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俄罗斯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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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伊曼

    在离开大连的那天早上,四嫂帮我整理的皮箱,让我以后换一个小一点的皮箱,别整这么大的箱子,跟逃荒的似的,其实也没有多少衣服要装。我想想也是,可是这个箱子质量很好,而且又挺新的,所以我舍不得换。

    在大连火车站候车室等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她拖着一个小皮箱走过来,坐到了我旁边。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她,后来她和我搭话。

    “这趟车到哈尔滨的吧?”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和我说话的是一个小女生,瓜子脸,高鼻梁,可能是由于穿的多,鼻梁上有些许汗珠,小巧的嘴巴犹如樱桃一样红润,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短款羽绒服,下面穿着黑色的紧身休闲裤,长长的头发在后面自然的扎起来,看起来不过19-20岁的模样,长的娇俏可爱。

    “对啊,是的,你也到哈尔滨吗?”

    “呵呵,是的,候车站人好多啊!我转了半天也没个座位,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呵呵”

    我仔细端详了下小姑娘“诶,你不是那个??”

    我发现这个小姑娘正式在春节来大连的火车上遇见的那个被猥琐男摸了屁股的“小女生”。

    “谁?你认识我?”

    “哦,不不,我不认识你,我认错人了”我其实没有认错人,我只是想给她留点面子罢了。

    “你来大连姑妈家吧?”

    “咦,你怎么知道?哦,我知道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的,那天我确实也在车上,真是挤死人了那天”

    “其实也没啥,确实是我太鲁莽了,在我姑妈这里我也没学习到太多东西,而且像我这个年纪出来找工作还是太小了,没有单位愿意要我”

    “所以你想回去继续上学?”

    “哇,哥哥,你好聪明啊!”下女生一脸崇拜的看着我。

    “呵呵,我也是瞎猜的,你是应该回去补习一年,努力学习,争取明年考个一本二本的”我鼓励着小女生,她这10个月来瘦了,也黑了,一双小手很粗糙,看来也没少吃苦。有的时候人年纪小,觉得读书苦,看见人家赚钱就羡慕,不亲身体验下生活的艰辛是很难理解的,所以她能及时回头,回学校补习,其实也一点都不晚。

    “哥哥,你是做什么的啊?看你都晒黑了,你皮肤还是很白的”

    “哦?你怎么知道的?”

    小女生用手指了指我衣领之间露出的雪白的皮肤。我有点害羞,脸都红了。我本身皮肤很白,我和弟弟都是这样。在大连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外面工作,风吹日晒,自然是被晒黑了,但是没有被晒到的地方还是很白,今天要出门,所以新买了一件衣服,这件衣服有衣领,没有被晒过的皮肤透过衣领,和被晒黑的皮肤一比,格外的白净。

    “哥,你是做什么的啊?”

    “我呢,是学习俄语的,毕业后被分配到了俄罗斯工作”

    “哇!厉害厉害!”小女生一脸崇拜的样子看着我。

    “哪有,后来因为我顶撞领导了,才被发配到了大连,这不,我这次又要出国了”

    “还是去俄罗斯吗?”

    “是的啊”

    “那里是不是很冷啊?有北极熊吗?”

    “呵呵,我们那个地方不冷,也没有北极熊,说实话,我在俄罗斯就待了一个多月,还没有真正体验到什么是俄罗斯呢”

    “哦,那你有女朋友吗?”

    “还没有,呵呵,不着急,哥还很年轻”

    “哦哦哦,你真棒”小女生一脸崇拜的看着我。

    这时火车要开了,我们站起身来准备去检票。

    “哥,你有手机号吗?留给我把,以后互相联系”

    “不了,小妹妹,我们本就是陌路之人,仅有两面之缘,况且日后我们又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相识又何必相留恋”

    “哦,哥我听不懂!”

    “手机号我们就不留了,今天聊的很愉快,如果有缘,没准我们可以再次邂逅,那岂不是更美妙!”

