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跟随许擢天偏离广场中心，来到外围处之前看到的和他们进入太木时一样的空石门。从表面上看，石门只是一个石头堆砌而成的架子，前后里外都是空空如也。不过莫问正是从这样一扇空石门进入太木的内部空间的话，加之一路上见过的神奇不少，倒也没有任何小瞧的心思，只耐心等待许擢天讲解。

    许擢天用手指划过前方相隔距离不一的数个石门讲道：“这些门里是一个个独立的小空间，虽然和这外面相比要小得多，但是也足以容纳一些人数了。师弟可知，为何给其取名叫‘枝袋’？”

    莫问只是稍加思考，马上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里是太木的内部……我们一开始是从树洞进入太木的树干。既然太木的树干能开辟空间，那树枝是不是也能？树干粗壮，所以此处空间大。树枝纤细，所以师兄说‘枝袋’里比这里要小得多。”

    许擢天闻言哈哈一笑，夸赞道：“师弟果然天资聪慧。不过师弟对一点有所不知。这太木内的空间原系自然生成，师傅是在主干内原已生成的小天地内再以秘术开辟，才得了这一块更加广阔坚固的空间。这枝袋的确是太木的树枝所生成的小空间，并且还在不断生成，枝袋空间刚生成时不稳定，常被主空间影响，容易崩溃或被吞并。因此在空间连接之处用‘界石’隔离稳固。现在用界石隔离稳固的枝袋共有四十六处。”

    莫问离近了石门，看见乌黑的石块上有一圈圈呈方形的浅白笔直细纹。他伸手去摸了摸，触感和摸普通卵石相似，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问道：“怎么区分该从哪边进去呢？”

    “师弟试试便知。”许擢天也来到门前，不过是在门的另一侧。

    两人通过空空如也的石门看着对方，许擢天率先朝莫问走来，一脚踏过石门就凭空消失在了莫问眼前。

    莫问见此，略一犹豫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不再迟疑，一脚踏入石门中。他只觉额上阴影一晃，再看时便已经出现在一片竹林之中，而许擢天就站在他身前不远处。

    莫问一进来的同时，许擢天就开口了：“这门本就是作为两个空间连接的节点，只不过形态是门而已，哪有真的正反之分。”

    莫问点点头，也没管对方看没看见，他正在观察枝袋内的环境。这里是一座小土山，除了黄土就是翠竹，其他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小土山方圆约莫百丈，形状并不规则，呈弯曲蛇形，能够在空间的边缘处看到白色的半透明模糊壁障，其中还不时有五色光斑游离。

    他每次走近障壁，障壁就变形向后凹陷。他一旦后退，障壁又会复原。他大致对于枝袋空间有了一定的认识，而许擢天的声音就如同要印证他心中所想般响起：“像这种自然存在的小空间，不特别施加秘术的话，是不会完全固定下来的。这种特性为空间的扩张留下了潜力，不过没有固定下来的空间基本上是没什么用处的。当然，如果过度地挤压或者侵入空间边界，也会导致空间崩溃。师弟，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太木内生成的空间弹性比较足。一般来说，只要不是遭到特别过分的破坏，是不会有问题的。”

    “是，师兄。”莫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师弟似乎喜欢亲身试道……好了，去那坡上的平坦处吧，离节点远些，这才方便。”许擢天挥动藤杖，轻而易举地把挡路的竹子从根部敲断，步履轻盈地几步就踏上了土山。

    “我只是以前没有见过……”莫问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师弟这样的性格，对于修炼有大好处，也易有大风险……我倒是不好妄加评说，各人的道路大不相同。”许擢天眨了眨眼睛，神色端正道。“师弟想要什么样的居所呢？”

    “我不知道……”莫问略一抱拳，“我听师兄的。”

    “那我就按照我的想法给你搭建了啊，反正师弟大多数时间应该都是在道场修行，居所宽敞一些就行了。我这一阵子都不会离开，到时候师弟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再找我。”许擢天说着便将手中藤杖往地上一插，双手十指和中指各作剑诀，朝四周轻轻一点，再舞动起来。

    刚才路上被击断的竹子纷纷腾飞而起，堆积在了二人面前。许擢天单手一划，面前就被挖出一个十余丈见方的大坑，嘴里吐出一口气喷到挖出来的土上，顷刻间泥土就化为了砖石。他再双手一扬，砖石和竹子交相飞舞，不多时就成了一座两层高、红墙绿阁、院亭齐全的雅居。

