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场再就业
繁体版

第四十二章齐国公府

    昼玉还未开口,无垢便猜到他想说什么:“殿下所思所想,确为事实。”

    昼玉有些不敢置信:“所以晚辈所梦,皆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无垢轻轻点头:“双星盘旋,九凤星与灵珠星相生相克,永不相见,如今却相旋,所以同天异梦,她会梦到过去,你就会梦到将来。”

    梦中种种流转过眼前,昼玉的心登时有欢喜陡生。

    可她梦到过去,是梦到以往那些不开心的事吗?

    无垢的语气徐徐:“虽然将来之事光明灿烂,但并非确定之事,倘若你现下不做改变,亦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昼玉追问道:“您的意思是…”

    无垢淡淡道:“立刻放下国事与她远走高飞,家国自有人替你们二人料理,要么,放弃顾怜幽,她从此只顾侠心,云游天下,你一心只有家国,坐拥山河,不再相见,否则,世间变数动荡会远超过你们所想。”

    昼玉面色凝重:“要我放弃她绝不可能,可让我放下家国亦是做不到,难道就没有缓和的余地,让晚辈安定大周之后再选她?”

    无垢认真道:“只有这一次机会,否则天地动荡,往后会发生什么都难以预测。”

    昼玉仍旧不明,追问道:“究竟是为什么非要择一而为?”

    怜幽也是这样,让他只能选其中一个,如今,这位亦是如此,让他选一个,放弃一个。

    他们都知道些什么?

    而无垢却并不明言,抬眸望向宫殿门,在他抬眸的一瞬间,属官急忙而来,在门口求见:“殿下,急事!”

    “齐国公府一门惨死,无一幸免!”

    夜色深深,闪电忽然裂天劈下,雷鸣陡然,暴雨倾盆,属官的脸都被闪电照得煞白煞暗,雨水从头顶流下,一身湿透。

    昼玉难以置信道:“什么?”

    天地动荡,狂风暴雨打落天地万物。

    而在大雨如注中,顾怜幽立在廊下,看着雨水如银河倒泻般密集地大颗落下,天际昏暗,雨水顺着屋檐而下,落成一道雨帘,将她与天地万物隔开。

    她穿着单薄,而狂风一阵阵掀起她的衣袂,雨滴时有溅在她面上。

    雨水倾盆落在廊下河湖的声音,像海上的浪涛翻卷。

    而盛夏的暴雨来得及,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顾怜幽淡淡立在廊下,身形单薄清瘦,她亦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本以为会掀起狂风骤雨,却没想到,她什么都不是。

    齐国公府的一场大火终究被暴雨浇湿,廷尉的人连夜赶过去,连还未正式任职的胡凛清和曲馀清也都在。

    因为暴雨来得及时,府邸几乎没有受到太大损失,只是满地尸骸可怖,尸体身上已经没了血色,都被暴雨冲刷干净了。

    众人装抬尸身,收集证据,然而在井然有序之中,却有一个人面色惨白地瘫坐在尸骸之间。

    胡凛清于心不忍,拿出帕子走到江竹喧身边,蹲下来交给她:“江小姐,节哀。”

    江竹喧只是怔怔,许久,黑眼珠才像活人般僵硬地动了动,她虚弱的声音像是要断开的珠链,多说一个字都会忍不住更咽:“只剩我了…”

    胡凛清却拿着帕子替她擦干净额头上的泥灰,让她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守矩地不再多事,把帕子塞进她手心:“江小姐,我居于南方一个叫仁.化的地方,素来是流放之地,意为以仁义感化罪犯,可想而知,法度轻微,山盗猖獗,我十二岁时一家被山盗尽杀,只剩下我,因为上山采药而幸免于难。”

    江竹喧终于动了,她的眼神看着他,却似浮萍飘游无依,轻轻颤抖着道:“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似乎在问他,却更像是在问她的后路。

    她以后,要怎么活?

