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渊，你果然也来人界了。”

    第四人民医院的大门口，黑衣黑发的安欲行拦住神情淡漠的楚临渊，大笑道，暗红色的眼眸却一直盯着楚临渊的脸，仿佛要在那张永恒不变的冷脸上找出些什么。

    两个魔君的穿着与周围人格格不入，说的话听起来也很像只有四医院的病人才会说的。但是周围来来往往的病人也好看望病人的正常人也罢，都没有对这两个神似疯子的家伙投去异样眼光，因为他们看不到楚临渊和安欲行。

    魔君是苦难的化身，换句话来说，苦难与魔君等同。俗世生灵都被困在八苦之中，不得解脱；唯有心念通透、不为苦难所困的生灵，才能看到八位魔君。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楚临渊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安欲行。八位魔君虽为苦难化身，却也是初代天道创世后才诞生的，初代天道于他们而言和父亲没什么两样，是故魔君也很听初代天道的话，不会去主动纠缠其余五界生灵诱发生灵的执念；但是代表“五阴炽盛”之苦难的安欲行不同，他仿佛天生和初代天道作对一样，不仅主动引诱其余五界生灵执念缠身成魔，还勾起第一次六界大战，让初代天道不得不舍身镇压他，就此陨落。

    “我没想到都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待见我啊。”安欲行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点，任谁听到骂自己的话多少心里都有点不舒服，“不过看在我们是同类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的不礼貌。”

    “现在这个天道好像对六界很不满意，既然你也来到了人界，那就代表剩下六个也苏醒了，不如我们几个帮天道一把，把人界先毁掉，怎么样？”安欲行似乎很真诚地和楚临渊在沟通，但是楚临渊知道，安欲行只是在装模作样询问罢了，有没有自己安欲行都会毁了人界。

    “天道只是你的一个借口罢了，有没有天道，你都会鼓动第三次六界大战。”楚临渊说着，他看到四医院外面的花坛旁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是林枳——那个蠢徒弟，蠢徒弟一直在看着这边，为了不被面前的安欲行发现异样，楚临渊只能装作自己没看到蠢徒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人界，每一次六界大战都是从人界开始。”

    “你问我为什么？”安欲行嗤笑一声，“你们七个不是最清楚为什么吗？”

    安欲行口中的“你们”，正是包括楚临渊在内的剩下七个魔君。七位魔君确实对安欲行执着于毁灭人界的动机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愈发觉得安欲行不可理喻。

    说白了，安欲行对人界的恨意，来自于对初代天道的复杂情感。第一次六界大战的时候，安欲行毁灭人界，就是希望初代天道可以恨他，因为天道爱众生，而安欲行不满足于天道平等的爱。

    如果不能让天道只爱安欲行，那就让天道只恨安欲行，爱可以有很多份，恨却是独一无二的。安欲行想要天道给予他独一无二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总比廉价的、谁都能拥有的爱好。

    至于为什么毁灭的对象每次都是人界......这就是七个魔君不知道的事了。事实上，安欲行一直都是这八个魔君里面最危险最强大也是最神秘的一位，他对初代天道的复杂情感如何产生也不是其他生灵能够知道的。

    “做了这么多疯狂的事只是为了他能够回应你的感情，恕我直言，安欲行，你未免有点太极端了。”楚临渊不喜欢安欲行倒不是因为安欲行这个魔，而是因为楚临渊平等地不喜欢所有像安欲行这样偏激且固执的家伙。

    “这就是你们眼中的我吗？有趣。”安欲行不以为然，他没有在意身边经过的路人里多出来一个可以看到他和楚临渊的家伙，这个能看到他俩的家伙已经认定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精神病了，“现在的这个天道已经苏醒了，人界迟早都是要毁灭的。你们不如和我一起，把六界这潭水搅得更浑一些，这样等我复活他之后，他就能学会除了爱众生之外的其他感情了。”

    “疯子。”楚临渊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

    安欲行大笑，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才停下，唇边勾起戏谑的笑容，说：“是吗？如果我是疯子，那你猜猜，刚才路过这里的那个你看重的人类死了，你会不会和我一样成为一个疯子呢？”

    楚临渊闻言，脸上神情难得变化，他按捺不安的心情，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想威胁我的话，不如换成别的，人类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哈，希望你说的话是真的吧。”安欲行从楚临渊脸上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心里已然产生一个疯狂的想法。

    ......

