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铁门一推开,是条长长的走廊,黑暗中看不到头。
眼镜用手机照了照墙上,让我仔细看。那一整面墙上,画满了简笔画,乍一看就像小学生的一通乱画,人歪歪扭扭的,五官比例极不协调。
我皱着眉头朝眼镜摇了摇头,眼镜却执意让我仔细看。
这回,我慢慢看出了端倪,背脊骨开始发凉。那墙上画的全是女人,捂着头的女人。
一个站在巷子里的女人,一个躺在草丛里的女人,一个背面朝天躺在楼顶上的女人…………
越往后看,我越恶心,走廊深处的黑暗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血腥味,我的眼前浮现出了梦里面那一张张血淋淋的头皮。
汗从我的头上大颗大颗地留下来,凌晨的凉风一吹,我直发抖。
眼镜借着酒胆,反而越来越兴奋,这栋寂静的住宅里我能听到他有些颤抖的呼吸声。
如果这画上都是最近半年,在城中村被害的女人,那这画上为什么没有小岩?
我已经忘了自己身处险境,木讷而大声地问:
“为什么没有小岩?”
眼镜被我吓到了,他迅速捂住了我的嘴。楼里的寂静并没有被我打破,我正准备拿开眼镜的手。
楼下“嘭”地一声巨响,像巨兽冲击铁笼的声音。铁链声哐哐直响,我吓坏了,整个腿已经抖得不听使唤了。
然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静悄悄的,外面牛蛙拉风箱的声音也停止了。
整个世界像被冻结了一样,唯有我和眼镜能动。
眼镜按住了我的肩膀,轻声数到“1,2,3”,我俩撒开腿狂奔下楼,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一口气不带停地窜出了巷子。
站在巷子口,我们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看到酒吧的后厨射出了一束笔直的光,在废楼的墙面一遍又一遍地扫过。
第二天早上是岳烟叫我起床的,别看小姑娘一副不靠谱的样子,还给我做了早饭。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全是废楼上的画,恍惚间它们像电影胶片一样,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我在跑,它们在动。
我没精打采地坐在饭桌前发呆,虽然嘴巴在嚼,却完全食不知味。
“你们昨晚去哪儿了?”岳烟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掌。
“什么?”
“我都问你第三遍了!你们昨晚去哪儿?”岳烟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哦,他喝高了,去水塘边转转。”
我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喝完才反应过来:“哪儿来的咖啡?”
“我带的。”她斜了我一眼,“你大早起来这么累,昨晚没干坏事吧?”
我摇摇头,“凌晨两三点能干什么?”
“是啊,凌晨两三点能干什么。”她学着我的口气,“大保健是不是?”
“你一小姑娘少瞎想。”
她白了我一眼,“肯定没干好事“,说着拿起一片面包,从椅子上提起一挎包搭在肩上,头也不回地出门。
“你去哪儿?”
“大保健!”
中午胖子跟我在食堂一起吃饭,一见面就问我眼镜怎么样。
我想起昨晚噩梦般的体验,摇摇头。
“咋了?他爸妈跟他闹呢?”
“不是,比这更恐怖。”
胖子摇摇头,没整明白。
我凑到胖子面前,小声说道:”昨晚,眼镜带我去了那废楼。那废楼里不知道是谁,把这几月死的人全画上面了。“
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死的人画上面?“
“嗯,我和眼镜亲眼所见。“
胖子整个人都呆住了,愣了半晌问:”眼镜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问他他不说。”
胖子还是有些不相信,“你看到小莉了,还有……小岩?”
“没有……没有小岩,有小莉。”
胖子更困惑了,点点头,又摇摇头,饭一口没吃:“你敢翘班不,带我去看一下。”
“翘班是敢,去那里有点吓人,你做好心理准备。”
“大白天你怕什么。”胖子一脸鄙视地看着我。
昨天的“大冒险”实在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平时要绕半天才走得对的小巷子今天一步到位了。
阳光下,这栋废楼和晚上那栋暗黑建筑,完全像两栋楼。
胖子抬头看了看楼,又看了看我,脸上写满了怀疑。
我指着前面的酒吧后窗说:“更吓人的是,大半夜的那里居然有人。”
“不是改成仓库了吗,估计有人值班。”
“这么小个地方,哪儿至于。”我将信将疑地往前走了几十米,站在后窗的侧面,探着脑袋看了看,根本和之前一模一样,什么变化也没有。
水槽歪七竖八地躺着,地上全是垃圾,凑近了还有一股恶臭。
我招手示意胖子过来,胖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从窗口探头进去细细地瞅了半天,“不是说改仓库了吗?奇怪。”
我怀疑胖子请私家侦探的钱又打水漂了。
我记得胖子第一天来的时候,还能轻轻松松地翻过铁门,今天差点挂在那大门上下不来。好不容易把他拖下来了,累得直喘气。
“你这身体太差了,该减减肥了。”
“哪有空,不是加班,就是忙孩子。快,带我去看。“
从后面的破窗翻进去了,我发现上午有人来过这里了。地上那一堆堆的医疗垃圾没有了,一根棉签都不剩。
我拉住了往前冲的胖子,小声说:“慢点,说不定里面有人。”
胖子有点害怕,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我俩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楼,那大铁链锁还缠在门上,伪装得跟真的似的。
胖子急得冲我直比划:“这锁你们怎么开的?”
“别急,假把式,一推就开了。”说着,我用手一推。
但铁门丝毫不动,低头一看,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