    她还能活得下去吗…

    胡凛清的眼眸沉郁却有坚定的力量:“一开始我也悲痛欲绝,可后来却听人说上京有法,能治天下,自那以后我奋发念书,尤其律法,只求有朝一日,能大治天下,学有所用,法上京,法中原,法我大周乃至四海,何况区区南方,我要让世上恶人得到惩治,我要活着,绝对不能让害我的恶人逍遥法外,要让他们都看着,天理昭昭,杀人抵命,必有报应,终有一日,这片土地之上,不会再有任何人能肆无忌惮而无律法惩治。”

    江竹喧的手颤抖着:“可我一介女子,怎么做到惩治恶人?”

    胡凛清眸光坚定如有千钧之力,毫不动摇:“爝火虽微,卒能燎野,更何况江姑娘你出身高贵,是公侯之女,绝不会像我一样,苦苦熬了十年才走到律法森严的上京,你一定会很快找到害你满族的凶手。”

    江竹喧秀丽惨白的面容如同一片白纸,却在胡凛清的话中,她的眼眸渐红,终于回了神,忍不住握紧那方帕子痛哭起来:“你说得对…我不能放过他们…我要杀了他们为我父母报仇。”

    “我一定要杀了他们为爹娘报仇!”

    可她越说越心痛如焚,想哭想嘶吼却没有力气,面色白得如纸,只觉得心脏剧痛,喘不上气,竟不受控制晕了过去。

    胡凛清一惊,连忙去扶她:“江姑娘!”

    她的玉簪从发间滑落,一坠即碎,比之前胡凛清摔碎她的那支更华贵,却如此轻易便碎了一地,脆弱得禁不起任何风浪,如同江竹喧一般。

    整个齐国公府,被杀得只剩下江竹喧。

    顾怜幽在大雨停歇的时候听见这个消息,面色微白,却是看向昏暗的天际,如同墨色穹顶一般罩下来,让人挣脱不得:“终究还是来了…”

    她要加快脚步,将一切做完,远离上京了。

    天际昏暗,双星不见。

    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厄事变数发生。

    齐国公府满门被灭的消息在第二日传遍了整个上京,人心惶惶。

    不久前西晁王子遇刺,士子昏迷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齐国公府更是一夜就被灭门了。

    这上京之内,一定有细作。

    胡凛清捻起一片在齐国公府拾回来的残破衣角:“曲兄,你见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布料?”

    曲馀清却无奈摇头。

    胡凛清的心微沉。

    可胡凛清却无由来觉得,这片衣角一定是破局的关键。

    他想来想去,却想起一个人,或许去问老师,能得到答案。

    顾怜幽翌日上课结束后,恰好特意留下了胡凛清。

    她语气清哑:“听说你被廷尉大人起用查齐国公府的案子?”

    胡凛清连忙应声道:“是。”

    顾怜幽沉默片刻,轻轻用书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查案,有时候,查案也不只是查案,也涉及人情世故。”

    胡凛清恭敬道:“学生不会因为以往恩怨而懈怠。”

    顾怜幽轻应一声,抬步向外走,而胡凛清立马跟上:“先生,学生有一件事想问您,与办案有关。”

    顾怜幽轻声道:“说。”

    胡凛清没办法从诏狱拿出那片衣料,但却画了下来,把样子递给顾怜幽看:“学生在齐国公府发现了这片白色衣角,其纹路清晰,薄如透明,带有暗纹,不知先生可知这是什么布料,何处可得?”

    顾怜幽看着画,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她找到了一样与其相似的布料:“很有可能是缂丝锦。”

    “缂丝锦?”

    顾怜幽点点头:“缂丝锦千金一匹,只有宫中可织造,每年赐下也有数,样式都记载在册,若是进宫查问司造,一定能知道下落。”

    胡凛清立刻认真了起来:“既然如此,岂非很容易便能查到衣衫主人,继而查到真凶?”

    顾怜幽温声道:“正是。”

    胡凛清握紧手掌,心中急切,恨不得立刻便去查案:“学生不敢耽误,现下立刻去查,向先生告退。”

    顾怜幽轻声道:“去吧。”

    胡凛清几乎是跑回诏狱的,王廷尉正在苦恼于齐国公府的案子。

    到如今为止,办成的案子一双手都数得过来,如此早晚要出事。

    胡凛清上气不接下气,却直接跑到王廷尉面前,连礼节都顾不上:“大人,下官找到了破案之要!”

