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回家
此时,阿尤才终于有了机会问最后一根绳差着十多米的事情。
二爷抽了根烟慢慢道:“你还记得你滑下去那事吗?”
早在他们离这里的洞腔还有两段悬崖的距离之前二爷就发现了,不知道从何时而起,地质陡然发生了变化。
割裂式的断崖总有一种向下生长的趋势。这只是二爷心里的猜测。
但是在沿岸边睡了一晚起来之后,二爷就发现悬挂的绳好像短了一些。
这种不安的猜测成了现实。只是当时看到的,绳子短了一点并不会造成实际的影响,他也再没当回事情。
一直到了洞腔之后,队伍陷入绝境,没有绳子无法在向下深入,如果再返回,又只能四五天后才能进山了。
低浓度的硫化氢会让人亢奋,在这种情境下,二爷是无法理智的做出决定的。
他们甚至还没等到硫化氢,就已经先发现了地缝之下喷涌的新鲜空气。
此刻,二爷脑子里就开始计划着一个十分危险的想法。
下面喷薄的空气,可能正是地下神树大椿的杰作,所以,无论如何,二叔都想着下去看看。
整个石缝有窄有宽,有些地方人是可以如阿尤那样控制着下滑的,可以滑下去在打锚,能往下多少就往下多少。
本来二爷在前往达玛拉山之前,就在德格县受了伤,众人一听,带个伤员就算了,还要这么冒险,是一万个也不乐意的。
我听到这里,不禁想到楚哥。在接近真相那一刻,他们都失去了理智,他们会在接近真相的那一刻犯着最低级的错误。
就有人忙劝:“二爷,不是我不乐意,是咱们补给也不够了,再讲,真的下去我们怎么上来呢?”
地下岩洞都是这样,有绳就方便,否则就下去容易上来难。二爷又伤了腿,如果轻易下去,再上来恐怕就比登天还难了。
“没事,我还有一只梯队,他们随后也会到的。”
我二叔说的梯队,就是我、阿尤这一支。但是千算万算没算明白,遇到柯文这支队以后,我和阿尤他们就一路受挫。
最后本来约定的一星期之内出发到达玛拉和我二叔汇合,好死不死,我和阿尤都受了极其重的重伤留在德格县医院里治病。
本来在雀儿山就耽误了行程,在医院里住院更是耽误了更久。我刚醒第二天就收到了达玛拉失联的信息。
后面也不用详述,争执不下,只得听二爷的话开始向下探索。
二爷想法,把最近的绳索切下来,每个人的睡袋包有两米不到的绳索,都攒一起可以拉出个二十来米的绳。
伙计没招,只能抬着刀去割绳子,心里骂着二爷怎么变蠢了。结果才走到下来的岩崖心就凉了。
好好的绳子足足断了好几米,伙计看着高耸的岩崖,越看心越凉。揉了揉眼睛,还是不敢相信。
舔了舔嘴皮子,给自己两巴掌再抬头一看。
那根下来明明还离地十几公分的绳,如今在半空中晃荡着。
这个伙计以前是专门做探洞的。几十年了,洞底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年一个人探洞卡在岩缝之间,险象环生他都没有如此惧怕。
“鬼......鬼啊!”只见他连连后退,直到一屁股摔倒在地,还在手脚并用往后闪躲。
众人闻声赶来,都只看见那条孤零零的绳头在半空中晃悠着,宛如一具吊死鬼的长舌一般。
这下情况就复杂了。探洞不怕别的,就怕没绳。
众人没了主意,只能靠着我们第二支队伍前往救援,本来说好的行动也暂时没法开展了,万念俱灰,所有人垂头坐着,百思不得其解。
二爷见状,也知道队伍心散了。喊了炊事把饭饱饱的做了一顿,也不缩减了,能吃多饱就吃多饱。
配重多给了绳索,食物带的也不够,下来几天大家都没吃饱过,一听能吃饱,伙计们也开心了不少。
池哲第一次下洞,就经历了这些。一时半会儿心情五味杂陈,喜不起来,悲不起来,坐着原地发呆。
众人吃得正香,他却闻到了一丝蛋臭味。
“谁放屁啊!”吃着馍馍的一个伙计嫌弃地看了一下四周。
就听见有人骂到:“这是放屎了吧!怎么这么臭啊!”
