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浩然跟着王队在厂里转了起来。

    轧钢厂说大不大说小可一点也不小，不算每个车间的详细巡查，围着整个厂子转一圈下来就要一个多小时。

    “干咱么这个，就是不能怕辛苦，胆儿还得大。”

    一边走着，王队一边闲聊着说道：“胆大心细只是基本，你还得有责任心，这个东西谁都教不了你，部队里出来的，想来你也不会少这个。”

    叶浩然没说什么，嘴上的忠心最没用，说了等于没说，听着就好，具体怎么样以后事儿上见。

    王队话头一转：“可是啊，有些人就是没有脸，父辈让人欺负完，现在站起来了还主动凑上去让人欺负，这不是贱么。”

    转了一圈回到行政楼下没着急上去，王队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烟递给叶浩然。

    接到手里看了一眼，竟然还是华子，这个可少见的很。

    “抽吧，老领导那摸来的，不心疼。”

    叶浩然从王队手里接过火柴，先给王队点上后才给自己的点着。

    两人坐在窗户边冒着烟，王队继续聊着刚才的话题。

    “小叶，你说说他们是为了啥，嘴上喊着打到美帝国主义，背地里还干着偷鸡摸狗的事儿都是为了啥。”

    叶浩然不假思索的摇摇头：“呵，还能是啥，不就是钱么。”

    一起努力大家都能过上好的生活，可有些人就是喜欢损害别人的利益让自己过的更好，对与错不评论，叶浩然自己有成熟的观念。

    王队对着地面“tui”了一口：“钱？死了花不完就是一堆废纸，当年谁要是说第一个上537高地的人给一万块，一个去的都不会有，可要是说国家需要，身后的老百姓需要，一个怂的都没有，各个拼了命的往前冲，钱有个屁用。”

    虽然王队说的都对，而且还把崇高的理想展现的淋漓尽致，但有些人的眼里不会往上看，只会往下看，这就是区别。

    “踏马的！”

    王队的烟头狠狠的丢在了地上，溅点火星。

    好像不解气一样，又用脚使劲儿的踩了一下才算完。

    这时，一个女人从行政楼里走了出来，看到王队打了个招呼道：“王队夜班啊，有没有吃的，没有去厨房捡两个馒头？”

    叶浩然抬头看去，发现正是今天给自己打饭的刘姐。

    “刘姐啊，不用了，我自己带饭，天都要黑了，你要没事儿就早点回去吧。”

    王队客气的挥挥手。

    刘姐见王队身边还有个穿制服的叶浩然，点点头便擦身而过离开了这边。

    按理来说，厨房的帮工应该不会来这边才对，但刘姐一来一回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王队见叶浩然陷入沉思，笑着问道：“看出来什么了，说说。”

    叶浩然抬起头，看着刘姐远去的方向低声道：“都是苦命的人，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她应该有孩子了吧，没孩子的人大抵是不会这样做的。”

    王队拍了拍叶浩然的肩膀：“小叶，你真的很不错，那几个瓜蛋子就知道混吃混喝，全都没有你看的明白，虽然伤风败俗，但她也只是为了活着，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走吧，回去歇着。”

    本来叶浩然是不能确定的，但王队问出来后，叶浩然便可以确定刘姐来这边的目的。

    无非就是见不得光的情人关系而已。

    时代的尘埃，落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回到办公室，不是看书就是喝茶，其他几个巡逻的也陆陆续续的走了回来，偶尔聊聊天倒也惬意。

    半夜的时候，叶浩然和王队又去转了两圈，打着手电筒在车间里转了很久，一边熟悉着环境，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各个角落。

    一晚的工作就是这样度过的。

    当公鸡打鸣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泛白。

    叶浩然依旧保持着精神的状态，王队见了后直摇头：“老喽，比不了年轻人喽。”

    “王队，我这是第一天上班，兴奋的，再说您可不老，是经验丰富啊！”

    叶浩然笑着给王队倒了杯水，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

    王队的手指头对着叶浩然点了点：“你小子，眼睛尖会说话，还懂事儿，好好干吧，以后还得看你们啊。”

