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风雨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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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倚翠楼内斗冤家

    索性无事,小二迈着悠闲的步伐,踱步朝西城而去。

    阳城位于烈山国东南部,依山而建,原本只是城主府大小,后来随着姜、何、胡三家迁入,逐步扩建,才成为烈山最大的城市。东西宽近8公里,南北约16公里。

    四大家和城卫军营占据了大半个北城,城中有一条南北流向的小河,东部约三分之二是商业区、市集和富人居住之地,西部三分之一才是平民区和各种小作坊。

    明远楼位于城东,小二走了约1个小时,才来到古月茶楼。此时已是下午4点左右,往常这个时候,多数平民仍在外劳作。

    可眼前,却有不少人聚在各处讨论着什么。一问方知,春雨学堂居然已经落成。

    不愧是城主府,有钱有势好办事。只花了半天时间,曲潇潇便拿到了两栋相邻,且带院子的平房。她干脆命人将中间隔墙拆除,凑成一套约80平的大院。

    除了正门,院子左右各有一道小门。从正门而入,是一个空旷的院子,可以给孩子们练武。正对面是两间平房,用做课堂。左右还各有一间房,分别是休息处和厨房。

    小二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迈入学堂时,曲潇潇正指挥人,在院子左边放置一些室外玩具和木质武器。

    然后就听得一声怒喝:“周无忌,你家周四去哪了?”

    曲大小姐的确很生气,听说周四昨晚彻夜未归,今早也不见来点卯。整个学堂都是她一个人操持,从早忙到现在。

    虽说很有成就感,但没人在旁摇旗呐喊,成就感难免降低了许多。

    “哼,昨天还一个个大言不惭,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一个人创业,曲潇潇甚觉孤独。

    “谁知道你曲大小姐动作这么利索,再说你也没通知我们啊。”小二不惯着她,依旧四处查看。

    一直以来的斗争经验,令曲潇潇明白,和小二生气完全是对牛弹琴,不会有任何爽感和成就感。她也就偃旗息鼓,一屁股坐进临时搭建的凉棚里,丫环们赶紧递上茶水。

    小二心底还是挺佩服曲潇潇的,他在阳城半年多,还未在城内见过一所正规的学堂或书院。这个乱世里,饭都吃不饱,读书的人自然不会有多少。

    世家豪门子弟读书,都是长辈教导,或请先生到家开堂授业。于是,为数不多的先生便成了抢手货,何家也借此荣登四大家族。

    只是如今,何家树倒猢狲散,读书人最懂得见风使舵、趋利避害,有的独立开宗,有的转投他家。唯有少数几位无家室的老先生,还秉承着读书人的气节,要与何家共存亡。

    小二对此嗤之以鼻,主家都是一些寡廉鲜耻之辈,有气节为何不去对他们兜头痛骂。这些老头子无非仗着没有后顾之忧,想以一死换来身后清名。

    何家文脉一断,曲潇潇这所阳城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面向平民子弟的学堂,必将成为话题焦点。

    是的,因为地方够大,原本只是想给丐帮小弟上课的学堂,经曲潇潇大笔一划,改为了平民子弟,只要愿意,都可以来免费听课。

    阳城没有一个人会明白,底层平民的教育,是多么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件事。等他们明白过来,这个世界或许已经换了新颜。

    小二也看不了那么远,没见到胡不弃,他揣着手走出学堂。

    这一次,曲潇潇连个白眼都没舍得给他,本小姐看!不!见!

    小二转身去了秦六一家,照旧扑了个空。倒是唐糖听闻学堂与儿子有关,自告奋勇要去当先生。

    出得门来,已是饭点。小二终于明白,为何富家子弟多混蛋了,因为无聊。他们不是在玩乐,就是在去玩乐的路上。

    真堕落啊,想喜欢怎么就喜欢不起来呢。小二很怀念当店小二的日子,很充实。没有无所事事,无处可去的无聊。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奇怪的梗,这倒提醒了小二。我在倚翠楼还有两个红颜知己,也不知何家三子遇刺后,她们是否还有其他节目,正好打发时光。