    “是哦是哦,好主意!那好,拜拜”小女生伸出一双小手和我告别。

    看着她那天真可爱的样子,心里一阵欢喜怜爱。可是我以后要出国了,她也将会去学校补习,留了电话,又担心会让她分心,打扰小女孩学习。所以我就断然拒绝。本来上次火车上见过她后,没想到这次又能见到她,已经是很大的缘分了。如果有缘没准日后还可以再次见面。

    坐上火车后,第二天到的哈尔滨,晚上又从哈尔滨坐火车到绥芬河。晁哥对我依旧是非常的不屑,从他的言谈中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时张姐和王哥已经不在这里上班了。来了个李哥,他是会计,这个家伙可谓是晁哥的狗腿子,我到绥芬河的一天时间里,他总是对我冷嘲热讽,对晁哥则是溜须拍马的。还有个姓冯的女出纳,对我也是带搭不惜理的,所以我有些郁闷。

    第二天晁哥就带我去火车站了,让我跟着一个“鄂总”走。

    “这是鄂总,你一会跟着他走就行”

    “你好鄂总”我很客气的和鄂总打招呼。但是这个鄂总却看了看我,并没有理会我,一脸的傲慢。他在俄罗斯也有伙伴,过了格城后,他的伙伴开车送他去工作的地方,正好我也搭车,但是他的俄罗斯伙伴却不同意,执意要把我送到乌苏里,让我自己走,说来回折腾。鄂总有些担心,怕我一个人第一次出国,走丢了。但是既然他伙伴说了,他也没办法,就只能把我送到乌苏里了。

    到了乌苏里,那个俄罗斯人给我找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带我去火车站。这个出租车司机竟然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从根处断了。我们在路上聊了聊。我看他的车是尼桑,就说道:“你这车挺好的”

    “好啥呀,你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破了”他被我一说,指着仪表台上的划痕,我一看,车是很旧了,有好几处破损处。

    到了火车站,他说30卢布,我给他一张100卢布,他找钱给我,然后他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懂,他说:“你看我这腿都断了。”我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说“算了,谢谢你,再见。”然后找了我70卢布。

    下了车后,我才明白过来,他是说他腿断了,挺可怜的,让我多给些。我当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能没反应过来呢,多给他些好了。

    我在售票处买了去伊曼的火车票,伊曼这个词,俄语是“Дальнереченск”,还是李丹告诉我的。我在大连的时候经常和李丹上网聊天,晚上下班后有时候会去网吧上网,每次她都会找我聊天。有一次我喝过酒去网吧上网,可能是酒精的作用,竟然和她说喜欢她,她开始很紧张,说道“哎呀,我们都还没见过面呢,你就说喜欢我!”。

    我有些害羞,就说写道“哈哈哈,我和你开玩笑呢!”

    “晕,你的玩笑开的也太随便了!”

    然后我就借口说要走了,不聊了,其实我是吓得不敢在聊了,有点害怕被她骂,其实我是想多了。后来我再一次上网,收到了她往我QQ邮箱写的信:“其实我们都这么大了,也到了谈恋爱的年龄了,就是我们还没有见过面,所以今天你说的那句话有些草率,我先介绍我下我自己。我叫李丹,今年22岁,家是JMS的,现在在俄罗斯工作,有个也算稳定的工作……”

    收到了她的信后,我很激动,没想到她也是喜欢我的,只不过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吧,她才那样说的。

    后来我们也一直没有真正的确认恋爱关系,自那次以后,我们就会经常吵架,后来,慢慢的变成了我追求她了,她也一直没有同意。想想也奇怪,只是那次因为酒精的作用,加上自己没有女朋友,觉得孤单,所以才说喜欢她的,她也对我挺喜欢的,可是就是没有说同意,慢慢的时间越长,就发现自己越想得到她。可是她也是死活就不说同意,所以就一直这样僵持着,始终没有确认关系。

    看来自己说过的话总是要负责任的,哪怕是你喝过酒了!

