我的俄罗斯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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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云突变

    我从食堂捧着吃剩下的骨头出来喂狗,结果找不到狗,我在院子里不停的唤狗,但是唤了半天,一条狗都没来。吊车司机尹哥过来说“叫啥呀,昨晚那个小张阳喝吐了,把几个狗都给吃醉了”我一阵反胃,又觉得好笑。这时孟明出来叫我“米沙,走,李姐叫咱俩过去呢,快!”。

    我和孟明来到办公室,李姐没在,然后我们坐到沙发上,我发现沙发上有一根长头发,是红色的,和王会计的头发一样,正巧马总从我们身边走过,衣服上也粘着一根同样的头发,飘来飘去的。

    早上大伟在食堂和我们吃饭的时候偷偷的说,昨晚马总搂着李姐和王会计一起睡的觉。说这事的时候,大伟两个眼珠子乱转,一脸暧昧,眉飞色舞的,搞的他们这几个年轻人一阵艳羡。

    但是我内心很不是滋味的,因为我对李姐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她这个人虽然长的不怎么样,但是很和善,对我们这些“小孩”很关心的,我们监装的时候时间长,而且很冷,冻的我们在地上直蹦,她都会买来巧克力给我们吃,巧克力可以提供热量。而且那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吃巧克力。第一次吃巧克力是我很小的时候,一次母亲蹬着自行车从大姨家回来,大姨家在距离我们村子20多里地的另外一个村子上。母亲带回来了巧克力,说是一个货车驶过,掉下来几板巧克力,母亲就捡了起来,见巧克力都是好的,只有一块摔碎了,但是能吃。晚上母亲拆开了,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和我一起分享了甜美的巧克力,那是第一次吃巧克力,感觉味道超级好吃,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

    李姐也从来没批评过我们,马总来的时候,她还对马总说我的俄语好呢。至于王会计,我对她的印象很一般,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刚刚来的时候,大伙用李姐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他们有的给父母打电话,有的给女朋友打电话,尤其是李健仁打的时间最长了,把我急的够呛。好不容易轮到我了,结果半天也拨不过去,那个时候打电话都是需要捆绑国际长途卡的,需要拨很多数字的账号和密码,结果轮到我的时候就是拨不过去了,然后突然李姐的手机来电话了,显示的王会计,但是她当时就在我们隔壁的屋子,也知道我们打电话。她是要给国内的男朋友打电话,谈情说爱。把我给气够呛,我们这几个“小孩”排队给家里报平安,她这会儿过来捣乱,什么时候打不行啊?真是纯心啊!再后来知道了她和马总的关系,我心里就更加的讨厌她这个人了,虽然她长得前凸后翘的,脸蛋儿也挺带劲的,但是对于我这个单纯的小伙子还是没有什么诱惑的。正在我思绪乱飞的时候,李姐过来了,我看了她一眼,想到她昨晚竟然又和那个谁鬼混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真想不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李姐都准备好了,叫我和孟明跟着,我们两个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就在后面颠颠的跟着李姐。她开车带着我们出了货场,往市区去了。李姐说是带我们去原来他们在市区租的房子,去把剩下的东西都收拾走,房子不租了,哈巴办事处要撤掉了。把这边剩下的木材都发走就全体撤回国内,从我们这些“小孩”里挑两个好的去伊曼办事处,另外要派两个人去腾达(Тында)。我听到后,脑子里翁的一下,才刚刚出国没几天,口语没锻炼咋地,就要回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去伊曼,如果去不了,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在有机会出国,心里一阵堵得慌。我和孟明彼此看了一眼对方,都是一脸的愁容,我郁闷的摇了摇头。李姐在后视镜里看见我满面愁容的,就安慰我说“米沙,没关系的哈,你俄语好,肯定能去伊曼的,孟明也很好的,都能去伊曼的,如果实在去不了,回国内过个年,在上来呗”。听了李姐的话,我和孟明的心里都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车子在市区行驶着,我们来到货场半个多月了,第一次有机会出来透透气,感觉心里宽敞了许多,刚刚的郁闷都已经忘记了。哈巴到底是俄罗斯的大城市,街上车子和人都很多,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到地方了,我们爬上了楼梯,在五楼,李姐打开门。这个房子是个两室一厅,不过俄罗斯的客厅也算房间的,一般也会住人,所以可以说成是三室,开放式厨房,很大,俄罗斯风格的吊灯,上面几乎是没有什么油污,俄罗斯人很爱整洁,屋子里都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而且他们做饭的油烟很小,可能主要是因为他们不炒菜,都是炖菜,有时候也会煎肉煎鱼。厨房里面放着桌子,可以在厨房吃饭,地上是铺着地板革。卫生间和洗漱间是分开的,这个是俄罗斯住宅的一个特点,不像国内,都是在一起的。