    说走咱就走,这次雇了辆马车。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哎哟,周公子,可是好久没见了。”妈妈又晃着两团硕大的肥肉,热情地迎了上来。然后提高音量,一声嘹亮的广告宣传就在整条街回荡开来:“公子倾城,榜首相会,听曲还得是我倚翠楼。”

    小二神色一僵,老子好像被白嫖了。

    虽然才到晚饭时间,倚翠楼已是繁花似锦。原来,倾城榜首花落如梦姑娘,自然要有一场大型回馈活动。

    小二在姑娘们的簇拥下,脚不点地进到大堂,便见舞台上,如梦姑娘蒙着面纱,内着白色印花抹胸,身披黄白薄烟纱,下穿水绿散花裙,纤纤玉指如青葱婉转,轻轻抚过琴弦。胸前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皓腕如玉,看得台下一众牲口口干舌燥,露出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

    这时诗词稀缺,没有比拼文采一说,想当入幕之宾,只看一项能力:谁撒币更多。当然,你也可以在比拼出价的红签上写点煽情话,以期姑娘能另眼相看。

    小二本就不是奔着“舞枪弄棒”而来,哪舍得如此挥霍。他故作傲气,对旁边陪坐的姑娘说道:“我堂堂公子榜榜首,也要在这争风吃醋?”

    潜台词是,可以打折吗?

    姑娘抿嘴一笑,“公子见笑,这最终不还要看如梦姑娘欢喜。我听说,公子可是第一个让如梦姑娘留宿的人呢。”

    懂了,“我有关系”和“我有钱”一样效果。小二欣慰地拿起身旁红签,在上面写下了一百两,并落下大名。想了想,又把一百两划去,改为二百两。

    上次不仅白睡了江柔,还拿了钱,这次就当填补下心里的愧疚吧。

    旁边姑娘看他还不如别人零头的竞价,心想公子关系果然够硬。

    一曲奏罢,如梦在婢女的搀扶下,款款回房。待客人们红签送来,她也没再一一查看,吩咐婢女直接将小二的红签找出来。

    看到上面涂抹的痕迹,如梦“噗嗤”一笑,这周公子哪哪都好,就是一点不好,贪财不好色。她吩咐婢女准备酒菜,请周公子上楼,便进内屋沐浴更衣。

    小二进屋时,如梦已换了身小家碧玉的打扮,屏退下人,房里只留下她和江柔两人。

    看到江柔那想杀人的眼神,小二摸了摸良心,牙印还在,不痛。只是想起那巴掌,脸有点痛。

    江柔内力虽失,外功仍在,见小二摸胸口便想起那一夜,刚想上前制住这个小贼,便被如梦挡在身前,笑盈盈地请小二入座。然后又转身,把江柔也按在座位上。

    “你两怎么像冤家一样,见面就要动手。”

    的确是冤家,还欠我几十条人命呢。小二语带嘲讽,“若不是我,某人早被挂在城主府外了,恩将仇报。”

    江柔不甘示弱,语气不善地回道:“一命还一命,你若后悔,现在就把我这条命拿去。”

    小二不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像你这样的,我随随便便救十七八个,不在乎里面有几个狼崽子。”

    小二这话有些夸张,但也离真相不远,江柔却不信。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

    “你见过这么帅的癞蛤蟆?”

    “再好看的外表,也掩盖不了一颗龌龊的心。”

    “是,再好看的外表,也掩盖不了两个小馒头。”

    江柔:……

    如梦:……

    小二:糟,怎么被激发了毒舌技能,我又不是胡不弃那个流氓。

    趁着江柔还未爆发,如梦赶紧打圆场:“江师姐,你们别吵了,周公子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探头到江柔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就见江柔的脸色从悲怒交加,慢慢变成绯红一片。

    小二耳力好,坐得又近,自然听到如梦说的是:“周公子还是童子之身呢……”

    这有点当面打脸的味道,小二吃了口菜,含混不清地说道:“难道你们不是?”

    小二的确看不出女子是否完璧,但偷看二女神情,八九不离十。三个童子鸡,谁也莫鄙视谁。

    小二想起此行目的,收起打趣之心,神神秘秘地说道:“如梦姑娘,游园会那日,我见你二人也在场,事后没人来询问过吗?”

