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寒冷，李平安将正房外面的炉子生了起来，顿时，李家小院儿各个房间的温度都升了上来。

    徐氏给每人都做了一件新棉衣，给秦淮茹做了两件。

    秦淮茹高兴的合不拢嘴，一口一个“妈”的叫着，哄的徐氏整天乐呵呵的。

    医院家属院小院儿距离交道口派出所家属院也不是太远。

    钱明妻子柳娟经常带着儿子钱英过来玩。

    钱英才几个月大，在自己家里的时候经常被冻哭，在李家屋子里的时候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哭的时候很少。

    徐氏和秦淮茹就让她多来李家，白天的时候其他人都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徐氏和孙子两人，柳娟母子要是愿意过来也能和徐氏做作伴儿。

    柳娟答应了。

    不过徐氏让她留下来吃饭的时候却被拒绝了，粮食可是金贵着呢，柳娟觉得自己再怎么着也不能占李家的口粮指标。

    李平安和秦淮茹回家的时候两人正争论呢，秦淮茹微笑着说道：“柳娟，你还是留下来吧，大不了你给我们一点儿粮食，算你在我们家搭伙还不行吗？”

    柳娟扭脸看向李平安。

    她知道徐氏和秦淮茹说了也不算，李家的事情多半还是要听李平安的。

    李平安点点头说道：“就按照淮茹说的做吧，你要是不回家给钱明做饭，就在我们家吃得了！”

    柳娟这才答应。

    早晚两顿她都要在家里做，午饭的时候可以在李家吃，月末的时候给李家一点儿粮食或者粮票。

    柳娟说的时候一本正经。

    李平安也没打断她。

    让她在李家待着是为了他们母子两个好，既然柳娟愿意给李家一点儿粮票做补偿，那就随她吧！

    李平安到裁缝铺看望陈雪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将缝纫机搬到正房了，接了单子以后就在后院儿正房做衣服。

    因为中过煤毒的缘故，陈雪茹不敢在屋子里生炉子了，特意将东厢房当成了厨房。

    “平时冷吗？”李平安开口问道。

    “我关着房门，穿着厚实衣服，不是太冷呢！”陈雪茹说道：“再加上手里的活儿忙不完，真的没什么感觉！”

    陈雪茹裁缝铺的生意很好。

    六院给她的价钱和布票都很合理，有时候她还到轧钢厂接一些活儿，根本忙不过来。

    裁缝铺的布匹、丝绸都是侯二帮着直接从南边进的，陈雪茹买的便宜，比一般丝绸店都要稍微低一点儿头。

    来找陈雪如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她赚的钱也是越来越多。

    “你要是嫌家里太冷的话就到我在医院家属院那个小院儿去吧！”李平安说道：“我家经常有客人的，你过去也行！”

    李平安将家属院儿小院儿那边的情况和陈雪茹说了。

    陈雪茹微笑着，但很快就摇了摇头说道：“我坚持的住，如果到了坚持不住的时候我会过去的！”

    随即。

    她又向李平安问道：“你在医院的时候冷吗？”

    李平安也是摇摇头：“屋子里的温度不是太冷，只要上了手术，我就只顾着工作，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要离开的时候陈雪茹想送一送，李平安说道：“外面天气冷，你就别出去了！”