    看了眼时钟，王队拍了拍桌子道：“行了，时间差不多了都回去吧，我等会儿跟一室老李聊两句再走，你们先走吧。”

    叶浩然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工厂后找了个地方填饱肚子，这才回了招待所，简单洗漱过后把工装脱了下来，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有走了出去。

    他可没忘昨天的约定，虽然比较含蓄，但约好了就不能失约。

    来到书店瞄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女孩儿，笑着走过去问道：“冉姑娘，一个人吗？”

    女孩儿抬起头，正好撞见叶浩然明亮的眼睛，白净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你...你来啦！”

    “嗯，来了。”

    叶浩然就那样看着对方，直到把她看的受不了为止。

    “你别看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呢。”

    不管在哪个年代，女人的特性永远都不会变，就是爱说反话。

    嘿嘿一笑，叶浩然开口道：“这里有点闷，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朋友之间聊聊天而已。”

    几句话过后，叶浩然就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义为了朋友。

    有句话说的好：先叫姐，后叫妹，最后叫媳妇儿。

    关系发展必须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来才能又更扎实的基础。

    走出书店，两人在马路上一路走着，叶浩然不开口女孩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在女孩儿想着找什么借口脱身的时候，叶浩然开口问道：“你昨天答应我的事儿，为什么今天不兑现承诺呢？是不是耍赖？”

    “什么？我答应你什么了？”

    女孩儿一脸茫然，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单肩帆布包里拿出两本书递了过来。

    “这个，外文书，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叶浩然哈哈一笑，接到手里继续说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你昨天可是说过，今天再见面就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这个啊。”

    女孩儿被逗的捂着嘴唇低头娇笑了两声：“我叫秋叶，秋天落叶的秋叶，全名冉秋叶，你呢？”

    “巧了，我姓叶，至于我叫什么，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叶浩然脸上挂着笑意。

    拉扯谁还不会了呢，在海王面前耍流氓，手段差了不少。

    冉秋叶没有在意，叶浩然不告诉她名字，正好给了两人下一次见面留了话题。

    “你还是学生吗？”

    叶浩然知道，再过几年，想读书也没机会了，再恢复的时候，已经是十年以后，所以才由此一问。

    冉秋叶点点头又摇摇头：“毕业了，家里给安排好去当老师，过一段时间就要去学校报道，你呢，你不会也是老师吧？”

    冉秋叶感觉叶浩然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不管是说话的方式，还是言语间流露出的思想，都有着极大的区别。

    让她这个通过读书而了解世界的女孩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我可不是老师，让我教书育人的话那是给国家添麻烦，还是算了吧。”

    “那你是？”

    叶浩然笑了笑回道：“小科员一名，前几天刚入职轧钢厂。”

    “也挺好，只要是干工作的就行。”

    冉秋叶笑着鼓励了一句，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叶浩然是个无业游民，那样的话就不敢继续接触下去了，好在是个有工作的人，这才放下心里负担。

    这个年代，见几次面就结婚的比比皆是，约会这种新潮的事儿，冉秋叶还是第一次呢。

    心情美美的。

    两人溜达到小河边，这时的小河清澈的很，叶浩然心血来潮转头对冉秋叶问道：“周末有空吗？”

    “有啊。”

    冉秋叶下意识的回到，刚开口就后悔了，感觉自己一点都不矜持，正想着怎么挽救的时候，叶浩然开了口。

    “周末我们去北海公园吧，还没去过呢。”

    “你没去过？”

    冉秋叶疑惑的看着叶浩然追问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噗嗤”叶浩然嗤笑了一声道：“我是这儿的人啊，只不过小时候跟着我爹在外面剿匪，后来我爹没了我就进了部队，这不刚回来了，想着到处转转，自己又没什么意思，就你一个朋友，所以想约你一起。”

    “什么约不约的，你不能这样说话，让人听见了还以为你耍流氓呢。”

    冉秋叶打趣了一句，接着便沉默了下去。

    叶浩然刚刚短短的几句话，她好像看到了叶浩然完整的童年，母性的一面让她感觉心疼，怪不对嘴里没什么京片子味儿，原来是因为这种遭遇。

    慢慢的，自己脑补出了属于叶浩然的故事。

    叶浩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催促了一句：“哎，怎么样啊，去不去给句话。”