    买过票后火车就到了,是一个通铺车,并不是“大洋号”,这车不是高档车厢,没有包厢,都是通铺。我刚要上车,就被一个警察拦住查我护照。

    “我来不及了”我担心自己来不及,就用俄语说道。

    “你来得及”警察说,检查我护照没问题后,就让我上车了。

    车上两个小伙子正要下车,我出于礼貌让他们先下,然后我在上。

    “Уйти”一个小伙子竟然用俄语非常不礼貌的说让我走开,我当时听后非常的不爽,但是我并没有理会他,毕竟是异国他乡,人在旅途,能不惹事就不惹。

    到了车上,我去找自己的座位,一个亚裔人相貌的女的,在往上面的行李架上放箱子,看我过来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懂,然后她又说了一大堆话,就自己放箱子。旁边一个年轻的俄罗斯女子说“她让你帮忙”

    “Ой,простите,япростонеполнял,хорошо,япомогу“我对不起,我刚刚没听懂,我来帮你。

    但是她已经自己把箱子放了上去,我就索性继续往前走。找到了自己的铺位,我放好东西,一个俄罗斯老爷子帮我把硕大的皮箱放到了上面的行李架上。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我用俄语和他以及旁边的人打招呼。

    老爷子是一家一起出门的,有他的老伴儿,还有他们的女儿和孙女。他们一家人都很好,很和善,和我聊了很多。在我吃俄罗斯方便面的时候,他们的女儿还给了我一大块鸡肉,还要给我喝啤酒,说我不喝酒,他们很不理解,问我为什么不喝。我说我还要坐车,担心误事。他们就笑了起来。

    我说我没有俄罗斯手机卡,老爷子的女儿还用自己的手机帮我给金锋打了电话,金锋才知道我坐的这趟车,不然,到了伊曼已经是夜里了,他要是不来接我,我还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对面的是一对俄罗斯小情侣,两个人在火车上一直含情脉脉的,让我羡慕坏了。女的坐在里面,两次出去上厕所,男的给她让路的时候还总是用双手托着她屁股,我很不理解,不过也很羡慕。那时我还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也没有接触过女生了,所以那个男人的举动着实把我羡慕坏了,又再一次被虐狗。

    晚上大家都把铺位铺好睡觉了,那对情侣下车了,他们上铺的一个俄罗斯大汉下来吃了盒方便面和面包,然后和我闲聊了几句,他说他是船员,去过大连,现在回家度假的。他们俄罗斯人都有假期的,而且是带薪休假。其实我在全海木业的时候也是有带薪休假的,来回路费也是给报销的,吃喝住都是公司报销。

    夜里被列车员叫醒,说要到伊曼了,我收拾好东西到门口等着,看向外面,11月份俄罗斯已经开始冷了起来,虽然不是非常冷,但夜里也必须穿上棉衣。外面一片黑暗,远处一个灯杆,上面有一盏很亮的灯,我此时有些许担忧,担心自己下错站,也担心没有人来接我。也想念起家乡来,想念父母,这种感觉我在上大学的时候经常会有,尤其是晚上看着万家灯火的时候,通过窗户看别人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或者是看电视,这时我就会感到很伤感,他们都是守家待业的,唯独自己身在他乡,独自漂流。

    “哐当”火车一晃哟,然后慢慢的停了下来,到站了。我拖着大箱子下了车,外面有点冷,天空中群星伴月,春去秋来,又是一个寒来暑往,再一次看见了俄罗斯的夜空,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有人从车里出来,叫了声“米沙?”

    “对对,是我!”

    是金锋来接的我,他开的大吉普车,当时车上放的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的MTV。上次在俄罗斯看见金锋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在大连湾也见过他一次,他依旧是大金链子,一身时髦的衣服,开着霸气的大吉普车,浑身上下散发着盛气凌人的“魅力”。车子开了有十多分钟,我们便到了宿舍。是宋伟开的门,进了屋,里面有李健仁,刘哥,是会计,还有林哥,他是检尺的,还有老孙头。

    我看见李健仁和宋伟感觉很亲切,因为我们是一个学校的,而且一起去实习,又在哈巴一起待过,而老孙头我却有点怕他,因为在哈巴的时候他没少给我们脸子看。后来聊天的时候听说,由于哈巴办事处撤点,老孙头也离开了哈巴的那个俄罗斯情人玛莎。而李姐和王会计也都回国了。小海哥、老杨、吕云龙、王晓光、张阳去了丘古耶夫卡(简称“丘古”,俄文是Чугуевка)的办事处。

    晚上我和李健仁、宋伟住在一个屋子。头一天见面,他们对我们都挺客气的,也没有多聊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转悠一圈,竟然没有人起来做早饭,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在国外都是不吃早饭的,只吃午饭和晚饭。而且有个规矩,就是要新人可以不做饭,但是一定要洗碗。

