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小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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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朝堂争议

    翌日清晨,在秦国朝堂之上,正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王上,国内旱灾已持续两年,今秋税收,纵然不至于颗粒无收,可与往年相比,最后能收到一半的粮食,就已经是上天庇佑我秦国了,情况危急至此,太尉不思为国分忧,竟然还要再征兵,编练新军,如此行为,简直是将我秦国推入万劫不复之深渊,臣恳请王上治太尉乱国乱民之罪”

    “相国,乱国之罪恐怕还推不到老夫的身上,河西是何情形,想必不用我说,相国也应当知晓,仅凭三万崤山军,前线布防已是极为勉强,魏国驻扎在函谷关外的十万河西军,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十万大军顷刻之间便可长驱直入,三万崤山军,再是勇猛,也不过能阻挡月余,月余之后呢,数万魏国军队不出半月,便可兵临栎阳城下,我只问相国大人一句话,究竟是数万将士能挡得住敌军,还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能挡得住敌军。”

    “国不虑民,民必反之,倘若我秦国百姓的手中连一粒粮食也无,再多的军队又有何用。”

    “我只知道,没有前线将士拼死守卫,大秦的子民早就成了魏国的奴仆,为了将魏国拦于函谷关下,纵有牺牲,却也值得。”

    “你,匹夫不足与谋!”

    “哼,嘴皮子功夫老夫比不上相国,相国大人若有骨气,你我殿外比划一番,生死勿论!”

    眼看着身为相国的杜桓与身为太尉的公孙泰就要动手,坐于上方的林淳不由得出声喝止“够了,朝堂之上动手,一个相国,一个太尉,你们不怕丢脸,本王都觉得丢脸,今日之事如若传出去,只会让天下人笑我秦国无人,竟然让两个乡野村夫身居高位!”

    这话换做是别人来说,说不得这两人就要冲上去揍他一顿再说,可面对林淳,这两人只能是连番称罪。片刻后,林淳方才面色阴沉的询问“相国,今秋我秦国税收,除去安抚灾民及各项必要支出,究竟还能剩下多少,如实说来,不得有半点虚假。”

    见林淳脸色严肃,杜桓无奈之下只能是苦着一张脸回答“王上,今秋税收若无天灾,免去灾民救济和维持全国运转,应当,还能再征召万余士卒,可那只能保证今年的口粮,明年,臣实在不敢保证。”

    听到此处,林淳的内心也不由得一叹,秦国当下的情况实在是艰难,可面对东边的魏国,却又不得不派重兵把守于河西之地,不过万余士兵,在林淳看来,面对魏国那十万装备精良的河西军,实在是起不到丝毫作用。

    “太尉,这万余士卒,你着手准备吧,今年的军饷和军粮,若是国库中拿不出来,从本王的内库里拿出来,补上。”

    太尉公孙泰听闻只得万余士卒,心中纵有万般不愿,却也无法再多说什么,秦国的情况他并非不清楚,论兵源,秦国有的是,秦人尚武,且民风彪悍,战场上个个皆是悍不畏死的勇士,可再勇猛的士卒,也需要吃饭,秦国国内的粮食收成本就难以同楚国那等鱼米之乡相提并论,更不用说秦国已经连续数年旱灾。再说了,就算是这万余士卒的军饷与军粮,国库都无法完全解决,还得靠国君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钱出来解决,自己就算是再有意见,也只能先暂时接受了。

    正当林淳被征兵之事搅得心烦意乱的时候,廷尉李铮却又不合时宜的站了出来,“王上,数年干旱,百姓由于缺少粮食,一些郡县已经有平民落草为寇,打家劫舍,臣特请王上许臣调动大军镇压叛乱。”

    “不过是一些贼寇而已,地方郡县的县兵难道解决不了吗?竟然还要调动大军平乱。”

    “王上,国内连年干旱,莫说百姓,就是各地官府的俸禄也是一再削减,如今各地的县兵只是空有架子,匪患日益猖獗,郡县苦于无粮可用,根本就无法剿灭贼寇,甚至有的贼寇本身就是当地的县兵,臣实在是无法平息匪患,请王上降罪。”

    “起来吧,天灾人祸横行,我秦国上下皆难,寡人还不至于因此而怪罪于你。”

