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出发了。”

    柯然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很意外的，吴湘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只是神色淡然，找到了柯爱，让他去送送柯然。

    父与子一眼对视。

    随后便一前一后，离开了柯府。

    走在无雪的街道上，两人皆无言，这个世界的绝灵怪雪因为上界仙人的治理而得到了控制。

    柯爱很有感触。

    他走在前面，走着走着，随手折下一节路边树木的枝干。

    他手里捧着树枝，不知在想些什么。

    柯然跟在柯爱身后。

    好几次，柯然欲言又止，他想：

    需要郑重道别吗？

    那更像是煽情！

    现实又不是小说，玩那一套虚的，没什么意思？

    但，排除道别的话……

    柯然也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前一阵子东风谷的事，是自己在背后操盘吗？说自己现在修为大进，已经迈入了结丹初期了吗？还是说自己很久以前抛弃了符道，现在已经转修术法之道了？

    都不太合适。

    柯然就这么，跟在柯爱身后。

    两人，出城，向西，至须江，这里是顺流而下乘船的渡口，基本所有走远路的，都要从这里搭船。

    ……

    “到雪松国的船有吗？”

    柯爱沿江而走，遇船就问。

    柯然跟在他的身后，埋着头，一言不发。

    “去雪松国吗？”

    一条小船被拦下，架船的船夫闻言，看了眼自己的小船，有些为难，道：

    “你们两个人？恐怕坐不下。”

    柯爱连忙道：“就一个，我不去，你看能挤挤吗？”

    船夫打量着柯然。

    “就一个？没行李啥的？”见柯爱摆手，船夫点了点头，道：“那行啊，跟着走呗。”

    柯然上了船，弓着腰钻进船舱。

    这时，听见了柯爱的话：

    “去吧。”

    柯然一个不稳，还没坐下，小船已经开动，他有些犹豫，但几息的犹豫，小船已经开离岸边。

    柯然探头去看。

    乌蓬遮挡，难以寻见柯爱的身影。

    ……

    回身奈何？

    柯然心情涌动。

    忽然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的心底发酵，他明白，这就是所谓的“遗憾”。

    人生是有很多遗憾的。

    柯然应该怎么应对？

    让船夫稍停停，就说自己要去道别一声？

    还是瞬身回去，说出刚才没能说出的话？

    片刻过去。

    柯然感觉，自己的大脑与身体完全分离开来，一时间悲情涌动，仿佛有一汪苦涩的泉水，从干涸的心底涌现。

    涟漪荡漾，并不强烈。

    却久不平息。

    数日后。

    柯然脑海中，闪现出原主的记忆。

    那是当年柯爱与吴湘送原主去南陵求学时的经历，吴湘面临别离，简直哭成了泪人一般。

    原主为求仙道，却心无挂念。

    现在……

    柯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南陵。

    一切事物在逐渐恢复运转，国家机关，各城池，各宗门，都在缓慢地恢复原有的架构。

    在楠国一处城邦内。

    人们窃窃私语道：

    “那是白丹鼎的继承人吗？”

    “就是他！”

    “好像是叫……苏什么？”

    “苏天！”

    “对，是他，这些日子，他在凡间发放辟谷丹等物，听说救了不少凡人的姓名。”

    “啧，还不是为了那点儿功德？”

    “确实，天下大灾，这正是我辈修士积累功德之时！”

    “很多人以为这灾祸是修真者的灾难，岂不知，多少人借这个机会获得了巨大利益。”

    “丹道飞升不易，不过，他这样……”

    “呵，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飞升了！单凭他积累的这份功德！”

    “功德飞升？！”

    “可不？”

    柯然走进城内，却没有听到这些人窃窃私语，而是只顾赶路。

    柯然喃喃道：

    “没想到，暖宫竟然破败了？”

    这么一场怪雪下来，没有靠山的散修“基地”，暖宫，终究还是撑不住率先崩盘了。

    暖宫福德驿搬到了这座城池里。

    而这座城，柯然没来过。

    ……

    “这城里有传送阵吗？”

    柯然紧皱眉头。

    用传送阵去帝都，再借帝都的传送阵到碧岳城，之后的安排，继任书院之类的事情白琪那边也没了后续。

    或者自己先回趟宗门？

    “柯师兄？！”

    柯然一愣，这声音他许久没听到了，他赶忙回头：“天师姐？？？”

    天轶！

    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她？！

    “柯师兄，你……”天轶有些急，连忙跑到柯然身前，问道：“你那里，有没有多余的储物袋什么的？”

    “储物袋？”

    柯然一愣。

    片刻后。

    柯然被眼前堆积成山的制符物资吓了一跳——各级纸缯、镇纸、金石矿物、制符的笔、墨块。

    柯然的思绪一下子穿越回，他刚获得神力时的那半个月。

    那时，他也曾与天轶出门……

    “这不是修南陵真界复苏？宗门那边大量采购物资，我没想到拿不住，储物袋都装满了还有这么多……”

    天轶挠了挠头。

    柯然无奈一笑，道：“你等等我。”

    言罢，柯然一步踏出，瞬身术发动，到了一个无人的巷角，随后勾动神力“有生于无”。

    ……

    片刻后。

    天轶看见柯然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手里拿着一打储物袋。

    “够用吧？”柯然道。

    天轶连连点头：“够用够用，完全够用！”

    柯然笑了笑。

    他分给天轶一半储物袋，自己则帮着天轶，一起收拾这些物资，把它们分门别类收入储物袋中。

    最后，十二个储物袋被天轶抱在怀里。

    天轶显得非常开心：

    “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多亏有你我才能搬完，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辛苦了！！！”

    柯然微微一笑。

    天轶继续道：“刚才你在那边转悠，我都没认出来那个高个子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是这城里新来的管事呢！”

    新来的管事？

    柯然笑道：“是哦，头发留长了……最近，确实有很多城池高层都在大换血，新帝要登基了嘛。”

    天轶连连点头，笑道：“头发留长更帅了可以的！”

    “哈哈哈哈，挺好。”

    “下次你有啥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也请务必让我帮忙，咱们有来有回！等回了宗门我就把储物袋还给你！”

    “哈哈哈，没事的。”柯然摇了摇头：“都是同门嘛，互相帮助都会有的。”

    “嗯嗯，谢谢帅哥啦！”

    ……

    告别了天轶。

    柯然这才有了些“回到南陵”的触感，直到他进入碧岳城，呼吸着碧岳城的空气。

    心想：不愧是在天门之下的城市！

    这里的灵气，质感上与太虚幻域里的灵气相仿，只是浓度上差了很多，但都是很纯粹的。

    走在碧岳城的繁华街道。

    不多时。

    柯然站在了书院门前。

    在南陵的三年，书院，是柯然呆过的时间最久的地方。

    确实也有莫名的感情。

    比当初回中洲时，有更深的感触。

    “柯然？回来了啊。”

    是白琪。

    多年不见了。

    柯然颔首道：“今天刚回来。”

    白琪点了点头，道：“对了，和你一起的是薛晴，你们两个一正一副，书院就交给你们了。”

    柯然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好的，我努力。”

    “加油，你可以的。”

    白琪单手攥拳，比了比拳头，皱着小脸，表情还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