    他们吃饭都很快,我一直以为自己吃饭很快的,但是不比不知道,还没等我吃完呢,他们就一个个的都吃完了,留下我自己,自然碗筷就要我来洗了。

    吃完晚饭,我洗完碗筷,收拾好桌子,他们看电视,我自己没意思,就看会俄语书,记记单词,但是此时我全然没有心情学习,内心还是很兴奋的。看向窗外,外面下起了雪,俄罗斯人穿着厚厚的衣服在外面来往走动,我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还真是出国了,在国内着急郁闷了一年,终于出国了!我放起了手机里刘德华的“今天”,想起能出国,真的很不容易,我曾经和吕云龙用QQ聊天,看着他们在国外,我羡慕的不行,还把自己的QQ名改成了“失意”。那个时候确实觉得很失意。没想到时来运转,我真的又再一次的出国了!而且在来的路上,和那个俄罗斯老爷子一家说了好多俄语,嘴都说干了。我很喜欢说俄语说到口干舌燥的感觉,那样我会觉得自己锻炼到口语了。

    头两天有没货来,也不装货,就都在家里看电视,这里能看中国电视,是因为安上了像锅盖一样的天线,他们都看“湖南卫视”,早上起来就开始放,到了晚上11-12点才关电视睡觉,一整天净是放的“湖南卫视”。

    我们住的是一楼,经常能看见老鼠跑过,而且这个屋子里都11-12月份了还有蚊子。后来我们发现蚊子是从一个洞里飞出来的,后来把洞口堵住了,蚊子也就不飞出来叮人了。

    之前在大连想出国想了那么久,可是真正来了俄罗斯并不是像来了天堂一样的幸福,后面的经历才是真正磨练我的时候。刚刚毕业的天真早已经在大连的一年时间里被磨练没了,连着一点幼稚的渣子一起被海风吹散。而在俄罗斯的几年才是真正历练人的,就像打铁一样,把你前敲敲,翻过来在后敲敲,左敲敲,右敲敲,不把你练成钢筋铁骨,命运之神是不会放下手中的锻造之锤的!

    金锋一般白天都不在家,而李健仁和宋伟一直在我耳边唠叨着说金哥怎么怎么脾气不好,怎么怎么喜欢骂人。“我刚来的时候,一夏天可被金哥给骂惨了,动不动就是“你傻啊?你怎么那么二呢!””李健仁一边和我说,一边声行并茂的学着金哥骂起人的样子。

    “我刚刚来的时候也是,天天骂我,他回来了,我去给他开门,都不知道咋回事,就被他骂,就说我傻啥的,本来我也不傻,被他骂了后,就开始越来越觉得自己傻了”

    “那现在还骂吗?”听完他俩的话,我更加担心起来,毕竟自己还是顶撞过金锋的,而且这一年没能出国,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骂,当然骂了,尤其是打扑克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和他一伙儿,能被骂死”宋伟说着。

    晚上我半宿没有睡好觉,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他们说的关于金锋很凶,总是骂人的话。夜里甚至做梦都梦到自己被金锋骂。

    在我来这里3天后,来了车皮,李健仁和宋伟说这里有个规矩,就是新来的人监装,而且是一起来了7个车皮,都要我来监装。

    “靠,7个车皮都要我来监装,累死谁啊,新来的也不是罪人啊?!都我装了,你们嘎哈去啊?”

    “没办法的,都是这样的,我们也没闲着,我们检尺。”

    “检尺肯定比监装舒服啊,监装一站一天,7个车皮得站七天”

    “那没办法,要不你和金哥说?”

    一听要我和金锋说,想起来金锋那么凶,动不动就骂人,我想想还是算了吧,初来乍到的,而且李健仁和宋伟也不像原来一样对我了,感觉也都变了,也许不是人变了,而是环境变了,所以我只能认怂,自己监装这7个柜子。

    “工人都是俄罗斯人吗?”我问道。

    “对,都是老毛子”李健仁一边扣着脚丫子,一边说道。

    “这边监装一定要注意,把节子包、环列啥的这些缺陷朝里面,不能朝外面。要不国内老晁又该叫唤了,我开始可没少因为这个被金哥骂!”宋伟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和我说。

