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采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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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非常人物

    摄影棚。

    背景看版可见醒目的[非常人物]招牌灯。

    现场观众热烈鼓掌,影迷董小红也在其中。

    主持人连小洁笑容可掬。

    "欢迎来到[非常人物]。我们很荣幸能邀请连续四年观众票选最受喜爱女星,以及上周才获颁成功青年奖的得奖人,白可行!"

    现场观众热烈鼓掌欢呼。

    白可行出场,自信美丽又谦恭。

    "大家好!我是白可行!"

    她静待观众欢呼声稍歇,接着说:"成功青年不敢当。但我的确是成功的做着我热爱的工作,而且会继续走下去。"

    现场再次响起掌声。

    白可行非常享受这些掌声,对现场观众点头致意。

    "我不是科班出身,所以比别人更加倍努力,因为这是自己的选择,即使遇到困难挫折,甚至羞辱,我都不会放心上。"

    她有感而发。

    "但是周刊把我的单亲家庭,甚至我母亲的婚姻拿来作文章,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重击一样的痛。"

    她语带哽咽。

    "我最爱的家人,因为我的工作,无辜被拉到舆论这条街上鞭打。"

    有些观众红了眼眶。

    影迷董小红抹去眼泪。

    这是直播节目,在一般住家的电视机里,正同步播放白可行的演讲画面。

    一名30岁的男子,坐在电视机前,左右手各握着20公斤重的哑铃,做肩膀训练。

    男人身上肌肉线条分明,体格结实健壮,不论身材与长相,都颇具男性魅力。

    白可行的演说内容,深深触动他,于是放下哑铃,用面纸擦拭涕泪。

    一阵擤鼻涕的声音。

    他暂停肌肉训练,专注看着屏幕里的白可行。

    他是李长安。

    电视里传来白可行的声音。

    "……妈妈承受不住压力病倒了,怕我担心,瞒着我住院,我当时好不容易争取到试镜机会,想着成功后赚钱给妈妈更重要。"

    摄影棚。

    "所以一直为试镜做准备没回家,没想到妈妈得的是急症,三天就走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结果那次试镜也没过。"

    到此,白可行难过得说不出话。

    现场不少观众跟着流泪。

    董小红哭得最激动。

    更有观众齐喊:"可可加油!可可不要哭!"

    白可行平复情绪:"我怕妈妈担心我,所以我不哭。"

    她强自对观众露出惨淡微笑,令人心酸。

    "妈妈是我的精神支柱。失去她,日子真的很难熬,直到我拍了一个公益广告,开始接触许多弱势团体。"

    "没想到做公益获得的喜悦,抚慰了我想妈妈的心,让我重拾生活的目标和动力……"

    助理小乐在后台整理行李。

    30岁的周承龙走进来,他是白可行的助理经纪,斯文帅气,带着大框眼镜。

    "小乐,我来了!"

    小乐问:"还好吗?"

    周承龙点点头:"可可没怪我吧?"

    小乐笑了笑:"因为我开车技术不输你,所以她对你的暂时消失,无感。"

    周承龙上前帮忙收拾:"欠你一顿饭。"

    小乐笑开颜:"大餐喔。"

    周承龙点点头:"没问题!"

    手机铃响。

    周承龙接起电话:"是,对。"

    他"啊"的一声惊叫,听到毛哥车祸的消息,震惊不已。

    前台。

    白可行的演讲接近尾声。

    "......只要不违法不害人,做自己最喜欢,最拿手的事,你就是自己人生剧本里的成功人士。谢谢大家。我是白可行。"

    她深深鞠躬。

    观众热烈鼓掌。

    董小红为自己的偶像感到骄傲。

    后台。

    一群人簇拥着白可行进入休息室。

    白可行与连小洁话家常,摄影机一路跟拍。

    连小洁对观众说:"现在是晚间八点。可可还要赶下一场,去给爱馨育幼院的孩子们说故事。"

    周承龙与小乐互使眼色,始终找不到机会,告知白可行,关于毛哥的事。

    爱馨育幼院。

    摄影机继续跟拍。

    画面可见孩子们围在白可行身边,听白可行比手画脚说故事。

    30多名孩子的年龄,介于3到15岁。

    "……第三个人又说:曾子杀人!曾妈妈开始相信儿子杀人了。你们看!一件不存在的事,经过许多人散播,连最懂儿子的妈妈都会听进去。大家有什么启示?"

    其中一个小朋友说:"曾子很可怜。"

    白可行点点头:"嗯。被冤枉了。还有呢?"

    芳芳说:"不要相信谣言。"

    白可行微微一笑:"对!听到了也不要去传,好吗?"

    院童们齐声说好。

    许院长带头鼓掌,众人附和。

    许院长是个超过60岁的女人,看来慈爱良善。

    白可行等掌声稍歇,说道:"我还要表扬一个人,她最近获得校际杯游泳冠军!芳芳!"