    整个屋子,除了卫生间是墙砖外,所有的墙上都贴着俄罗斯风格的墙纸,一面墙壁上挂着应该是东正教(Православие)的宗教画像。客厅里有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地上铺着地毯。从阳台的窗户往外看,小区还是蛮大的,中间有个游乐场,里面有一些休闲设施,有秋千,单杠,还有很多轮胎做成的,给小孩子玩的设施。一个小女孩在母亲的陪同下,在秋千上高高荡起,又迅速的落下,在高高的荡起。小区里有个商店,妇女们从商店里买回来蔬菜和肉类和鱼往家走,准备做午餐。

    这个房子原来是马总,李姐,老孙头,还有小海哥住的,后来租了货场,王会计、大伟等等,又来了很多人,就都去货场住了,这边租房合同还没到期,就一直空着。

    听说偶尔马总有时候会带着李姐,或者是王会计来这边“拿东西”,有时候会带小邓儿来。那个小邓我前天见过,刚好马总早上刚刚到,下午他们负责报关这块的人就来了,小邓儿也来了,她人长得很时髦,长长的头发烫的卷,染成了深黄色,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眉毛弯弯,纹了眼线,樱桃小口,涂了红红的唇膏,脸上擦了粉,娇小的脸蛋貌似还摸了腮红。穿着短款上衣,里面是一件洁白的衬衫,第一排和第二排扣子没有扣,一条金项链贴着胸部。浅蓝色紧身牛仔裤,臀部小巧浑圆,两条大长腿,穿着铮亮的皮靴,腰间一条特别宽的腰带,硕大的卡子卡在那里,指甲染成了深红色,一双雪白的手上,手指纤细修长。一只胳膊挎着“LV”的包,当然了,当时我确实不知道这个“LV”是个大牌子,很贵,另一只手握着诺基亚手机。离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据说是叫做啥“蔻”的香水味,这人长的,确实带劲,妥妥从女人味十足啊!一下子把王会计就给比下去了,李姐见她来了,据说都跑到房间里不肯出来。也不知道是被“沉鱼”了,还是“落雁”了,或是醋意大发,老死不再相见。王会计也是跑到厨房帮我们做起饭了,她平时可是从来不来厨房做饭的。不过不光是我们这群“小孩”,就是大伟,小海哥他们,还有工人都觉得,小邓儿是好白菜愣是让猪给拱了!据说是马总当初第一眼看见她后就疯狂的追求她,不光是和他们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还私下底给她很多钱,买了很多东西,就包括那个“LV”,不过这些显然都是公司的钱。

    我们开始收拾东西,房东的东西也帮忙收拾好,免得走的时候让人说我们中国人这不好那不好的。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我们从地上拾到了一些硬币,有一卢布,两卢布,还有戈比,一戈比,两戈比,五戈比,十戈比,五十戈比,一百戈比等等不同面值的。李姐说是可以拿的,这个都是他们买东西找回来的,不是房东的。我们这些“小孩”初来俄罗斯,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收集一些硬币了,有些人还用人民币和王会计去换卢布戈比啥的。我和孟明感觉发财了,这么多硬币,回国送送人,肯定很有面子。有一个卧室是李姐以前自己住的,她从里面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和内衣,放在了袋子里。

    我们收拾好后,李姐说在检查下吧。我先去客厅看了看,没啥落下的,然后去了李姐的屋子,看到有个床头柜,就拉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落下的东西。结果发现里面有几个不大的长方形的小塑料袋,不透明的,就像装药的袋子,一捏里面滑滑的,我拿着问李姐,这是什么?李姐脸一红,顺手接过来了。我当时莫名其妙的,后来到了货场,孟明偷偷告诉我,那就是传说中的“安全套”。