    “而且老毛子工人喜欢欺负人,看你新来的就给你颜色看,让转也不转,你要和他们喊。”宋伟说道。

    我记住了李健仁和宋伟的话,第二天7点多大伙起来就去了货场。刘哥开车带着宋伟,林哥开另一辆车带着我和李健仁。这个点儿有三辆车,金锋自己开着一个大吉普,是最好的车,刘哥开一个白色的尼桑,是从哈巴开过来的,我在哈巴的时候李姐开,我坐过。林哥开的是丰田Harrier,这车是俄罗斯人借了我们的钱,用这台车抵债的。

    到了货场8点多,远东的时间比国内早三个小时,这里8点多,国内才5点多,我们到货场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起来,甚至还有点黑。货场不是非常大,没有哈巴的大,里面堆了7-8楞的木材。俄罗斯人开始准备装车了。

    “Чемгрузимвагон?”一个俄罗斯人问我,开始我并不认识他,后来才知道,他是老尤拉。

    “Яоткудазнаю!”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因为我记得宋伟的话,和俄罗斯人说话要有气势,不能被他们给吓到。但是显然我有点气势过度了,毕竟人家也没说啥,就是问问我装什么木材而已。

    “Чегоонкричит?Еслинезнает,идти,спроси!”旁边一个人说道“他喊啥呀?如果不知道就去问呗”这个人是瓦列拉,是装车班长。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还是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

    开始装车了,他们装上去一根,我往本子上记录一个,而货场主也安排了一个人和我一起记账,他是萨沙,一个俄罗斯的朝鲜族小伙子。他当然是一点朝鲜话都不会了,所有的生活习惯和性格都是和俄罗斯人一个样子,这边的朝鲜族人很多,都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俄罗斯公民的身份了。

    我看到车皮上一根木头上有个很大的节子朝向外面,但是我开始没有说,以为他们是临时放一下而已,不过后来见他们没动,我就向车皮上喊道“瓦列拉,那里有个节子,转一下!”。

    “滚吧你,早干啥了?!”那个瓦列拉很凶的喊道。

    我也毫不示弱,接着喊道“你特么的自己没长眼睛啊?那么大的节子你看不见?还用我说!”

    “我草,你特么的怎么回事?不想活了?”老尤拉叫喊着,还比划着,好像要从车皮上下来打我的样子。

    “你们要不要工资了?不要我就去和沃娃说!”沃娃是这里的货场主,他们一听我要去找沃娃,就赶紧乖乖的把节子转到了里面,外面一点也看不见了。

    我心里那个美啊,虽然刚刚挺吓人的,但是被我这一正义凛然的一顿操作,他们也只能乖乖的听话了。后面每次装货,他们也都主动的把节子包转到里面了。因为我监装一直都要求非常的严格,有一点缺陷都不行,俄罗斯人也都懒得和我烦了,就干脆主动的装好,省的麻烦。

    后来同事们说,我是这里监装最好的,国内的老晁也表扬过我几次。不过金锋对我并不是很看重,反而越来越凶起来。

    有一次监装回来,他张罗打牌,有金锋、刘哥和林哥,三缺一,李健仁和宋伟都过来叫我过去打牌,我说不去,可是金锋却在屋里点名要我去,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打法的名字叫“刨幺”在他们讲了规则后,我就和他们玩了起来。刨幺采用两幅牌,对家两两搭档,有轰有炸有顺子,A44为小幺,A444为大幺,A4444为老幺,老幺最大,出牌变化多样且十分激烈。但是这个玩法有个问题就是,一般不玩到最后,不知道谁是和自己一伙的,结果我为了早出去,就一顿用大牌轰,没想到轰错了,金锋和我是一伙的,把他给轰,把他气的说:“这小子他妈的贱!”。

    这是他第一次骂我,而且骂的很难听,我至今仍然很清晰的记得!凭什么他要判定我就贱啊!

    金锋对我们这些所谓的“小孩”态度很差,整天就像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样,呼来喝去,不是骂这个,就是训那个。

    有一次从货场回来,我着急上厕所,恰巧他也着急上厕所,我刚刚关上门,就听他在外面没好气的喊道:“厕所里面谁啊!草,着鸡毛急啊!不能等一会儿啊!”