    芳芳腼腆的来到白可行的面前。

    白可行给予热情拥抱。

    院长与小乐不停拍照。

    白可行告诉院童:"芳芳可是拚了命的练习。所有小朋友也要学习芳芳姐姐,做任何事都要尽全力,播下种子,就有希望。"

    周承龙拿着一个方形小盒子走上前,打开盒盖。

    白可行自内取出腕表为芳芳戴上。

    "送给芳芳这只手表,希望芳芳跟指针一样,对理想的追求永不停止。"

    连小洁对众人说:"大家拍个照吧。"

    院童们簇拥着白可行拍了几张合照。

    院长与白可行握手致意。

    连小洁进行采访。

    白可行说:"育幼院的物资人力有限,必须严守一套统一作息,这样也只能提供院童最基本的需求,所以院长能包容特殊才艺的孩子,真是不容易。"

    连小洁:"院长您辛苦了。"

    许院长浅浅一笑。

    "这几年景气低迷,各界的捐款不如以往,确实很难!真的非常感谢白小姐,一直惦记,支持像芳芳这样的孩子……"

    小乐趁隙上前为白可行整理妆发。

    周承龙对白可行低声说话。

    白可行一听,变了脸色。

    ------

    这天一早,白可行到医院探视毛哥。

    单人病房。

    毛哥被装上呼吸器,昏迷未醒。

    两名护理师,正帮他抽吸与翻身。

    白可行与一名超过50岁的男子,站在病床旁,看着毛哥。

    这男子是陈总,台艺传媒大股东,言谈举止间,对白可行,尽是讨好。

    白可行问苑采宁:"能醒来吗?"

    苑采宁看了生理监视器,又看着毛哥,摇摇头。

    "毛嫂无法接受这个意外,执意要救,我们把所有能动的手术全做了,真的是用尽一切手段。"

    "我刚才有暗示她,现在完全是靠机器维生,只要一拔管,人就没了。"

    "她愣了好久,才跟我说,她舍不得毛哥,她相信奇迹会发生,说毛哥不会放下她们母女不管……"

    正说话间,苑采宁的手机铃响,看了来电显示,对白可行说:"我还有事,电话连络。"

    说完,不等白可行回应,快步出门接听电话:"是!"

    苑采宁离开后。

    陈总愤然道:"怎么这么倒霉!该死的酒驾!还闹出外遇风波。"他说着摇头叹息。

    白可行默然看着毛哥。

    陈总问:"要不要把徐秀的经纪人,方远拨给你?"

    过了半晌,白可行才说:"先让阿龙负责一些对外接洽,需要详谈的我自己来。"

    "就怕你太累。他来公司才两年,行吗?"

    "他有财经硕士文凭,外语能力好,机警、口风紧,先试试,不急着找人。"

    "就是学历太好!当初来面试,我还怀疑他做不久,他自称是你的影迷,我才留他的。"

    白可行想起另一件事:"陈总,我要《真实的谎言》。"

    陈总一愣,长吁一口气:"是你不要才给周凌青的。"

    白可行瞪着床上病人:"毛哥推掉的!总是自作主张!我最近看了剧本,好喜欢。"

    陈总一脸无奈:"你们之间都不沟通的吗?"

    白可行接口:"来不及跟他说就出事了。现在环境那么差,我都三十了,更在乎的是角色发挥,他还给我计较片酬。"

    陈总搓着手:"同事之间这样不好看,好戏再等就有,不然我找编剧,为你量身定做同性质的戏,好不好?"

    白可行冷道:"不好!"

    陈总:"……"

    白可行对陈总微微一笑:"我不是跟你商量,是告知。"

    陈总只手扶额,女人间的战争,夹心饼最是吃力不讨好,急道:"周凌青不见得愿意放手啊。"

    白可行冷笑:"让她认清现实不就得了。"

    陈总还想劝解:"你刚出道时因为周凌青,吃了不少闷亏,我知道你委屈……"

    白可行打断他的话:"我没空计较这些小事,真的是冲着剧本跟导演。有我的加入,片子更好卖,价钱更好谈,不是吗?"

    陈总一听到钱就笑了。

    "对了!灿昌公司的尾牙,白董开价六百万请你上台唱两首歌,治装费另计。接不接?"

    白可行皱眉:"我擅长的,是演戏。"

    她认为,一门心思放在演技上,才有可能成为顶尖的演员。

    陈总不以为然。

    "观众反应好的话,还会邀请你当音乐嘉年华的演唱嘉宾。你不是一直想拓展演艺事业?"

    "做个影歌双栖的艺人也不错。找个时间,我陪你去跟白董那边的人谈流程……"

    苑采宁离开毛哥的病房,一路来到主任办公室。

    郭主任坐在桃木桌旁的沙发上,翘着腿。

    苑采宁正襟危坐,在另一侧。

    郭主任是个50岁的男人,也是苑采宁医学院的老师,身形瘦小,说话时常瞇着眼睛,一副奸商模样。

    他一生致力于钻营名利,学术涵养只算中等,但善于察言观色,很会做人,因为运气好又跟对了人,不到五十岁,便升到主任的位置。

    "时代不同了,医生这职业,在一般人眼中,也算半个服务业,我们要顺应潮流。"

    "你就别再坚持,看个病像做艺术,精雕细琢。你把他们看好了是应该,看不好,还不是翻脸就告。"