    王廷尉正毫无头绪,此刻闻言,也急忙追问道:“什么破案之要!”

    胡凛清拿起王廷尉面前那片衣角:“这片衣角,是千金一匹的缂丝锦。”

    王廷尉皱着眉看那片衣角:“可怎么就知道不是齐国公府自己人穿的?”

    胡凛清连忙道:“下官在当场对比过每一具尸骸身上的衣物,无一人对得上,连齐国公府江小姐身上的衣裳也全然不同,这片衣角撕裂得如此不完整,一定是激烈争斗之中被撕裂的,定然和贼人有关。“

    王廷尉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破案的希望,却又在刹那间灰了心:“可穿这布匹的人未必就是真凶,大海捞针何其容易?”

    胡凛清急道:“下官问过盛英郡主,缂丝锦千金难求,是因为只有宫中司造能做,而宫中之物皆登基在册,只要入宫在司造记册中找到一模一样的花纹,一定就能知道是何人所为。”

    王廷尉恍然大悟:“快,给本官备车,本官要进宫面圣!”

    胡凛清的心一定,松了一口气,而王廷尉拿起那片衣角揣进怀里,抬步便疾走离去。

    胡凛清看着王廷尉的身影,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有些许期待。

    想来江姑娘一定很快就能见真凶伏法。

    江竹喧没有想到,她醒来之后面对的不是空荡荡一片,而是围在她床边的一圈圈人。

    大多都不熟悉,她面色煞白被吓得往后退。

    前面穿红戴绿的一个胖女人却甩着手绢道:“喧姑娘,怎么不认识我啦,我是大伯母啊!”

    周围的人期待又带着笑意看着江竹喧,江竹喧从来没有被这样围在床上过,她发自内心地害怕,捂住耳朵往后退。

    却有人来拉开她捂耳朵的手:“哎呦,怎么就生分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我是你堂叔。”

    可是江竹喧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不知道是哪来的亲戚,众人却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教她:“好歹也是公府独女,怎么能这么不讲礼呢,我们这么多长辈同你说话,你竟捂耳朵。”

    “喧姑娘怎么不认人呢。”

    “认识我吗,我是你母亲的三表妹。”

    江竹喧看着那些油腻带有目的的笑脸和聒噪的声音,捂住耳朵尖叫起来。

    然而那些人却更是聒噪,甚至还上手摸她手上的镯子和身上的锦缎。

    江竹喧恐惧不已,一双眼睛惊恐地睁大,曲起膝盖紧紧靠着墙角。

    然而正在众人拉拉扯扯,几乎要把她身上值钱点的东西都扒走的时候。

    一道声音却凭空穿入:“你们是哪门子的亲戚,竟敢对公侯之女如此冒犯,是嫌命长想去官府吃板子吗?”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而顾怜幽背对天光,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是竹心,门外立着几十壮汉。

    但众人只看见顾怜幽和竹心两个人走进来,便又胆大起来:“你是何人,我们料理家事,轮得到你一个不知哪来的野丫头插手!”

    “什么公侯之女,这就是我侄女,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顾怜幽面色冰冷,目光却穿过众人,直接看向了被吓到墙角蜷缩,一身狼狈的江竹喧:“你们的家事?江家何时有你们这样的亲戚?江家乃国公,来往皆华贵,你们一个二个举止鲁莽,衣着粗陋,分明是强盗而非江府亲戚,来人,给我把这群人绑去官府问罪!”

    众人面色大变:“欸!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谁是强盗!”

    “何处来的娼妇,居然满口胡诌说我们是强盗!”

    竹心却面色一凛,高喝道:“大胆!竟敢对郡主无理,我看你们是真想掉脑袋!”

    众人面面相觑,惊愕不已:“郡主?”

    竹心呵斥道:“陇西盛英郡主在此,尔等贱民还不行礼跪拜!”

    顾怜幽没有行册封礼,众人没听过这个名头,便梗着脖子:“就没听说过上京有这么一号人物,哪来的郡主,你这女子分明冒充皇亲国戚!”

    “就是,上京十几位郡主的名号我都是听过的,哪来什么盛英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