    说罢,林淳转身看向太尉公孙泰“太尉,你看蓝田大营可还有多余的兵马,且先调一部分出来,攘外必先安内,前方形式固然凶险,可魏国一时半会也打不过来,先把国内的匪患平息,让百姓安心耕种,前方将士也无后顾之忧啊。”

    “这,王上,莫说蓝田大营,便是全国都无兵可用了。”公孙泰苦着张脸回答。

    “什么?太尉,国内每年的军饷耗费如此之多,现在怎么就连平乱的兵力都没有了,难不成我秦国军方上下贪污到了这般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吗?”林淳还未说些什么,掌管全国钱财的大司农袁准便忍不住向公孙泰发起质问。

    被如此质问甚至是污蔑,公孙泰又怎能容忍,当即就红着张老脸怒骂“你放屁,大司农,亏你还掌管全国的钱粮,军费开支是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去年八月,义渠南下犯陇西之地,死伤军民无数,陇西当年粮食所剩不到三成,三万大军守在陇西,不从关中调粮,立刻就会发生兵变。十月,魏国闻风而动,河西十万魏军犯我秦地,五万崤山军血战数月,最终将其赶回崤山一带,此战,我秦军伤亡过半,数年之内都不能再出崤山一步,你说那伤亡的两万余将士,抚恤给还是不给。还有,南边的蜀国也蠢蠢欲动,这又要数万将士陈兵边境,更不用说国内连年大旱,国府为了将粮食拿出来救济灾民,将军队一削再削。王上,您要平乱的大军,臣可以给您,只要大司农拿的出足够的钱粮,要多少士兵臣都能给您。”

    眼见两人又有争吵的迹象,林淳赶忙出声制止“好了,既然如此,太尉,那万余新军调拨崤山之前,就先拿来剿灭国内匪患,大司农,既然新军上前线还有些时日,所需军需可适当减少,待其开拔崤山之时再补上,等到今秋税收,想必国府也能拿的出这笔钱粮了。今日先这样,寡人乏了,诸位爱卿且先退下吧。”

    “我等恭送王上。”

    就在秦王结束了朝堂上的诸多争议时,后宫内,却进行着另一场争论。

    “娘亲,您就把舅父喊进宫吧,儿子真的需要舅父的帮助。”

    “不行,弘儿,亏你在宫内跟着夫子们学了那么久的圣贤书,不想着为你父王分忧也就算了,既然还要去做什么生意,你别忘了,你乃是秦王之子,商贾何等卑贱,你竟想与这等人为伍,莫说我不同意,你父王若是知道了,也断然不会同意,此事休要再提!”

    都说创业难,但林弘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第一步就遇到了困难,本来还觉得自己这个自力更生的办法能换来自己娘亲的夸赞,谁知道刚说完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

    林弘忽略了一点,这是一个极度封建甚至仍未结束奴隶制度的古代,也许在后世看来,一个能凭借自己实力赚到万贯家产的人是受人尊敬的。可在当下,商人的地位也就比平民略微好上那么一点,甚至在某些人的眼中,商人地位卑贱,与奴隶无异,一个自耕农可能都比商人更受欢迎。

    在当权者看来,商人就是一切祸乱的根源,每逢乱世和灾年,商人就会囤居粮食,哄抬粮价。两军交战之时,胆大包天的商人甚至敢将军备物资与布防信息高价出售与敌国。因此,历朝历代,各国君王都对商人进行打压,不仅严格限制商人的衣食住行标准,还禁止录用商人子女为官。遇到缺钱缺粮的时候,最先被拿来开刀的就是这些商人。在各国君王眼中,这些商人就是待宰的羔羊,什么时候觉得它肥了,就会把屠刀挥向它们。

    可林弘并不这么认为,或许是因为受后世影响,林弘并不觉得职业有高低贵贱之分,一切只看有用与否,有用的就是好的。君不见齐国孟尝君门客三千,不乏高谈阔论,治大国如烹小鲜之人,可在逃离秦国之时,靠的却是被人所瞧不起的鸡鸣狗盗之徒。林弘不会瞧不起那些在世人眼中卑微下贱的职业,谁又能知道,今日你所瞧不起的乡野村夫,明日又是否会成为刺穿你身躯的那把利刃呢。

    眼见自己娘亲迟迟不松口,林弘无奈之下只能透露出自己的一部分真实意图“娘亲,你可知孩儿为何放着好好的秦王公子不当,非要跑去同商贾之流混在一起吗?”