    晚上李军和宋伟回来了,我们都吃完了,他俩回来的晚,去食堂一人盛了一碗凉了的大米饭,我们给他们留的菜,我帮他们热了下。李军讲述着白天监装的事情,李军一脸抱怨的和大伙说道“我草泥马!那货场,老特么大了,我俩在那监装,人家工人根本不愿意鸟我们,那老毛子说话,老特么快了,我俩根本就听不懂啊!那木头,陈的一塌糊涂啊!柞木曲柳楞是分不清!要是能跟一个俄语好点的还能听得懂!”李军几乎是喊着对我们讲述他们的遭遇。

    “就特么怨你,早上非要逞能,我说我不去,你非要去,之前小海哥就说那边的木头陈了,分不清,不好装,你特么的非不信,非要逞能,再说我也没说要和你一起去啊!你嫌我俄语不好,你和米沙一起去啊,和吕云龙一起啊!”宋伟看李军在那里抱怨,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军脸涨的通红,反驳道“我不也是为了~”李军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了。

    “反正啊,米沙你俩明天得谨慎着点,那木头,不是我说啊,真是不好认啊!别到时候装柞木,把曲柳给装一根上去,那就麻烦了,弄不好得罚款!”李军嘱咐着我们明天谨慎些,然后扒了口米饭,夹起一根萝卜咸菜,放到嘴里咔嚓咔嚓的嚼起来,眼睛盯从货场带货来的码单,若有所思。

    回到宿舍,我半宿没有睡着,想着能不能去伊曼,还有明天装车的事情,心里总像是有快大石头压着我,喘不过气来。孟明也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吕云龙的铺空了,他搬去前屋住了,是大伟今天去了腾达办事处,那里的翻译回家了,他去顶替那个人,然后把管理俄罗斯工人的工作交给了吕云龙,所以吕云龙搬到他的床铺去睡了。我内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嫉妒的,因为我觉得自己的口语也挺好的,干嘛不让我接替大伟管理俄罗斯人呢?后来想想也是,我能力确实不如吕云龙强,他在班级里就是班长,人很谦虚,口语也不错,年龄也比我大,说起来,他更适合。

    还有就今天伊曼办事处来人了,老杨开着吉普车过来的,据说是来挑人了,我想想也应该是符合逻辑的,那边要人,总是要过来看看这群“小孩”,从里面挑些能力好的走。

    第二天早上,我和孟明早早就起来了,去食堂吃饭。今早是吕云龙做饭,做了一个西葫芦炒鸡蛋、一盘猪肝炒青菜、大米粥、还有面包片、煎鸡蛋、咸鱼干、老干妈、咸菜。我吃了一大碗粥,4个面包片,吃了一些菜。孟明往面包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老干妈,放了个煎鸡蛋,再用另一片面包夹起来,中间还夹了一片白菜帮,他把面包刚放到嘴边,想想又从我的盘子里拿了个咸鱼干放了进去,然后一口咬了个满月,用力的嚼了起来。

    这时李健仁来食堂了,一进来就立刻盛了一大碗粥,呼呼的吃了起来。“你又不去监装,起那么早嘎哈?”我莫名其妙的问李健仁。

    李健仁摇了摇头,啥也没说。他今天怪怪的,不像往日那样风风火火的了。然后老杨和小海哥进了食堂,叫我们上车出发,每人手里还拎着一个超市的那种购物袋。我赶紧把饭碗里剩下的粥快速扒拉到嘴里,烫的够呛,又拎了一片面包片就走了出去,孟明紧随其后。

    老杨其实并不老,30岁左右的男人,小平头,个子细高,平时咋咋呼呼的,一脸的精明,据说是老板身边的红人,大伙都说要溜须好他。但是我心里不信邪,那个时候的我很傲气,我一直心里认为自己是最优秀的,只会我开除老板,不可能老板开除我,所以老杨越是受宠,我就越不鸟他。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其实我很快就闯祸了,甚至在若干年后,我在这个公司的职业生涯都受到了影响。

    到了货场,真是像李军说的一样,遍地是木材,我们公司的木材没剩多少了,而且都是很陈的木材。先是我和孟明检尺,老杨和小海哥,还有后过来的李姐在旁边看着,我几乎是第一次正式的检尺,我非常大声的喊出径级,生怕对面听不见,其实距离也没多远,主要是我想检出气势来。然后站在我身后的老杨说“检尺不用那么大声喊,喊啥呀,能让对面听见就好,那么大声干啥?!”。

