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妆日。

    裴云岚一早就收拾好院子，准备好茶果，等着她的好友们来给她送东西。她最近加了些补药，因此气色不错，只消少许胭脂便清丽可人。鹅黄衣衫柳绿裙，乌发绾上白玉簪，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张茜表妹是第一个来的，她的添妆礼是一只玛瑙笔洗，裴云岚知道这肯定是舅妈准备的，笑眯眯地收下了。

    “正好我想换一只笔洗呢，谢谢表妹啦。”

    “表姐喜欢就好。”

    张茜端起杯子喝了口酪浆，第二位访客就来了。王枫茗送了块并蒂莲花的丝绣小插屏，因为关系不算很亲厚，她略坐了坐便走了。

    罗湘莹一来，屋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到的呢。”

    “表妹，这位是千文斋柳公子的夫人罗湘莹。湘莹，这是我舅舅家的妹妹，张茜。”

    两人见过礼，罗湘莹坐下后先打量了她的衣着：“瞧你，还是穿的这么素净。”

    “低调点好。”

    “不行，必须高调，喏，拿去吧。”

    张茜也好奇地看去，满满两箱金银锞子，分别做成了梅兰竹菊四色花样。裴云岚拈起一个梅花金锞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知我者，湘莹也。”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钱串子的本性？”

    “这么可爱，我都舍不得用了。”

    “那你就留着玩，改天我再送你一箱不可爱的残次品。”

    “好呀。”

    罗湘莹没冷落了张茜，也拉着小姑娘一起聊天。纪如寻和宋湄是约好了一起来的，纪如寻第一次来裴家，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这里应该添些什么花草，那里应该放点什么摆件。裴云岚介绍过几人后，她俩也拿出了礼物。

    纪如寻送的是一只古董犀角杯，宋湄送了一只螺钿首饰盒和一套琉璃跳棋。

    宋湄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这盒子是我送的。这棋子嘛，是三哥托我捎来的。”

    “破费了。”

    宋潇这小子是真有钱啊，这么一套定做的琉璃棋子，得多少钱啊。不过还算他够义气，记得给自己添妆。他还答应了徐观洲，迎亲的时候要做傧相。

    长乐郡主姗姗来迟，实则她出了宫之后先回齐王府拿东西，便立刻赶了过来。她让众人免礼，纪如寻开玩笑说如果礼物不能让准新娘满意，可要罚酒呢。

    “那我就只能自求多福了。雨江，把东西拿上来。”

    张茜一见锦盒里的东西便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对金镶白玉簪，一对珍珠金钗，一对水晶金步摇，三支金发梳，一对金手钏，全都是典雅脱俗的兰花式样。宝光灿烂，差点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郡主，这也太贵重了些……”

    “你放心好了，这都是托我父王的福，我自己可没这么多私房钱，你再看看这个。”

    雨江打开另一只锦盒，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绒花，红若烟云，雍容华贵。裴云岚轻轻地端起，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二月里牡丹花难寻，我就让人从金陵名家那里定做了朵绒花给你。”

    “呀，这手艺不比宫里的人差呢。”宋湄打量完说道。

    “我可得好好留着，当传家宝传下去。”裴云岚很满意，原本她想着没有鲜花，戴朵纱花也成。

    “这怕不是金陵薛家的手笔？风流富贵地，最擅长这些玩意儿。”纪如寻道。

    “如寻眼尖，就是他们家做的。”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就各回各家了，反正迎亲那日她们还要来做女傧相。张茜回家后，立刻跟母亲说了方才见到的人和物，她只是羡慕，没有任何嫉恨。表姐不容易，这下子总算苦尽甘来了。

    晚间，嫂嫂也来送了一副红玉髓葫芦耳环，说这是她出嫁前的首饰。裴云岚没有客套，很是高兴的收下。

    出嫁前三天，张昱升表哥也千里迢迢的从沧浪城赶来送亲。

    裴云霄给他去了信，只是想把好消息告诉他，不想他真的亲自来了。虽然脸有倦色，但是他高兴得很。见到裴父他有些惭愧，可裴父毫无芥蒂的欢迎他住下，他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表哥，沧浪城的大家可还好呀？”

    “都好得很，只是母亲特别挂念你。”

    “我也很想大夫人。”

    “虽然只有我一人来了，可她们都托我捎了东西来。”

    “表哥辛苦了。”

    “不辛苦，表妹的婚礼我是一定要来参加的。”

    在正厅里寒暄完，裴云岚便借口看礼物把张昱升请到自己那里。他知道她想问解贞的事，张昱升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只可惜，和她打听的内容差不多。

    “陶府驭下很严，便是粗使下人嘴也是铁打的。你放心，听说他们二人出海的时候带的人手和箱笼并不少。”

    “是啊，也许运气好了，在海上有什么奇缘呢。”

    “表妹，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些朋友知道碧玉仙子要成亲了，非要跟着我一块来。”

    “哦？那他们住在哪里了？要不要我安排一下？”

    “不用，他们已在附近的客舍住下了。”

    “对了，你别叫我碧玉仙子，听着牙都要酸倒了。”

    “哈哈，好，我不叫。”

    裴云岚捏着下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大才子写得碧玉歌呢？”

    张昱升咳嗽了一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裴云岚从头到尾把他扫了一遍，“我不信，拿出证据来。”

    “你等着，明日我便把草稿翻出来。”

    “哟，还真的是你？不专心读书，竟鼓捣起靡靡之音了，小心我跟大夫人告状。”

    “请表妹高抬贵手。”

    裴云岚收起笑脸，郑重地对他行了一礼，道：“多谢表哥。”

    张昱升也认真地还礼：“不，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你做了那么多，而我能做的也只有动动笔杆子而已。”

    等人走了，裴云岚才看张家人送的礼物。张大夫人送了一盆染牙水仙湖石盆景，昱升表哥送了一柄玉如意，张家姐妹们送的不是自己绣得东西就是些钗环镯子，只有张佳岑送了她一套纯银的筷子勺子和梅花汤饼模具。

    裴云岚笑着把玩起筷子，拿起梅花模具时又忍不住叹气。

    “不行，我不能老叹气，没准儿好运气都被我叹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