    吓得我还没方便,就赶紧出来了,让他上厕所……

    我们白天在货场工作,午饭和晚饭都是老孙头来做,他比较会做饭,那个时候我还不会做饭。后来老孙头上山了,就大家轮流做了,因为我是新人,所以我就主动承担起做饭的责任来,我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学会做饭的。

    而老孙头上山,其实就是指去林子里造材去了。这个后面会说到,我后来也上山了。这里先说我在伊曼的事情。

    在伊曼这边,吃的东西一般都是在中国商店买的,那边有卖中国蔬菜的,基本上在东北能吃到的蔬菜,在这里都能买到。而肉类和鱼类则是在俄罗斯市场买的。说道买肉,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我来伊曼之前,他们买肉就一直是在俄罗斯市场的一个肉铺买。肉铺在市场的一间屋子里,里面一共有两家肉铺,但是李健仁他们每次去买肉都是买一家的,他们要买五花肉,但是那家没有,而恰巧另一家有,他们却不问另一家买,甚至决定不买五花肉了。这点确实把做不到我们生意的那家肉铺的摊主气的不行,那个摊主是一个非常肥胖孔武有力的女人,气的她抡起斧头就要劈我们,而我们则狼狈的逃走了。

    很快来伊曼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了,这期间李军和张子勇也都来伊曼了,而洗碗和监装的活也自然轮到他们来做了。后来李军去了丘古,主要是因为金锋看他就来气,所以就把他赶到丘古了。

    张子勇这个人很笨,他监装完算账的时候总是算错,有一次甚至被林哥给说哭了。虽然林哥有点装大了,都把人家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给说哭了,但是张子勇也确实的够笨的了。在学校的时候,我和他还坐过同桌,也没见他这么笨,没想到参加工作后,怎么变得这么笨了。也许并不应该说人家笨,只是他不专长这个,他也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比如上学的时候,他对电脑还是很懂的,我而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自从张子勇来了以后,监装的活就是他的了,而我就和他们开始作为“老人”检检尺,检完尺就去市场买个菜,除了工作,生活总是要的。在俄罗斯市场有很多卖点心的小店。我们会在一家卖羊肉大馅饼(чебурек)买了馅饼,在要杯咖啡,站在那里,又吃又喝的,虽然没有地方坐,不过那种感觉也确实很惬意。咬一口馅饼,满口的羊肉香加上浓郁的熟洋葱的味道,在喝上一口咖啡,世间没有比那一刻更幸福的事了。

    在伊曼相对来说还是很安全的,这里没有光头党(скинхеды),也就少了很多的威胁。俄罗斯光头党是一个团体,他们会殴打甚至残杀外国人,尤其是针对中亚国家的移民,以及朝鲜人,越南人,中国人等,而他们对欧美国家的人还是蛮好的。在莫斯科(Москва),叶卡捷琳堡(Екатеринбург)等大型城市这些光头党尤为猖獗。后来我弟弟就是在叶卡捷琳堡被他们给打了,脑袋和胸口上至今还有伤疤,甚至头骨都因为骨折,而不得不取出了一小块,用其他材料代替。我是后来回国的时候弟弟才和我说的,当时都没敢告诉父母。

    我们在伊曼有两个货场发货,我初来监装的那个货场发货比较多,而且工人也都不错,主要是他们的班长瓦列拉(Валера)为人比较好。他从不酗酒,干活也很认真负责,虽然他开始对我很有成见,不过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有一次装车,我去货场,瓦列拉在吃饭,有面包和咸猪油(Сало),咸猪油就是把猪的脂肪用盐腌制,然后切成片生吃,一般中国人第一次吃都会觉得非常难吃,难以下咽。瓦列拉看我来了就说“Миша,попробуй”

    “Чтоэто?”我看桌子上有几片好像是肥肉一样的东西,很好奇。

    “Сало,оченьвкусно,кушай“瓦列拉说这个是咸猪油,让我尝尝。

    我吃了一口,差点没吐了,觉得非常油腻难吃“Нет,вообщеневкусно!”