    “我检尺的时候不希望别人说话!”我回头怼了他一句,心里一阵得意,暗爽。气的老杨扭头就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当时我心里有种胜利者的感觉,觉得撅他特别爽,殊不知,我已经闯了大祸了。其实这些人中,已经好几个人都被我给撅过了,所以那会儿我在他们心中估计是会比较讨厌的,至少是很愣头青的那种。

    检完尺,他们回货场了,据说是开会研究事了,我想可能是研究我们这几个人的去留了。我就和孟明溜达,进了一个屋子,是货场主的办公室,货场主老婆在里面坐着,很大的一张老板桌,嘿,这妇人长的可真带劲啊!有30多岁的样子,穿了一件非常时尚的红色露胸毛衣,上面点缀着亮晶晶的装饰物,脖子上打着漂亮的红色领巾,下面露出一条金项链,下端坠着一颗硕大的宝石,宝石压在两大块儿白白的馒头一样的胸脯上,金色的短发,烫的卷儿,蓝眼睛,高鼻梁,上面架着一副漂亮的金色镜框的眼镜,一脸的贵夫人像,黑色西裤,高跟鞋,旁边的衣挂上挂着一件貂皮大衣和貂皮帽子。

    我们和她搭话,我用俄语问“Когдабудетгрузить?”。然后她张开红唇,露出洁白的牙齿,说了一大堆话,我听了个大概,说是在等啥,应该最快是午后才能开始装货。她的声音简直是太动听了,像风铃一样清脆,这声音应该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了,就像在唱歌,我敢肯定,这个美丽少妇原来肯定是学过唱歌的,后来见这个货场主有钱就跟了他。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想法真是太幼稚了,多半是出于嫉妒吧!

    “Хорошо,японял,пока!”我说“好的,我明白了,再见!”我用在学校里学习的对话方式和她说,贵妇可能是被我的样子给逗到了,呵呵的一笑,这笑容妩媚中带着高傲,又有一丝怜爱。可能是见我这个年轻的“嫩黄瓜”(俄罗斯人比喻少男少女)在学着成熟的样子很可爱吧。

    从货场主办公室出来,我们进了工人的屋子,这里的工人貌似都很友好,也没像昨天李军说的那样差劲。见了我们都主动打招呼,但是他们嘴里都重复着“逼兹届呲!”,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单词是脏话,大概意思是“不好,真糟糕,糟透了”。是因为车皮还没有来,他们担心今天没有活干,就拿不到工资了。

    一个俄罗斯大叔往炉子里填了块白桦,我看他的十根手指头,好像只剩下了三四根,其余的全部都断了,真不知道他遭遇过什么?他平时是怎么用手工作的。这时候进来了个俄罗斯男人,好家伙,个子至少有两米。俄罗斯人的个子都很高,男的普遍在1米75以上,1米75以下的简直都快成矮子了,当然也有矮的,不过很少见。但是今天的这个就太高了吧。这个巨人又高又粗,有40多岁的样子,他一进来,整个屋子顿时显得空间很小,我仰视着他,心里忐忑不安,他低头看了看我,四目相对,我的眼睛里满是畏惧,他一副高傲的样子俯视着我,嘴里嘟囔着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但是估计是“爬虫”之类的讽刺我矮小的话。然后我眼睛挪到了桌子上的一把切面包的刀子,结果巨人赶紧把眼睛挪开了。看来真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后来我和孟明去货场看了一圈,孟明从兜里掏出来一些饼干分给我吃,他说是早上怕今天没饭吃,就带了些有备无患。孟明这个人挺实在的,而且人也很好,平时也嘻嘻哈哈的,但是不像李健仁那种憨了吧唧的,做事也算是谨慎的,人也不坏,不像李军那样,在背后老说这个不好,那个二逼的,算个“中庸”吧!我们在一起还是相处得来的。

    中午李姐买来了韩国方便面“Доширак”,中国名字叫“都市乐”,这种方便面在俄罗斯很多,但是在俄罗斯人看来,只有穷人才吃这种东西。不过对于中国人却是出门旅行必备的美食。还有俄式胡萝卜丝拌菜,俄式凉拌海带丝,面包,还有巧克力,糖,饼干和苹果。

    吃过午饭,车皮来了,一个车皮,我和孟明一起监装,装柞木,装车的过程就不细说了,结果是车皮上装了两根曲柳,辛亏老杨及时看见,让卸了下来,不然就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