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然说到做到。

    一时的心血来潮。

    但既然约定，势必赴约。

    只是之后还是要回到仙师教的，他去都去了，中途出来也没跟人打招呼，连结果都没看见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嗨。”

    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柯然抬手挥了挥。

    董小姐面露笑意。

    整个人的气质，似乎有细微的变化。

    “去哪里了？突然想喝酒？”柯然近前几步问道。

    董小姐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就近坐在一张长椅上，摆摆手，柯然会意，和董小姐隔了一掌距离迅速坐下。

    似乎没有去酒馆的打算？

    柯然搞不懂情况。

    董小姐率先开口道：“你还有事？”

    柯然一愣，点头微笑道：

    “是有点事，不妨的，我晚点再回去一趟就好。你呢，怎么了吗？好像状态不太对。”

    董小姐抿抿嘴，脸撇在一旁。

    欲言又止。

    柯然哪里看不出来，他相当善解人意，开口道：

    “你知道树洞吗？”

    董小姐摇摇头。

    柯然道：“从前有个人为别人保守秘密，有一天，他坚持不住了想要把秘密告诉别人，这时，他跑上山，对着一个树洞把所有的秘密说了出来，一吐为快后，他心里也好受多了……”

    “这人挺差劲的，保守秘密而已，干嘛闹得还挺抓马，还专门跑上山对着树说。”

    董小姐撇撇嘴。

    柯然哈哈一笑：

    人性就是这样的啊。

    “我来做你的树洞吧，你有话，可以讲给我听。”

    柯然笑道：“毕竟你看起来就像是，‘我好想跟你说点事，但我不能’的感觉……”

    “谁要给你说事？？？”

    “啊？哦。”

    “算了不凶你了。”

    “……”

    柯然无语。

    董小姐抿嘴一笑。

    调整好心态后，开始款款而谈，神情真挚，眼神冰冷中透着股悲凉，那是相当悲伤的往事。

    ……

    柯然觉得董小姐只是心情不好，似乎是经历了什么事，并非是因此悲伤，而是想找个人倾诉。

    那自己就充当这个树洞。

    也正和他心意。

    董小姐从没跟他聊过这些话。

    对于她来说，似乎难过的事情更让她刻骨铭心。

    从刚踏入修真界到现在，发生了许多，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似乎一直浑浑噩噩，好像封闭了自我。

    董小姐提起了她的过往。

    她一直以来面临的压力。

    柯然觉得董小姐好像一只金丝雀。

    把自己锁在鸟笼里，也不和外界有过多接触。

    只停留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在她不长的修行生涯中，柯然的出现并不让她感到意外，但确实给了她带来了烦恼。

    董小姐似乎很伤心。

    她说她这些你那不如意的事简直太多，从几年前的家务事，到过去一段段恋情。

    她说的时候有所避讳。

    但柯然总觉得：

    董小姐她，似乎分辨不出什么开心什么悲伤……

    她似乎活在麻木里。

    渴望被爱渴望自由渴望欣喜。

    ……

    柯然能理解。

    或许最近董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成为了她今天敞开心扉的导火索。

    董小姐不主动说。

    柯然也不好意思问。

    他们似乎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之后。

    董小姐提到了曾经的一段过往——

    “有个不错的异性朋友在一次酒局上借着酒劲对他表白了，有些咄咄逼人吓到了她。”

    事后，董小姐并不觉得怎样。

    反正这种事，时有发生。

    只是当时那位异性朋友的话，让她讨厌。

    柯然点点头表示理解。

    说如果是有个疯家伙对我这么说我也烦得很。

    董小姐笑了。

    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笑着和柯然说：

    “其实，几年前我有一对恋人朋友，两边都是男人不久前他们分手了。”

    ……

    柯然安静地听着。

    董小姐平静地说：

    “在宗门与家族多位长辈的见证下，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当时我也在场，我是觉得很可惜的。”

    “我一直觉得‘恋爱只要相互喜欢、相互信任，那么便只是一个长期磨合的过程’……”

    “虽然我也单身了那么多年。”

    “他们吵着分手那天我是在场的。”

    “我觉得很可惜。”

    “我是真的觉得很可惜。”

    “他们很恩爱，经常请我一起出去吃饭出去玩，他们在一起琴瑟和鸣，一起闯荡江湖。”

    “他们一度是别人眼中的‘至交好友，共闯江湖的少年侠客’。”

    “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因为其中一个人觉得没有希望了……”

    董小姐微微一顿。

    这一刻，柯然觉得对方意有所指，但不敢肯定。

    董小姐问道：

    “柯然，你有过让你印象深刻的爱情吗？”

    柯然摇摇头。

    腹诽道：别说印象深刻，印象不深刻的爱情也没有啊。

    董小姐抿嘴道：

    “爱情，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呢，我一直在逃避……”

    ……

    良久。

    气氛有些僵硬。

    柯然发问道：“所以呢，你那对恋人朋友，后来怎么了？”

    董小姐目光游移。

    想了想，道：

    “也没什么，一个人要离开另一个人，就找了一名异性捏造了出轨的假象，离开了。”

    “被撇下的人大吵大闹，用钱拿走了离开那人曾送给他的猫。”

    “那天，他们好像仇人。”

    董小姐说了很多。

    仿佛决堤一般，就像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

    董小姐想了想。

    又说起了最近认识的朋友。

    言语间没了最初怀揣的热切，而是变得不咸不淡。

    聊着她遇见的人，遭遇的事。

    聊着她内心的纠结。

    暴露她的软肋。

    柯然听着一阵心疼。

    偏偏董小姐显得很坚强。

    即使发生了那么多让她无奈的事，她还是依旧淡淡地发牢骚，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那样的漠然。

    偏偏淡漠中，透着股对生活的热切。

    这样矛盾的感觉。

    柯然一度感觉这是自己的错觉，又震撼于董小姐的复杂内心。

    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又像是不愿意多说。

    她仿佛是矛盾的集合体。

    偏偏以破碎而美丽的姿态生活着。

    ……

    这算什么啊！

    明明比她还要痛苦的人数不胜数！

    柯然察觉到自己陷入到某种思维泥潭之中，连忙在心底呐喊，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被董小姐的话过分感动。

    两人一直聊到日暮黄昏。

    说是要喝酒，到最后也只是干聊。

    “你还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董小姐垂着眸看着地面。

    柯然则抬头看向天边。

    “那我，先走了。”

    柯然正视董小姐，缓缓张开双臂。

    董小姐愣了一下，看见柯然的动作，有些迷茫，又噗呲一笑，一巴掌拍在柯然的胸膛上：

    “你干嘛啊？！”

    柯然也笑了。

    刚准备收起双臂。

    下一刻，温软入怀。

    柯然轻轻抬起手，在董小姐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如果不是难过到一定程度。

    怎么会对酒友说出这样的事情？

    她的悲伤。

    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但她的话里。

    处处都透着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