二爷看着前方那摊蓝的幽深的河滩,心里一惊忙喊:“把空气检测仪打开!”
空气中的硫化氢含量肉眼可见在增长。众人慌张得不知所措,二爷忙让池哲扶着来到石缝边,几人尝试了一下可以稳稳落入其中。
便纷纷向下,下面喷涌的新鲜空气倒是缓和了不少。众人所处的位置倒还便于站立和移动。
幸亏还没把睡袋的固定绳切断。大伙儿固定住了睡袋就趴里面了睡着等第二梯队,渴了不行,就去舔岩壁的滴落的水。
这事儿说到此,二爷也没明白为什么山岩缝凝聚出来的水甘如饴。
按理喷薄而出的硫化氢遇水会产生剧毒的氢硫酸。但是,二爷在身心俱疲,饥渴交加的混动中,阴差阳错舔了岩壁,莫说硫磺味,任何奇怪的味道都没有,反而股股甘甜。
就这样,自己都没法顾及了,众人就这么靠着自己的毅力,等着我们第二梯队的援救。
终于在不知道浑噩了第几天,池哲第一个发现整个岩壁发生了变化。
黑暗的崖洞内分不清白日,除了睡就是睡。突然,下面的深渊里幽怨地长出了一声呻吟。
残存着一丝理智的池哲向下问了问,意识到有人被活活压死在了岩崖之中。
池哲万念俱灰,闭眼沉沉睡了过去。一直到,阿尤那声“二爷”,使得他的精神状态恢复了几分。
我看着眼前的池哲,才发现他瘦了不少,虽然人笑呵呵地,但很明显没有往日的那份生气了。
我长长叹了口气问道:“那你们下去之后,看到大椿了吗?”
阿尤摇了摇头,眯着眼睛狠狠吸了口气道:“哎......”
众人到了石缝底,只看得一地反光璀璨的黄水晶,向远纵深百米,一望无际。
之间手电一闪,流光溢彩散发出奇美的光晕。有几个伙计以为找到宝了,低头就舔。
阿尤一把拉住:“这玩意儿是硫!没见过啊!”
有人慌张奇道:“这......难道是火山喷发形成的嘛!”
白鱼摇头道:“这应该是菌解沉积来的。”
“那不就说明......”有人欲言又止,众人就看向了二爷。
菌解沉积,说明了这下面是封闭的空间。
但是,又无法解释为何这里喷薄着着十分新鲜的空气。二爷已经心力交瘁,派人检查了四周,确定是封闭环境,找不到大椿的任何身影。
二爷只得作罢,重新计算了时间道:“没事,我们现依次爬上去,到了岩洞,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二叔的判断也是基于躺在岩崖处这段日子。
二叔发现,岩洞发生运动会导致大量硫化氢喷薄而出,而此刻岩洞就会收缩运动。但是,总会过了一个不定周期,岩洞又会扩张分毫,这个节点,空气中的硫化氢又会降至极点。
“那......就像人呼吸一样吗?”阿尤咽了咽口水,想着也不敢向下细想。
我也是细思极恐,听得人大白日里头皮发麻。最后回来的路也是极其艰难,带着伤员,走的更是艰苦。
在岩壁下混沌看不到天日的几人,终于在一天的白日晴天下爬了出来。
一个个灰头土脸,瘦了不少。上了地面有补给站,众人终于是可以吃顿好的了。所有人在高强度工作下,饿了十多个小时了,个个狼吞虎咽,倒头大睡,一直到天黑才重整旗鼓,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