    莫问着实被这一手隔空控物和随心造物的手段惊呆了，敬佩地望向许擢天，问道：“师兄，你这是如何做到的？”

    “这算不得什么，只是小把戏，等师弟入门之后，要不了多久便能学会了。”许擢天嘴上虽然谦虚，但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真的？”莫问激动道。

    “当然是真的，虽然要建得这么精致颇要费些心神，但是普通的控物造府并不难。你进去看看吧。”许擢天点点头回答道，他自从找到莫问，这还是头一回感觉到对方的孩子心性。

    莫问兴奋地推开院门，在竹亭里坐一坐，拍了拍刻着棋盘、茶槽的石桌，然后才跑两步踏入主屋。屋子内也是桌凳床柜齐全，他跑上二层的阁楼，从窗户映入的是整片翠绿的竹林。他给正缓步走进院子的许擢天挥了挥手，就跑了下去。

    “多谢师兄！”莫问冲着许擢天端正地抱拳行了一礼。

    “举手之劳罢了！”许擢天摆了摆手，“那师弟是先休息一下，还是再逛逛？”

    “我……师兄，太木里面只有白天吗？”莫问犹豫了一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哦，是这样的，太木内没有日月，所以我们修炼之人也不太重视白天黑夜。倒是我疏忽了。”许擢天微微一笑，“师弟你路上奔波了几天，就先休息一下吧。我就住在旁边那个枝袋，你有事找我或者找二师兄都可以。在师傅回来之前，你没事也可以四处转转，就是不要出内山。”

    莫问也没再继续问什么，目送许擢天离开了院子。许擢天走后，他又院内院外四处走了一会，最后倚在院门边，看着门口的一片泥土发呆。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竟不知天色在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白天的星光都不见了，但是天空并不是完全的黑，而是似乎有一层隐隐的霞光在黑色后面。

    他转身走进屋内，竹床轻轻晃动两下，太木内没有丝毫寒意，他就此和衣而眠。

    莫问醒来的时候，头脑十分清醒，但天色仍然是黑的。他从床上翻身起来，踏着微光出了枝袋，一步步走上登云台。季自生就像莫问第一见到时的模样，坐在长桌前，目光茫然地望着前方。他看见莫问来了，这次却一言不发。

    “师兄？”莫问轻声喊道。

    季自生眉头一挑，应道：“我还不是你师兄，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莫问怯生生地问道：“师兄……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你已经睡过了一次天亮，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季自生淡淡地说道。

    “我睡了这么久！”莫问惊讶道，“那你一直都坐在这里吗？”

    季自生轻轻笑道：“我虽然没有修炼过功法，但是一连悟道几天这种事早就习惯了。况且这太木内本就不易疲倦，白天夜晚还不是老三说了算，没有真正的天日可言。”

    “是三师兄在操控？”莫问不敢置信道。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季自生瞥了莫问一眼，“你要干嘛？想找老三可以直接去他的枝袋，反正他又不睡觉的。”

    “我没什么事……”莫问摇摇头，“我可以在这里坐一坐吗？”

    季自生闻言皱起了眉头，问道：“坐一坐？你想坐哪里？”

    “就这里。”莫问直接就坐在了最上面的一级台阶上。

    季自生疑惑地望着莫问小小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可没要求你来陪伴我。你……我过不了多久就是你师兄了，你想要知道些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跟我讲讲。虽然我不会法术，但是以我的身份吩咐那几个去做倒比你方便些。”

    莫问闻言，尝试地问道：“师兄知道怎么才能弄到树的种子吗？”

    “树的种子？什么树？”

    “柳树最好。”

    “满天飘的柳絮就是柳树的种子，不过你就是找遍了颠倒山，怕也找不出一颗柳树。”

    “这样啊……”

    “你为什么想要柳树种子？”

    “三师兄给我造了一个院子，但是我那山上除了竹子就没有其他植物了，光秃秃的，我想要种点其他的草木。没有的话就算了吧。”

    季自生看出莫问脸上的失望之色，没有再言语什么，指节轻轻在桌上敲打。两人静静在登云台坐了一夜，天刚开始亮起来的时候，莫问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后，季自生也从桌前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