    “Тысхлебомешь”瓦列拉让我就着面包吃。我尝试了下,也还是觉得很难吃。

    后来他们还拿了一条很大的生鱼,是腌制的,切成小块,几个俄罗斯人一起就着面包一起吃了。让我吃,我没敢吃,这个东西对于中国人来时简直是“噩梦”,非常的难吃。不过后来习惯了,我也喜欢上了这种食品。

    第二天是元旦,我们给俄罗斯工人带了中国白酒,屋里只有吊车司机安德烈(Андрей)和一个女的记账员列那(Лена)以及她的老公,也是个吊车司机科斯佳(Костя)。他们看到中国白酒很开心,当即拿出一块面包,就着面包喝了起来。不过有意思的是,第二天我去货场,和老尤拉(Юра)说送酒的事情,前一天喝了酒的人都不承认!我开始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们是忘记了,后来明白了,他们是不想分享而已。而老尤拉马上明白了过来,是这几头货不想和他们分享,气的老尤拉和瓦列拉墨迹了一下午。

    而另一个货场的工人则是一群真正的俄罗斯酒鬼,班长是伊戈尔(Игорь),是个老酒鬼,他平时每天都带着工人吃吃喝喝。而我第一次去那里监装,就和伊戈尔吵了起来,甚至互相威胁,要弄死对方。而宋伟有一次甚至和一个工人动起了斧子。这群酒鬼干活也不行,有节子包也不翻,不转的。每次监装都会和他们吵架。而且伊戈尔的样子看起来很凶,喝过酒之后尤其不理智,不过他的老婆还是蛮漂亮的。有一次他老婆去货场找他,长的白白净净的,个子高高的。另一个货场的班长瓦列拉的老婆也很漂亮,而且身材特别好,年龄也不大。这点着实让我们这群光棍羡慕不已。

    我们每天的生活基本上如此,有活的时候就干活,没活了就看电视,这些光棍汉基本上没有什么爱好。说起光棍汉,其实这里只有林哥有老婆,老孙头是资深老光棍,其他人还都没有结婚。刘哥在热恋中,每天晚上都在阳台用手机和国内的对象聊天。金锋这时候还没有追绥芬河的蔡姐。李健仁上大学的对象早就黄了,据说是又因为他回国次数少,时间久了自然生疏。而宋伟和我说,是李健仁亲口告诉他的,说他的女朋友和别人好了,都堕胎了,李健仁被绿了,所以才分手的。宋伟和我是都没有女朋友的,甚至连女生的手都没有摸过的。

    后来日子久了,人总会自觉的找点事做,所以我后来无意中翻箱倒柜找到了俄国作家托尔斯泰写的《复活》读了起来。我很欣赏里面的男主人聂赫留朵夫,聂赫留朵夫引诱姑妈家女仆玛丝洛娃,使她怀孕并被赶出家门。后来,她沦为妓女,因被指控谋财害命而受审判。男主人公以陪审员的身份出庭,见到从前被他引诱的女人,深受良心谴责。他为她奔走伸冤,并请求同她结婚,以赎回自己的罪过。上诉失败后,他陪她流放西伯利亚。他的行为感动了她,使她重新爱他。但为了不损害他的名誉和地位,她最终没有和他结婚而同一个革命者结为伉俪。

    这本书我读了三遍,至今还立在我的书架上。为什么读了那么多次呢?主要是我那时候并不喜欢读书,而在伊曼,翻遍了整个房子,就找到了这本书,其余的都是一些原来这里住的俄罗斯人留下的不堪入目的书。

    而其他一群光棍,除了金锋每天白天看不到人以外,其余的都是看《湖南卫视》,或者用电脑看看色情片“解解乏”。这些毛片都是他们在网站上找到的,我开始是不屑看的,因为我觉得那些东西只有低俗的人才看的。可是毕竟是个健康的男人,所以后来我干脆和他们一起看了,也不会考虑什么脸面的问题了。本来我们被金锋骂的,也已经再也想不起来什么尊严脸面的事情了,在我们看来,这些东西已经“一文不值了”。

    在伊曼的一个多月来,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过来的,白天在货场干活,也可以锻炼下口语,但是总的来说,俄语说的并不是很多,都是工作上的那点东西。晚上回家看看电视,最担心的还是金锋回来,他一回来就会骂人,稍微做的不好了就会被骂。我们也都习惯了,每天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毫无理想,甚至那会儿最大的幸福,就是领导不在,自己躲在床上闷一觉,醒来老孙头把饭做好,吃完饭碗有张子勇洗,也不担心收拾桌子了,然后看会儿电视,再倒头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