    “去，怎么不去呢，你没转过我给你当导游啊，不过你准备怎么谢我呢？”

    “涮肉？”

    “一言为定！”

    两人就这样默契的达成了约定，相约周末早九点，北海公园西门见面。

    冉秋叶离开后，叶浩然拿着两本书回到了招待所，趁着还能休息几个小时抓紧时间睡觉。

    没有闹铃，叶浩然特意给吧台大爷打了个招呼，叫醒服务安排上。

    没有小姐姐那种温柔可人，大爷的叫醒服务比较狂野，“咣咣”敲门，要不是招待所房门质量不错，说不定门口都得被大爷敲下来。

    大爷是聋了点，但叶浩然不聋啊....！

    “大爷，您忙着啊！我上班去了，街道办要是来信儿了您给我记着点。”

    “行了，走吧，我是老了，又不是傻了，赶紧滚。”

    大爷的精神还是不错的，不然不能安排他看着招待所。

    穿着工作服，叶浩然又开启了上班之旅，来到厂里，该下班的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个还在慢腾腾的往外走着。

    进到办公室，几个人正坐在那里喝着白开水，嗑着瓜子吹牛呢。

    “哥们儿你来啦，过来坐啊，王队安排了，咱俩先一组巡逻，其他的以后再安排。”

    二蛋子笑嘻嘻的凑了过来，长条凳挪了一下给叶浩然让出点地方，叶浩然却不敢坐过去，以二蛋子的吨位，跟他坐一张椅子纯属找罪受。

    笑着摇摇头：“你们聊吧，朋友刚给我拿了本书，还没来得及看呢。”

    扬了扬手里的书，正是冉秋叶刚借给他两本中的一本。

    拉过来一把木椅子，坐下后双腿搭在窗台上，半躺着看了起来。

    到了巡逻的时间，各自拍拍衣服起身准备去巡逻，听到动静的叶浩然放下书也跟着站了起来。

    “走了哥们儿，别怕，跟着我就行。”

    二蛋子拍了拍胸脯，表现很仗义的样子。

    出了门各自向着各自的分区走去，叶浩然和二蛋子各自拿着手电，这里照一下，那里照一下。

    “哎哟我艹！”

    二蛋子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哥们儿，你等等我，闹肚子了....”

    扭曲着无关的二蛋子，夹着屁股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喊着让叶浩然等他。

    站在原地的叶浩然摇摇头，跟这样的人一队，属实是一种罪。

    手电筒的光亮微弱，来回扫视这周围。

    “嗯？”

    叶浩然忽然皱起了眉头，他确定自己不是眼花，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立马把手电照了过去，一台破旧的铁皮机器，应该是有些年头的废旧东西，后面的大片阴影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谁在那，出来！”

    “我在说一边，赶紧给我出来！”

    叶浩然皱着眉头吼了两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叶浩然不会，抬腿向着黑暗中走去，就在叶浩然集中精神防备的时候。

    黑影中忽然窜出一个影子，对着叶浩然就袭了过来。

    处于防备中的叶浩然瞬间后退一步，及时躲开对方的袭击，而黑影也没有再继续，而是趁着叶浩然后退的功夫拔腿就跑！

    “站住！！！”

    叶浩然大吼一声。

    趁着自己当值来搞事情，找完麻烦还想跑，想的美。

    对方速度不慢，而且还会利用地形优势与叶浩然拉开距离，看得出对方对厂里地形很熟悉，只是他小看了叶浩然。

    在体能的加成下，叶浩然追的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抓到对方的时候，那人一个单手空翻，直接从围墙翻了出去。

    叶浩然不甘示弱，双手抓住墙头，双臂的力量瞬间爆发，脚都没碰到墙壁的同时就翻了出去。

    那人以为翻过墙壁能甩掉叶浩然，刚弯腰准备喘口气，叶浩然就从墙头上飞了下来。

    一招从天而降的脚法，瞬间把那人踢了个狗啃式。

    “哎哟！爷爷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