    ......

    毕阁今天教一个班的下午最后一节课，想早点去书店蹲守安纳斯的他一结束投屏教学就让学生自由活动，然后在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悄悄溜走。反正那群见了电脑就移不开视线的小兔崽子们不会把目光分给他们无趣的微机课老师的，所以毕阁顺利地踩着点出了校门。

    才出校门，毕阁本意是直奔附近书店而去的，没想到在门口看见一个行踪鬼祟的家伙。毕阁不想管，但是转念一想，不行，万一是什么精神失常想报复社会的人呢？为了保护学校里那群小兔崽子们的安全，毕阁决定舍己为人先试探一下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喂，”毕阁走了过去，一只手搭上那个人的肩膀，“干啥呢这么鬼鬼祟祟的，不如跟我去保安室喝杯茶呗。”

    那个人很明显被吓了一跳，转身看背后突然出现的人是谁；毕阁也借此可以好好观察一下这个行踪鬼祟的不明人士：黑色长发扎成马尾，身上穿着黑色的古装，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脸长得很漂亮，这么可爱一看就知道是男孩子，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戴了美瞳的缘故，是蓝紫渐变略微偏粉的颜色。

    “哇，你干嘛啊，你吓死我了。”毕阁面前的人惊魂未定，脸都吓白了，“我在这儿等人，但是他好像还没有放学。”

    “哦，学生家长是吧。”毕阁了然，看来是一场误会，“才刚放学呢，从教室走到校门口没那么快，你再等一会儿吧。”

    走了两步，毕阁听到那个学生家长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等等！”

    “？”毕阁疑惑地转身，看到那人脸上神情严肃。

    “最近小心一点，你身边可能会出事。”那人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留毕阁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毕阁最后只能想到这个打扮奇怪的学生家长可能是个沉迷神秘学的清澈愚蠢大学生，便摇了摇头，直奔书店而去。

    进书店之前，毕阁还特意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时间，确定这个点安纳斯可能已经来了之后便一脚踏进了书店。书店门口挂着的风铃传出清脆的碰撞声，但是毕阁左看右看，并没有在社科人文书架附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还没来吗？”毕阁嘀咕起来。他倒是不担心安纳斯不会来，这个问题他在第一次见安纳斯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当时安纳斯的回答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每天都会来这里看看。

    门口的风铃声再次响起，毕阁循声望去，发现进来的不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而是一个脸上写满了故事的男人——这不是修辞手法，而是这个男人脸上所有的疤痕连在一起就像一个扭曲的“故事”一词。

    男人从进书店开始就一直看着毕阁，一开始毕阁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看着对方所以对方才会跟着看过来；直到男人径直走向自己，毕阁这才有点慌乱：“我去，不是吧，刚才才说了我身边可能会出事，现在这个事儿就发生了？”

    说实话，眼前的男人个子高肌肉大块，毕阁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如果要打架那自己现在这低得可怜的修为能打得过对方吗，结果悲催地发现连叩心境都没有的他对上这个男人最后下场只会是ICU甚至太平间。

    眼见着男人越来越接近自己，毕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同时手已经按在手机的“紧急联系人”上，就等着一会儿男人动手的时候打给110和120。

    谁知道男人走到毕阁面前的时候，竟然双膝一弯，竟是朝着毕阁直直地跪了下去，同时眼含热泪地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能拯救我们宗门的天命之子！”

    毕阁：“？”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要不这样吧，”毕阁小心翼翼斟酌着词句，思考怎么说才能不伤到这个男人的心，“我给你点时间，你好好讲讲你怎么得的病，讲完我带你回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