    “为何?”

    “因为我大秦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娘亲虽然处在深宫当中,可也应该有所耳闻,我大秦数年干旱,百姓口粮尚不能保证,更何况魏国与义渠国又趁机犯我秦国,边军将士死伤惨重,各地匪患不止,当此时刻,父王作为秦王,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压力不可谓不大。娘亲刚才训斥说儿子不能为父王分忧,儿子此举,正是为了替父王,替秦国分忧。”

    “哦?寡人竟是不知,寡人的儿子竟已有了为寡人分忧的能力了,弘儿,父王倒是想听听看,你是怎么个为国分忧。”

    人未到,声先至。只见秦王林淳缓缓走进宫殿,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今早的朝会让他身心俱疲,下面的臣子再难,也有他这个秦王担着,可他这个秦王却是找不到能给他排忧解难的人。本想在宫中到处走走散散心,走到这萦华宫外,竟是听到争吵声,好奇之下走近一听,正好听到了林弘说自己有能为国分忧的方法,尽管心中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所说的救国之法并不相信,可冲着这份为国分忧的心,权当是解闷了,就算林弘说的只是孩童之言,林淳也打算好好嘉奖一下自己这个儿子。

    眼见正主都来了,林弘知道自己日后能不能过上小康生活,能不能逃离宗府那些老东西,啊不,是族老的魔爪,就看此刻了。

    “父王,儿臣想问您,当下我秦国缺粮吗?缺到何种程度?”

    “缺,若说程度嘛”林淳看了眼林弘,思虑片刻后,觉得反正秦国现在的情况也是人尽皆知了,对自己的儿子也不用隐瞒什么了。“今秋粮食收上来后,我秦国只能算是勉强能撑得过去,明年若还是大旱,只怕连宫中的用度都要削减,呵呵,到时候说不得就要向国内的那群商人们借粮度日了。”

    尽管林淳语气轻松,可林弘却听得冷汗直流,一是秦国缺粮的程度超出了林弘的预期,再就是自己老爹最后说的那句,向商人借粮,说是借,可自古以来,官府借的东西,又有几个还的,何况借的还是商人的粮食,只怕到时候少不了一阵腥风血雨。

    “父王,我秦国大旱,那天下各国呢,魏国,楚国呢?”

    “怎么又说到天下各国去了,他国的情况寡人不清楚,魏国嘛,挨着咱们秦国,自然也有旱灾,可却没有咱们秦国这么严重,至于楚国,除了商於附近,国内倒是风调雨顺,也亏得他楚国地广人多,旱灾洪涝最多也只是在一地,纵有损失,也不至于缺粮。”

    听到此处,林弘心中对于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把握。

    “父王,如果儿臣说今年能为我秦国带来大量的粮食,您信吗?”

    “哈哈哈,弘儿,今年的粮食已经快到了收割的时候,你这时候纵然有什么能提高粮产的办法也晚了。”

    “父王,儿臣的意思是从他国拿到粮食,比如说楚国,魏国。”

    闻听此言,林淳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不悦,要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非要治他个欺君之罪。而一旁的王美人眼见这位秦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作为多年的枕边人,知道林弘再这么说下去,纵使是再大的孝心说不得也要被林淳给处罚一番。连忙制止“弘儿,怎能胡言乱语,就算是我这个久居深宫的妇人都知道,魏国乃是我大秦的死敌,楚国图谋我秦国商於之地为时已久,这两国都巴不得我秦国亡国,怎么会把粮食借给我秦国呢?”

    “娘亲,儿子不是妄言,儿子有把握,今年之内,让魏国与楚国上赶着帮我秦国度过这个灾年。”

    眼见林弘还在不停“大放厥词”,林淳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怒火,呵斥道:“够了,林弘,你不知国事,些许空话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这里妄言不断,自今日起,不准你出宫半步,回去跟着夫子们好好学学圣贤书,免得日后因为狂妄而遭祸,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