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骏马如流星般划过安沁大街，随后落在了睿王府那扇漆黑的雕花大门前。

    奎亮下了马，随即大喝一声道：“解！”

    麻痹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宋似柔发现自己又重新获得手脚的掌控权了。

    奎亮吩咐道：“替我把马拉去马厩。”

    话音一落，他便如离弦的箭，大腿向前一迈，就跑没影了。可见轻功十分了得。

    望着奎亮远去的方向，宋似柔猜，他应是去明渊阁了。

    宋似柔将奎亮的爱马拉回马厩，中途不敢停留，径直回到了沁芳苑。

    不知名的红花开败了，洒落一地皆是。不知为何，已近日跌，这一地的残花竟无人收拾。

    沁芳苑庭院里，两守卫偷得浮生半日闲，靠在廊柱旁窃窃私语。

    一守卫道：“对了，老嬷嬷的事你听说了吗？我听她在外面杀了人又妄图强占民居，被衙门抓去了。”

    另一守卫道：“此事当真？老嬷嬷平日里自持是王府中的老人，对待下人偶有苛责，但比起花管事，还算是个好相处的，没想到她竟在外面犯出这样的事......”

    “当真，明渊阁乱成一锅粥了！方才王爷雷霆大怒，发了疯似的要找奎亮大人。”

    “这衙门也是胆大，睿王府的人也敢抓！”

    “怕是有人故意要闹事情！”

    “谁不知道睿王爷是陛下的亲哥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王爷？”

    “......”

    听见脚步声，守卫们安静了下来，假装无所事事地打着哈欠。

    快步走入前厅，宋似柔险些与明雅撞个满怀。

    明雅的神色慌张，漆黑的眸子顾左右盼，一脸的心事重重。

    宋似柔道：“明雅，如此匆忙是要去何处？”

    明雅强打起精神道：“柔柔你回来得正好，卓雅陪同郡主去了后花园玩，此刻屋内没人，我先出去办点事，郡主的酥饼怕是好了，你现在得空，就替我去东厨取吧！”

    “行。”宋似柔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这才发现明雅的手中捏着一封信件，上面写着一个“劳”，余下的字被明雅的手指挡住，就看不清了。

    意识到对方正在盯着信件看，明雅把信封塞进袖里，急忙道：“赶时间，先走了。”

    ......

    睿王府，明渊阁。

    几只陶瓷杯子砸落在地，地上全是碎渣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睿王爷提着闪着寒光的剑，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原本俊朗的五官因愤怒而变得扭曲，这让他活像丑陋的修罗或夜叉。

    奎亮跪在碎渣子上，膝盖不争气地渗出星星点点的血。他低头拱手道：“请王爷恕罪！”

    “你既然在，为何不阻止事情的发生？”睿王爷怒目而视。

    “卑职......”

    “没用的东西！”睿王爷瞪了奎亮一眼，手中旋了几个剑花后，然后猛地朝他飞快地刺去。

    奎亮似乎脸不红心不跳，他就像一尊泥塑佛像，跪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剑尖即将在奎亮耳畔劈下的那一瞬，睿王爷撤了回来。

    但是他还是慢了一些，锋利的剑刃削下了奎亮半截耳朵，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奎亮眉头轻轻一皱，但也很快舒展开了，他无视伤口，跪在原地朝睿王爷叩了几个响头。

    “为何不躲？”睿王爷问。

    “奎亮生是王爷的人，死亦是王爷的人，任凭王爷处置。”

    这一番表忠心的说话，并没有睿王爷平缓心情。

    只见他薄薄的皮肤下青筋依旧突起，五指拽得咯吱作响，“你可知道，如今陛下借劳嬷嬷杀人强占民宅一事发挥，指责本王纵容家奴在安沁作威作福，联合朝中大臣弹劾，并企图把本王逐出安沁……呵呵，本王也是服了那个老虔婆，无视本王的命令，自顾着出府办私事去了。过去看在王妃的份上，本王真是太纵容她了！”

    奎亮听完大惊，“王爷可是陛下的胞兄，手足情深，陛下怎么可能......”

    话说当今宁兰王兰智，比睿王爷兰睿小两岁，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兄弟一同长大，同睡一张床，其后两人又一同远赴徐国当质子，共同度过了一段寄人篱下、不得自由的艰苦岁月，感情好到甚至能同穿一条裤子。

    回宁兰国之后，又是睿王爷使用铁腕，将阻碍宁兰王登基的势力一一扫清。

    可以说，宁兰王之所以如今还能安坐在王位上，绝少不了睿王爷的功劳。

    叫奎亮怎么会相信，宁兰王会企图将睿王爷赶出安沁。

    睿王爷的神情黯然，“他的羽翼丰满了，不想当阿兄的乖弟弟了。”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睿王爷掏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油灯。

    “可是……”奎亮欲言又止。

    睿王爷垂下眼帘，轻轻拨弄着灯芯，若有所思地道：“打虎才不离亲兄弟，权力场里哪会跟你念旧情。宫里的线眼已报，陛下准备拟下手谕，三日后就让本王滚回永栗的封邑，永不得回安沁。狄火军营已被王宫的禁卫军控制住了，就连兰心的婚事，亦勒令取消……”

    “王爷，您千万不能坐以待毙啊！”

    “君要臣死，不得不死……”

    从前的睿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神俊彦，意气风发。

    奎亮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的睿王爷。

    一腔热血涌上头，奎亮拱手道：“王爷，卑职有一计，请王爷定夺！”

    睿王爷眼前一亮，“何计？且上前来道！”

    奎亮得到允许，走到王爷跟前，然后贴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睿王爷听罢，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愣愣地拨弄灯芯。

    奎亮忍不住催促：“王爷，眼下再无他法，只能一试！”

    他眼下只有睿王爷的安危，即使自己血流满脸也毫不在意。

    一阵微风吹来，烛火摇曳不停，正如睿王爷不安的心。

    良久，睿王爷终于开了口：“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奎亮如释重负，他朝王爷重重一抱拳：“王爷信任奎亮，奎亮定当赴汤蹈火，把事情办妥，不会辜负王爷所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