    如梦不知他为何询问此事,“自是有的,只是我二人当日也晕了过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哦,那就奇怪了。游园会消息只有负责筹备的人方能提前知晓,一方是曲府,另一方就是你们。第一楼是如何能提前布置,在酒菜里下药的呢?”

    小二假装不知凶手真实身份,只是他也没料到,何昭君与长生门有联络,所以认为是如梦送出的消息。

    其实,整件事的经过是何昭君送出了消息,长生门又找到如梦,让她们帮助下药。

    曲明轩既已知是何昭君所为,便没在意两个青楼女子,倒让她们逃过一劫。

    听到小二的话,如梦二人则是暗忖,原来门里在曲府还有内应。但小二算是半个曲府人,他如此问话,自是在怀疑她们。

    如梦虽未传递过消息,但毕竟参与了此事,只能将锅往第一楼身上推。

    “第一楼行踪诡秘,难说有什么特殊渠道。”

    小二吃了口菜,盯着二女,要不要直接说出她们的身份?如今身在城内,她俩武艺低微,不敢拿自己如何。何况游园会那日情况,江柔应该是想脱离长生门。

    如果可以把她们变成自己人,至少可以打乱长生门在烈山的布置,先帮村里人收点利息。

    主意既定,小二缓缓说道:“其实那日,我没有完全昏迷,至今还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既然能说出打耳光的事,如梦二人已不怀疑此话真假。两人神色精彩,如梦先是惊疑,随后变为感激,最后又是迷惑。

    公子早知真相,而我们却安然无恙,定是他帮我们隐瞒。观公子往日做派,并非挟恩图报之辈。那他图什么?难道是图我的身子?

    想到这,如梦小脸微红,除了银子,她也就自己拿得出手了。

    江柔则是神色凝重,他是帮曲府来抓我们的?她已准备放手一搏。

    也不怪江柔,她对小二本就印象不佳。觉得对方是个登徒浪子,现在又仗着曲府撑腰,作威作福。而她,还面临着门内压迫,多日来都是惶惶不安。所以一时被冲昏头脑,不及细想,总还遵循着以往的行事逻辑:手下见真章。

    小二紧盯江柔,面色冷厉,“你若敢出手,我就将你身份告知城主。既然你喜欢在青楼伺候人,到时便如你所愿。”

    “别想着一死了之。我对付死人也很拿手,曾经有个仇家,被我脱光了挂在野外。正好,城主府门口的杆子还竖在那。”

    小二想起了司马青衫,对付一心求死的人,这种威胁相当有效。

    江柔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恶魔,若是还在小时的训练营,所虑只有生死,哪在乎身前身后。可行走世间这几年,她又有了女子的娇羞。现在,这成了她最致命的弱点。

    如梦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比江柔更懂人心。她听得出,小二是想让江柔听话,又不希望她死。

    如梦斟了一杯酒,双手递到小二面前,声音妩媚,“公子息怒,我师姐近日屡遭大难,难免言行无状,你就别吓她了。公子既已知道我二人身份,不知有何见教?”

    小二突觉骨头一酥,转头又看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心底一颤,这是在使美人计?不行,两个新手司机,这车开不得。

    他喝下杯中酒,面色一正,“我与长生门有仇。”

    莫非他父母是死于本门之手?如梦也饮了杯酒,压压惊,“公子想我们如何做?”

    小二想了一下,“我对长生门知之甚少,你先和我说说你们门内之事,再说说此次来烈山的还有什么人。”

    “做梦!”如梦还未来得及接话,便被江柔一声打断,“我们不会出卖师门。”

    江柔语气充满蔑视,“我师父已是接近神仙般的人物,即便你知道又有何用?长生门的势力,岂是你一个登徒子所能想象的。若是你非要找死,我们也不拦着。”

    小二语气比她还不屑,“再强不也被挂在城主府外。”

    “哼,小小牺牲何足道,烈山终归也只是螳臂当车。”

    “那再加上西陵呢?”

    “师父谋划深远,西陵……”

    江柔突然闭口,这混蛋在套我的话。

    “咕咕”,江柔肚子此时不争气地发出抗议,别只顾着吵架。

    如梦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帮她缓解尴尬,“公子,我也是为了报父母和亲人之仇,才加入长生门,对门内之事知之甚少。先吃饭吧,一会菜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