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尹志平又道：“之前老师有大恩与我，这次师弟你又出手相助我全真教众弟子，所谓红莲白藕，同气连枝，大道教与我全真教同为中原内丹一脉，理应共同进退。如今天下大乱，苍生受苦，这正是我们修道之人，济世救人之时。听志常说起，师弟你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可当我辈典范，也足见老师教导有方。”

    一通话下来，说得张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口中连称不敢。

    “听闻师弟小小年纪，杀法了得，兼修了道家的甲马神通，我原本还有些不信。可今日一见师弟，呼吸均匀，神光外放，看来这阴符经也已经大成了，果然是天纵之才。师弟内外兼修，神通有成，可谓高人，有道是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之。毕教有一门金蟾吐息的内壮功法，能壮人体脾胃，调和五行，与阴符经有颇多相通之处。我欲与师弟探讨一二，不知师弟你可愿？”

    张到闻言一喜，他最近修行的先天乾坤功，正是调动体内五行之力，以形成种种不可思议能力功法。人的脾胃在五行中属土，乃人体之本，正是他所需要的。在他看来，阴符经师父既然已经传给了对方，且对方看起来也是修行有成，那必定是深谙内丹之道，那这所谓的探讨，其实就是对方找个借口将金蟾吐息的法门传授给他，对此他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金蟾吐息乃是一门服气之法，也就是将一口气，连同大量唾液吞入腹中，通过秘法将之在胃肠内按规律滚动能起到按摩肠道的作用。滚动期间，因这团气被胸腹挤压震动，会传出如同蛙鸣般的声音，这种震动也会对其他脏器有一定淬炼作用，这就是所谓的内壮。全真教将这口气称为金液还丹，乃是出自紫清道人白玉蟾的诗：

    乌兔乾坤鼎，龟蛇复姤坛。

    世间无事客，心内大还丹。

    白虎水中吼，青龙火里蟠。

    汞铅泥蘂艳，金木雪花寒。

    离坎非心肾，东西不肺肝。

    三旬穷七返，九转出泥丸。

    张到自尹志平处习得了这金蟾吐息之法，之后几日，有空就到这东下院与尹志平切磋探讨阴符经与金蟾吐息的种种玄奥之处，自觉颇有收获。而李志常因身有要职，却是少见了。

    这一日，张到于仙缘洞中修行金蟾吐息。他舌顶上颚，上下齿轻磕几下，而后将一口金液还丹吞入腹中，紧跟着鼓动腹腔，将这还丹推入肠道之中。只听阵阵蛙鸣之声自他胸腹之中传出。紧跟着，他双手结印，运起先天乾坤功，心房中丝丝火气被调动出来，伴随着阵阵蛙鸣的震动，伴随着血流脉搏，逐渐涌向全身。功行数个周天之后，张到腹内一阵翻滚，紧跟着一股腥气自腹中传出，他口一张，一口黑痰，自其口中被吐出，直接飞出洞外，落下那万丈深渊。

    此时，张到感觉胸腹之间无比轻松，那是一种通畅之感，如同便秘后得到释放一般，让人身心舒畅。紧跟着，他手印一变，右手的灵官印变为艮山阴，尝试调动脾胃内土行之力，修成天道循环这一绝。这几日，他修行金蟾吐息后，能明显感觉到其内壮之功，体内脾胃每日被这么按摩一番，属实舒服了不少，连带着他的饭量都增加了很多。他也能隐约感受到脾胃内的土行之气在壮大，可却一直不能将之调动起来。只能通过这种先调动火气，再用五行相生之法，以火生土，尝试调用脾土之气。

    运行了一番后，不出意料地又失败了。这金蟾吐息毕竟是内壮功夫，不似灵官咒那种直接调动心脉中火气的法门，能直接助他修成天火燎原。不过这无伤大雅，毕竟他初学乍练，将来这金蟾吐息修行精深了，体内五行大壮，到时候自然而然就能随意调动体内五行，到时候就算不结印，估计也能施展乾坤七绝了。