    陈雪茹只将他送到大门口，等李平安离开以后她赶紧回屋了。

    贺老头年纪大了，一到冬天挨不过去就容易犯病，感冒发烧、关节疼痛都是经常的事情，在小酒馆儿看店还行，到外面进酒就有些力不从心。

    徐慧真可是马上要生孩子了，她更不可能到外面进酒，这个工作只能落到贺永强的头上。

    真要说起来。

    贺家小酒馆儿里的酒水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是从牛栏山进的酒，还是兑水的。

    贺老头也不担心贺永强从外面进一些劣酒，很放心的将进酒的任务交给他了。

    其实。

    徐慧真的娘家也有酒厂。

    徐家庄附近大大小小十几个酒厂呢，徐家每一代都出酿酒师，到她这一辈儿，她哥哥也是一家酒厂的酿酒师。

    所谓的酿酒师就是技术员。

    父亲、哥哥经常在家里试验酿酒技术，说徐慧真是从小到大泡在酒缸里的也不为过。

    徐慧真对酿酒也是很感兴趣的，当初从刘驼子父子手里购买了一袋白玉米就是想要酿造出一种更好的酒水。

    可惜。

    她买的白玉米太少了，根本没有试验出什么结果。

    徐家庄附近也有酒厂。

    贺永强动了心思，他没到贺老头指定的酒厂进货，而是去了徐家庄附近，每次到那边进货的时候总要偷偷的去徐慧芝家里找她，两人甜言蜜语的鬼混半天贺永强才去酒厂进酒。

    徐慧芝还帮她找了一家小酒厂进货，比贺老头原先进酒的厂子还便宜。

    贺永强高兴了。

    到这边的酒厂进货不但能见着徐慧芝还能克扣一点儿货款当私房钱，何乐不为？

    到徐家庄附近进了几次酒水之后贺永强终于和徐慧芝迈出了最后一步。

    贺永强要了徐慧芝的身体。

    徐慧芝不停的在贺永强耳边吹枕头风，想让贺永强和表姐离婚之后和她结婚。

    贺永强犹豫着说了徐慧真肚子里可能是男孩儿的消息。

    徐慧芝冷笑着说表姐可以给你生孩子我也能给你生孩子。

    她还提醒说那个李医生也很有问题，说不定就是故意说表姐怀的是男孩儿哄骗他们开心的。

    徐慧芝这么一提醒。

    歪打正着。

    贺永强还真的想起了一点儿事情。

    他对李平安很有印象，那个李医生可是见过自己和徐慧芝在一起眉来眼去的，说不定他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能辜负徐慧真才这么说的。

    他是为了帮徐慧真！

    贺永强冷笑着，对徐慧真更加没有好感了。

    这个女人也真行，不但哄的贺老头团团转，还能让没见过几次面的医生也帮他说好话。

    可是。

    在自己眼里。

    徐慧真是怎么也比不上她表妹徐慧芝的。

    徐慧真只会跟着贺老头责骂自己，不懂得欣赏自己，哪有徐慧真温柔、体贴！

    贺老头的酒馆也就是只能让他们勉强维持生计而已，顾客本来不多，居然连贺永强换了酒厂进酒都不知道。

    贺老头不怎么喝酒。

    徐慧真马上要生了也不喝酒了。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贺永强做下的勾当，这家伙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

    小酒馆卖的酒越多，他克扣下来的酒钱也酒越多，等到手里的钱多了，他就直接和贺老头、徐慧真两人翻脸。

    徐慧真也就罢了。

    他们肯定是要离婚的。

    至于贺老头。

    他要是明事理就不能说什么，要是偏帮着徐慧真不让自己和徐慧芝好，干脆他这个爹自己也不要了。

    本来他就不是贺老头亲生的，而是贺老头弟弟的儿子。

    大不了自己重回老家，娶了徐慧芝以后不给贺老头当儿子了。

    连着好几天都是阴天，最后终于开始下雪了。

    李平安夫妻两个中午下班的时候雪依旧没停。

    吃饭的时候他对柳娟说道：“一会儿我到医院给派出所打个电话，让钱明过来接你！”

    “多谢李医生了！”柳娟感谢道：“我正担心呢，害怕路滑，让钱明来接我们母子两个更好！”

    吃完饭。

    李平安到六院上班的时候就给派出所打了电话。

    钱明接电话的时候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就算是你不提醒我，雪小一些或者停止的时候我都会去接她们的！”

