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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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范山

    向营覆灭,不过三刻之钟,营内转瞬即灭,营外开溜者,亦为田单部下一一所捕获。

    公孙訾守被剥去甲胄,按在公子卬面前,俯首不语,面有乞降之色。

    向戌戴总角之发,稚面不屈,兵丁数次踢其膝后,喝令向戌跪下,向戌数起,面不改色。

    公子卬戏言道:“公孙訾守,别来无恙乎?宋若无我,君其为太子之贵矣,尊卑之属,成败之别,皆在一日之间也。此诚令人嗟叹也。”

    公孙訾守战战道:“我贼子尔,何为贵,太傅笑言,罪人诚不敢受。虽然,我闻仁人君子,不绝人之后嗣;孝良忠勇,体恤孩童之无辜。

    罪人之诸儿,年齿尚小,身未进学,还望太傅垂怜,留下性命,毕竟是桓公骨血。”

    向戌挣扎站起,昂然道:“父亲勿以此言语,焉知巢之倾覆,安有完卵之存;燃火山林,安有花蕊之幸?死则死矣,不过引刀一快,身虽少年又何惜此头?岂可留存笑话于世间。”

    公子卬深深地看了向戌一眼,这个家伙长大后本是中原格局的主宰者之一,如今年纪轻轻,竟然就有此气象,绝非甘做田舍郎之人,宜将草草铲除,不留后患。

    公子卬好奇道:“令尊哀言激我存仁之心,小孩何必自绝于天地?”

    向戌道:“太傅果有体恤忠孝之心,宜将早早斩我头颅。

    若人死尚有感知,那么为人子女从父母于地下,亦是团圆美事,太傅何不全我孝道于黄泉?”

    公子卬挥挥手,一家三口尽皆就刑。

    ……

    当初,公子卬下令榆木大炮齐鸣,巨响随风而传,荒野俱惊。

    两骑西北而来,东南日甚,阳光刺眼,骑手贯甲,马匹裹蹄。乃是提弥明及管理。

    自从长丘兵败后,赵盾曾与提弥明单独谈话:“山戎兵强马壮,不知鞌城是何境遇。请君为我探之。

    若公子卬势力孤弱,则收我族兵,引我女婿,从速而返,莫使我赵兵根基,尽折于此;若公子卬兵盛力强,则唤我助之,勿使贼破,而我迟到,而难分其财帛、俘虏,否则,我此番府库亏矣。

    君务必亲眼见实情,我恐公子卬一旦见危,荡虺、管理等陪臣有欺言于君,使我族兵陷于窘境而令公子卬径自脱身……”

    提弥明自忖第一次运用马镫,担心万一事有不行,于是搬请荡虺,求他拨予骑兵护卫。

    荡虺以新兵羸弱,恐难胜任,管理自告奋勇:“我从长狄大战以来,惯于马术,自荐于君,请君莫辞。”

    此时,管理与提弥明沿途侦察,结果发现他们很幸运,沿途不见大队敌人的威胁。管理一马在前,然后发出“卟咕”的猫头鹰叫声。

    提弥明得讯后,小心翼翼地接近。

    “什么情况?”

    管理道:“前面营寨有喊杀声,阳光甚耀,若非近前,则难以观察,若近,不知是山戎盛,还是太傅盛。若是山戎,恐怕难以走脱。”

    提弥明道:“君马术好,请为我探之。若是山戎,我为君断后,但求我死后,君为我带一言于中军将。”

    “何言语?”

    “是窘也。”

    ……

    管理小心翼翼地接近眼前的营地,突然不知何处,有暗哨响起了凄厉的警报,管理拨马不及,一群骑兵汹汹围上。

    “原来是管大夫呀,虚惊一场……”田单看到老熟人,把大弓往身后一别。

    管理也是冷汗直出,风一吹,背后凉飕飕:“我见营内飘扬着‘向’氏大旗,自以为逃之不及,必死无疑。才知是虚惊一场啊……”

    田单相视而笑:“才灭了向氏,来不及更换。见谅,见谅。”

    管理又惊又喜:“提弥明在后间藏身,我唤他来见太傅……”

    一串串的俘虏被困成螃蟹似的,被向后押送,近三万人马精神抖擞地忙活自己手头的伙计,人人脸上带着红光,飘扬的‘宋’字纛旗仿佛是骄傲的将军,在风中招摇。

    提弥明在公子卬的身边四处探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不意太傅兵威若此。不意若此……”

    公子卬慨然道:“牛刀小试而已,山戎已经南逃,华贼、鱼贼、鳞贼东蹿,胜负手已然分明,余下者,不过是摧枯拉朽罢了。你看这满地的盔甲、兵械,难道贼人还有翻转的余地么?

    君何不搬请岳父老泰山,来此一观盛况?”

    打发了提弥明,公子卬与管理私语道:“山戎盘踞丘南地利,强攻不易,烦请嘉兴从长丘搬运石油,一路上通过赵氏护送,如此方有犁庭扫穴之效。

    我之岳父老泰山,吝啬以极之人,半点亏不愿意吃。我之计较,切不可令提弥明知晓。”

    ……

    公子鲍仓皇出逃,一路狼狈,与王姬相携于蒹葭之间,不明流亡方向,不明身之所在,途迷粮尽,困窘已极。

    忽而有人马嘶鸣之声起,公子鲍喜出望外,出而祈食。

    来人一身狐青之表作衣,以紫纱作衬裏,用绣花纹锦作外套,做工颇为考究。衣襟的缘边比较宽大形成高领,用料厚实,双层缝制。

    衣襟在上而衣祍在下,是为左衽。

    一双玉佩,呈两串悬于衣前,是为交佩。

    鞋的前端近圆形,侧视呈缓坡状,用大菱形纹锦做鞋面。鞋的头部和帮部的表层均用麻布做成,并涂上生漆。

    最鲜明的是,一冠高耸于项,有冠缨结于额下,是为南冠。

    公子鲍脑子里仿佛被雷霆劈了,一阵恍惚。

    左衽、南冠、交佩、狐青……楚王好广领,国人皆没颈项。

    “足下是楚人?我身在楚地乎?”公子鲍脱口而出。

    来人一身华装,腰间仗剑,身后有仆从上百,战车十乘。

    “嘿嘿,不意今日行猎,竟然偶见中原人士。尔言不假,我乃楚国大夫范山,我观足下齿啮齐整,腰间佩单玉,玉色不凡,一身白锦,料是宋室贵人,如何落得如此田地。”

    范山于是搀扶起公子鲍,为之拍落泥垢。他敏锐地感觉到,堂堂一国尊贵,沦落于此,中原必有大乱,一如当初重耳如楚。

    公子鲍把隐藏后面的王姬,接了出来,双双还礼:“我乃宋之公子,名鲍,此我祖母也,乃当今周天子之亲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