    缓缓睁眼，张到却立刻发现不对了，他原本身是在洞中扎马，可此刻却已经到了洞外的平台之上。什么时候出来的，自己都不清楚。他赶紧回洞，仔细检查石壁上所记载的天道循环。按照他猜测，自己突然跑到洞外，一定与刚刚他尝试修行天道循环有关。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张到大概明白了其中缘由。天道循环，其所承载的是卦象是上乾下艮，在卦象中乃是一个遁卦。遁卦的卦辞是：天下有山，天高山远，是遁卦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从而不用以恶报恶的方法对付小人，而是采取严厉的态度，挂冠悬笏，自甘退隐，远离小人。其意思本来是明哲保身，待机行事的意思。可到了这功法中的，这个遁却有了其他的意思。这里的遁，乃是变幻莫测的意思。类似道教典籍中的五行遁术中的土遁，其实并不是类似土行孙的地行术，而是借土行变换位置的法术。

    刚刚他尝试以天道循环的方法调动体内的土行之力，碰巧暗合了这遁之一字的要诀，这才使他变换了位置。想到这里，张到心中不禁一喜，这乾坤七绝各有玄奥。目前他已经修成的两绝中，乾坤无量能装万物，虽然目前还仅能当作一个防御手段来使用，将来没准就能变成类似袖里乾坤的法术一样，用乾坤无量装起来，再用乾坤无定放出来。天火燎原初一修成，就有莫大威力，能轻易烧穿石壁。这天道循环看来就是类似五行遁术，将来修行有成后，怕不是水火不侵了。却不知其他四绝究竟有何神异之处，他对剩余几绝更加期待了。

    收拾了下心情，张到开始继续修炼，想要修成剩下几绝，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体内五行圆满，收发自如，要么找到类似灵官咒的调动之法，强行催使。这两点他暂时都做不到。这几天他与那尹志平相谈甚欢，倒是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全真教有没有类似的法诀传承。不过就算是人家有，却也未必就愿意传给他，一是因为道家法诀修炼，多是出自天师道。其修炼本质虽然也是求长生，却走的多是外丹之术，与大道教和全真教乃是两个流派。二来，就是之前所说的，道家真言法咒威力巨大，据说有趋神役鬼，沟通天地的功效。就拿他所习得的灵官咒，虽然只是初学，只能够调动体内火气，但这却已经颇为不凡，其他修行之人若想做到类似，非得几十年苦工，体内五行大成不行。所以真言法咒历来都是口耳相传，极少外流，所以颇为珍贵。全真教哪怕是真的有，张到自问也没有这个面子讨来。

    这天，张到与尹志平在殿中闲聊，问起此次他为何进京。尹志平也不隐瞒，历年三月初三，佛道都会在京辩法，这些年来，中原大地道消佛涨，出现了很多高僧大德，使得最近几年的辩法道家总是输多赢少。本来佛道辩法，只是互相验证所学，取长补短。谁输谁赢没什么关系。可只元庭入主中原之后，却变得有所不同。元庭的蒙古人本来是对道教无感的，若非丘处机真人远行漠北，面见成吉思汗，怕是中原道教早就不存在了。可即便如此，相较释家，道家也不受重视。今年更是传出了，元庭之上有人提议罢黜道家，焚烧经典这种言论。这就让那些潜心修道的高道坐不住了。前些日子，有传说现在释家总领，当今帝师，大宝法王八思巴已经回京，今年将会主持三月三的佛道法会。各地高道闻讯动身，纷纷入京，想要在法会上一展毕生所学，一定要在这次辩法中取胜。

    张到闻言心有所思，怪不得师父之前一直在崆峒山清修，不理世事，今次却要破例入京。自己原本还奇怪，依照师父的性格，断然不会只是为了那个什么金箓大醮而来。经尹志平这么一说就想得通了。修行固然重要，但道家中原道统，却断不能就这么丢了。

    想到此处，张到不禁好奇。师父那个性子对与他一辩也颇为神往，而眼前这个全真教掌教，也为了他再次进京而来。那这个大宝法王究竟是何许人也？

    “师兄，这个大宝法王，您见过吗？”张到好奇之下，就问尹志平。

    “我也只是耳闻，却未曾见过。听闻这个大宝法王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精通佛道典籍，弱冠之年就曾将当时的诸多高僧高道，压得抬不起头来。我也颇为好奇。不过你志常师兄在元廷任提举国子学事中书，常年在中都。他一定知道，稍后等他回来你可去问他。”

    傍晚，李志常回观。张到特地过去询问了他八思巴的情况。还别说，李志常还真知道一些。八思巴长年不在京中，佛道法会自有他人主持。去年年底，自吐蕃回到中都，本是为了给忽必烈灌顶。灌顶之后，他就因精神受损在宫内修养，忽必烈特意为他皇城之中腾了一个院子，供他修养精神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