    挂了电话。

    李平安到外科医生办公室去了，准备好之后带着小露等人去做手术。

    雪停了之后。

    钱明来接柳娟母子。

    徐氏出门想送，也没带孩子，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李业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从屋子里爬出来了。

    幸好没把他放在床上，要不然小家伙这么爱动，自己一个不留神让他从床上摔下来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看来往后要多抽出一点儿时间照看小家伙了，要不然出了什么事儿我都没办法和平安、淮茹交代！”徐氏叹息了一声想道。

    李平安夫妻两个和李林下班以后徐氏将这件事情和他们说了，又道：“你们快帮着看看，孩子不会感冒发烧吧？”

    李林父子两个分别给李业把了脉。

    小孩子的脉搏要比成人跳的快，除了这个，李平安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没事儿！”李平安说道：“妈，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一会儿用糖水帮孩子和一点儿板蓝根颗粒吧！”

    徐氏点头答应。

    秦淮茹也宽慰道：“你别往心里去，这家伙太调皮了，也难怪你没看住他，也就将钱明夫妻两个送到大门口的功夫这家伙就自己爬出去了！”

    徐氏点点头，脸色好看不少。

    她最怕的是李平安夫妻两个责怪她没带好孩子，甚至以后不让她带孩子。

    不过。

    这可是她多心了。

    李平安夫妻两个都知道徐氏对孙子可是掏心掏肺，她只是一时疏忽大意而已。

    喂给孩子的辅食越来越多，现在秦淮茹已经很少给孩子喂奶了。

    她帮着徐氏给孩子喂了稀饭还有板蓝根颗粒。

    嘴上说的好像很不在意似的。

    其实秦淮茹也是提心吊胆，一直注意着孩子的情况。

    晚上躲在被窝里一直睡不着，生怕孩子真的生病睡不着哭闹个不停。

    “没事儿的，我给那小子把过脉了，没问题！”李平安小声安慰道：“再说了，小家伙皮实着呢！”

    丈夫的话秦淮茹是相信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很快就睡着了。

    下雪的时候徐慧真肚子里有动静了，贺老头身体不好，丈夫贺永强又出去进酒水了。

    徐慧真只能自己到医院去生产。

    按说。

    小酒馆儿距离同仁堂是最近的，可是同仁堂以中医为主，徐慧真只能选择到协和医院去。

    协和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就是林巧稚医生，到那边生产她也放心。

    因为是雪天的关系。

    平时蹬三轮的都要一千五百块钱，现在却是要两千块钱。

    徐慧真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是要两千块钱，哪怕是少一百块钱人家都不拉，即便是那些三轮车夫看出来她是要去协和医院生孩子也不行。

    既然是紧急情况为什么不多出一点儿钱？

    就差五百块吗？

    徐慧真正着急的时候蔡全无过来了，没有讨价还价，一千五百块钱将徐慧真拉到了协和医院。

    结果。

    徐慧真生了个女孩儿。

    当她知道自己生了个女孩儿的时候有些失望。

    毕竟。

    李平安可是说她肚子里很大可能是个男孩儿的，连同仁堂的大夫都认同了李平安的说法，说是她肚子里的可能是个男孩儿，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徐慧真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同时她心里也想着李平安的医术或许根本就不怎么样，误诊了。

    说是到乡下进酒水，其实贺永强这家伙是去和徐慧芝鬼混去了，可没有想到半路的时候居然开始下雪，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徐家庄，见了徐慧芝，拉了一点儿酒就要回去。