    苑采宁垂着头,暗道:"这是两回事,好吗?我又不是你,只喜欢医生这个身份,不是治病本身。"

    她表面上仍是极为恭敬,看似认真听训,虚心接受,实则在心里,逐一驳斥他的话。

    郭主任瞥了苑采宁一眼。

    "你很认真,又有能力,还有不输男人的胆识。研发分处的老刘中风,看来是不行了,你来接。"

    苑采宁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郭主任看了她的反应,安了心,顺道来几句劝勉的话。

    "可能会比较累一点,但是趁着年轻时,多一点行政历练,也是好的。如果做的不错,将来有什么适合的职位,我会帮你留意。"

    苑采宁立即起身,向郭主任鞠躬致谢。

    "谢谢主任,我一定会更努力。"心想:"太棒了,存款数字要变多了。"

    郭主任点点头:"嗯,我看好你,好好做,有才华的人,不会被埋没。"

    他心想:"这种职务,说什么也要塞自己的人才行。"

    云林北港街道。

    小学校门口,整齐的站了许多小学生,等待妈祖銮轿经过。

    李长安眼神锐利,环顾四周。

    他与其他特勤同仁,以及数名警察,在距离小学校门口约一百公尺处,严阵以待。

    特勤耳机传来暗号:"1010。"

    他听到这个代码,得知元首即将在一分钟后抵达。

    白沙屯妈祖绕境,数万信众热情相随。

    妈祖銮轿由身穿黄袍的信众扛轿,路边信众燃放鞭炮,欢迎妈祖到来。

    元首带着棒球帽,化身香灯脚,随着銮轿步行,侍卫中有男有女,随行在侧。

    小学生齐声高喊:"妈祖!妈祖!我爱你!"

    妈祖一听乐开怀,銮轿即刻在校门口停下。

    元首在后方也跟着止步。

    途中遭遇民众,有些人兴奋的想与元首合照,有些人举起手机拍照。

    李长安注意到一名30岁左右的男人手插口袋,表情冷漠看着元首,与身边欢呼的民众格格不入。

    他特别留意这男人。

    当元首经过,他看见男人朝元首抬起手,立即朝这男人飞扑,抓住男人持枪的手,朝天空射击。

    民众惊声尖叫,现场一片混乱。

    男女侍卫立即护送元首快速撤离。

    李长安等特勤与在场的宪警,立即将男子逮捕压制。

    工作告一段落,他将任务转交给下一班特勤人员后,取出手机查看。

    手机屏幕显示:[未接来电:爸爸]。

    李长安立即回拨:"爸……"

    律师事务所。

    李长安、李父与程思凯,三人围坐。

    李长安的父亲李玉峰已经65岁,看来一脸憔悴,头发花白。

    程思凯告诉李玉峰:"叔叔的行车纪录器都有正常开机,就是没在录像,很多档案都没有用。"

    李玉峰愣了半晌,才说:"门市说可以用很久,所以帮我装好后,我就没管它了。"

    李长安一脸自责:"应该是记忆卡的问题。是我疏忽了。"

    李玉峰非常懊恼:"我平常遵守交通规则,真没想到会用到。"

    程思凯安慰他。

    "幸好没前科,还是初犯。加上年纪大,我们展现诚意,到医院多跑几趟,只要家属愿意和解,就有机会判处缓刑,而且损害赔偿谈判,也比较有空间。"

    他说着拿出几份文件,给李氏父子,一人一份。

    李玉峰问:"小程啊,那个……赔偿金额……大概多少?"

    程思凯:"我上个月接了类似案子,判赔九百万。"

    李玉峰听到这项高额赔偿金,顿感千斤压顶。

    李氏父子离开律师事务所,李长安开车送父亲回家。

    李玉峰坐在副驾驶座,情绪低落。

    李长安试着缓解父亲的不安情绪。

    "爸,我们先回去休息,下午去医院拜访家属。"

    "我只是去吃顿饭而已,从警局移送到地检署,全程戴着手铐。我这一生中,从没这么丢脸过。"

    "就当是警惕吧。不过,会吊销驾照,以后不能再考领。"

    李玉峰痛拍自己的大腿:"我生平最痛恨酒驾,我怎会干下这种事!"

    李长安打了方向灯,转进另一条街道:"事情已经发生,别多想,伤身。"

    李玉峰叹了一口气。

    "以前的学生来找我,诚意十足要请我吃饭,我们聊得很投机,学生很客气,一直敬酒,我其实也没喝多少,怎么就醉得不省人事?"

    李长安听了,不禁问道:"那你还开车?"

    李玉峰自己也是一头雾水:"醒来已经在警察局,怎么开车,怎么撞人,我完全没印象,当真是老了?"

    李长安问:"那学生叫什么?"

    李玉峰想了想:"你也认识,柯鉴识。他到学校来找我,说在附近市政府上班。"

    李长安一愣:"班长!他好吗?"

    "看来还不错。"

    李长安心想:"班长约了爸爸去吃饭,怎么会放任老人家酒醉开车?"

    他感到奇怪,打定了主意:"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