    徐慧芝对贺永强可是温柔的很，曼声细语的说自己不放心贺永强一个人回去，坚持要和她一起回小酒馆儿。

    贺永强答应了。

    自从徐慧芝代替姐姐相亲之事说开以后，徐慧芝也不避讳了，她也是经常借着去看望表姐的名义去小酒馆儿。

    回去以后贺老头就告诉他们徐慧真到协和医院生产了。

    哪里知道。

    贺老头没有从贺永强脸上看出什么激动、兴奋的表情，自己这个过继来的儿子甚至没有打算到协和医院看望自己的妻子。

    贺老头非常纳闷儿。

    贺永强带着徐慧芝进屋以后他就到窗户边上听墙根儿。

    他发现贺永强和徐慧芝两人似乎早就好上了，两人在屋子里你侬我侬的说着话。

    别说是徐慧芝这个做表妹的，就算是贺永强这个当丈夫的都没有打算过去看一看徐慧真。

    贺老头怒发冲冠的闯进了屋里，说贺永强、徐慧芝两个不要脸，让他们去协和医院看望徐慧真。

    被撞破了糗事儿。

    贺永强也豁出去了，不但说自己喜欢徐慧芝，还说他要和徐慧真离婚，甚至，为了能够和徐慧芝结婚，他甘愿放弃城里的一切。

    小酒馆少东家的身份不要了。

    他可以不给贺老头当儿子，回家带着徐慧芝侍奉自己亲爹去。

    贺老头当时脑袋就大了，晕晕乎乎的，反复骂着贺永强。

    贺永强也不惯着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要带着徐慧芝离开。

    至于贺老头的生死？

    他才不管呢！

    贺老头恼怒道：“贺永强，你可别忘了，徐慧真怀的可是你的骨肉，而且还是个儿子，就算你不念我的情分，不念徐慧真的好，可你的儿子也不要了吗？”

    “儿子？谁知道徐慧真生的是不是儿子呢？”贺永强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医生不止一次的见过我和徐慧芝在一起，可能是当时我在场他不好意思明说，故意用徐慧真肚子里是男孩儿这话想要拴住我，想要让我和徐慧真继续过下去！”

    向来看起来很温柔的徐慧芝也说道：“大爷，你还是少拿这种话忽悠我们吧，再说了，就算我表姐生了个男孩儿又如何，徐慧真能生，我就不能给永强生吗？”

    身为一个女人，居然堂而皇之的抢自己表姐的男人，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贺老头都觉得徐慧芝太不要脸，指着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贺永强带着自己的一点儿行李和徐慧芝这个女人得意洋洋的回乡下老家去了。

    终于等到徐慧真从医院回来，得知她生了个女孩之后也没怎么觉得奇怪。

    甚至。

    徐慧真埋怨李平安医术的时候他还帮着做了解释，人家不是误诊，而是知道贺永强这家伙不是个东西故意那么说的，为的就是帮她留住贺永强，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留住。

    徐慧真知道自己男人居然和自己表妹跑了，顿时放声大哭。

    冬季老年人易发心脑血管疾病，体温降低使血管弹性降低，外周阻力增加，寒冷刺激使交感神经兴奋，血压升高，血栓形成，易发心肌梗塞。

    贺老头受了太大的刺激。

    没几天就犯病了。

    临走之前他向徐慧真交代了几件事情。

    既然贺永强不想承认和他的关系，他还不想承认这个儿子呢，他让徐慧真将当初过继儿子时写下的字据全部都撕了。

    小酒馆儿就传给徐慧真了。

    贺永强别想染指。

    贺老头还说后院儿压咸菜缸的石头是块儿宝贝，嘱咐徐慧真要仔细对待。

    还有就是小酒馆儿里的桌椅板凳以及家里的字画也都是好东西，将来就算是小酒馆儿生意不好也不能将这些东西都卖了，一定要传下去。

    “你别说了！”徐慧真哽咽着说道：“我去打电话，我去叫人将你送到医院！”

    徐慧真打了电话重新过来的时候发现贺老头已经咽气了，彻底的死了。

    “公公，公公！”徐慧真大声呼喊着，心里悲伤的很。

    她失去了丈夫，公公也死了。

    自己在京城里的两个依靠都没了，能不伤心吗？

    往后她可就要继承小酒馆的营生将孩子养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