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啊，他们是……”

    “哦，妈，他们是我的朋友，我在外面被人拐骗，是他们把我救了出来。”

    姐妹花的母亲闻言，立马就要跪下，众人赶忙拉起。

    琪琪丝和露露丝的父亲在外打猎，父女之间研究出了一套通信方法：站在屋顶上，按照不同的频率吹响号角，就能传递“速归”“带柴火回来”“家里做好饭了”等信息。

    父亲火急火燎地返家，被迫放走的那只冬狍子让他连呼可惜，埋怨爱人为什么没什么事儿把自己叫回来。当他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眼泪瞬间在眼眶中打转。

    但他还是装怒，埋怨女儿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着家：“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的嘛！魂剑修炼就那么重要？唉～”

    两个女儿扑到了爸爸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蹭。父亲假装呵斥，说还有外人在场，你们像什么样子，女儿家家的要矜持一点。

    “爸爸！”

    “爸爸！”

    父亲听到这两声爸爸，在一瞬间破防，死死抱住两个女儿，感受着至爱亲人的温暖，父亲再也忍不住，眼泪一瞬间下来，他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只是将女儿们搂得更紧。

    肖晨三人在猎人雪屋睡了一晚，这一晚，他没睡着，一躺下，脑袋里就是父亲的模样。他能听到帘子后面钟毓翻来覆去、小声啜泣的声音，估计她也想父亲了吧。

    肖晨在接近初晨时，才小睡了一会儿，太阳刚刚崭露头角，就醒来了。

    大陆的最北方，白雪皑皑，已进入冬季。推门出去，鼻腔中回荡的气味从炉火的燃烧味儿变成了雪融化的冰冷气息，即使披着鹿皮大衣，寒冷之气还是能找到空隙钻入身体，将仅有的一点儿睡意冲散。

    远处的群山之间，一抹惨淡的红霞悄悄出现，它还难以和黑夜的余留作斗争，这就导致除了红霞区域之外，大部分地区仍旧被黑暗笼罩，有种“黑暗时代快要过去”的不真实。

    钟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她见肖晨背对着她，大小姐的玩心瞬间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一团雪，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肖晨，偷袭这事儿她很在行。

    “雪暴来喽！肖晨，去死吧！”

    肖晨突然回头，随手扒拉了一下地面，雪纷扬而起迷住了钟毓的眼睛。肖晨不紧不慢地站起，抓住钟毓的手向前一推，钟毓手中的恶作剧之雪全部盖在了钟毓脸上。

    “好啊你！肖晨！你竟敢～看我不打死你！”

    当看见肖晨脸的那一刻，和肖晨对战的场景顺势出现，钟毓心情一下子沉重，气势低到最低点。

    “钟毓，别这个样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还是那句话，所有发生的事情，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都不是吗？”

    “不是！你看，最起码我们都理解你。”

    “我们？”

    顺着肖晨的眼神方向，钟毓转头看。双胞胎姐妹花坐着自制的轮椅正往这边来。这轮椅还是她们父亲连夜制作的，其实就是在普通椅子的两边装了两个大轮子，下方装了两个雪橇，将轮子提起来，便可“雪土两栖”，不得不说设计还是很巧妙的。

    姐妹花刚刚出门，轮子就陷进了雪里。他们所乘坐的“轮椅”结构并不最精、润滑并不顺畅，姐妹花互相帮忙，费力清理轮毂，用力拉锁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将轮子从雪里拿出来。

    肖晨拦住了想要帮忙的钟毓，解释道：“以后她们都要这样生活了，帮不帮都一样。她俩心气儿高，还是不要过去了。”

    钟毓叹了口气。

    “呦，钟毓，大小姐，原来你也有同情心啊。”

    “切，再说我拔了你舌头。”

    “别人我不信，动不动就要杀了我的钟毓，说不定真会拔了我的舌头，我得赶紧自己割下来藏好。”

    “去你的，贫嘴！”

    双胞胎全部下肢瘫痪，常人顺手的事情对她们有着登天之难。等她们来到肖晨面前，已经大汗淋漓，粉嫩的俏脸在晨雪的映照下更显楚楚可怜，累到泛白的薄唇哈着白气，她们作为魂剑剑灵，身体素质高于常人，可还是累成这样。

    “肖晨，昨天谢谢你，配合我编了一个故事，没有将实情说出去。”

    钟毓好奇了：“实情？什么实情？”

    肖晨和姐妹花对视一眼，都避开了对方的目光，不想多说话。

    “肖晨，听你说，你的魂剑剑技是吞噬吗？”

    “是的。”

    “那你试试，能不能吸收我这把‘燃冰’剑的剑能和剑技。”

    “这……这不是巧取豪夺嘛，这怎么使得。”

    “没事儿，我们已经不想再踏上魂剑修炼之路了，留着也没用。”

    “至少可以防身。”

    “防身用魂剑也太奢侈了吧。”

    在露露丝的要求下，肖晨将自己的断剑和“燃冰”之剑插在地上，尝试开始攫取过程。

    吞噬并不费时，结合吸取黑袍人剑能的经验，作为对比，肖晨明白了，剑能量越多，并不是花得时间就越长，这个时间不是固定的。

    剑神说过，攫取剑能一看纯度，二看数量。像肖晨这样跨级攫取，身体必定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强行攫取会让身体爆体而亡。

    所以肖晨尽量控制着这个过程，人为慢下来，汲取一会儿就歇一歇。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个小时，肖晨在这个过程中一直紧咬牙关，身体不自觉地发抖，前后摇摆。三小时后，攫取过程完毕，肖晨出的汗竟然将厚厚的衣物从里到外全部浸湿，脑袋也感觉晕晕乎乎的。

    肖晨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只是攫取结束后，一连喝了三大壶水。

    拿剑能检测器试一试，断剑给出的数字为：四百六十八！

    好家伙，一举跃过剑士和剑修级别，直接就跳到了剑灵。

    露露丝让肖晨感受一下火焰剑技，肖晨由于提前知道了剑技是什么，思维绕道捷径，不一会儿就感受到了火焰剑技，原来这个剑技的名字叫：重霄火。

    “露露丝姐，重霄火？”

    “嗯嗯，进步很快嘛，看来断剑能够攫取是真的。”

    只不过肖晨拼尽全力，仅仅在断剑末端上出现了一簇小火苗。钟毓讥讽肖晨，说这下好了，断剑变成点火器了。

    马帮的人如约过来接肖晨三人，就在门外等候。

    肖晨三人不准备多逗留了，推脱有要事在身，起身告辞，临走时，还留下了十个金币，悄悄放在柜子上。

    走到山坡上，肖晨三人回头看，琪琪丝他们一家四口正在扫门前积雪，欢乐融融。

    “肖晨啊，接下来去哪儿？师父想问问你的意见。刚才想着不打扰人家一家人团聚了，推说咱们有事，说得自己都信了，可出来以后，一片迷茫，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我也没个打算，要不先回雁港去吧。”

    钟毓在马上一直抚摸着父亲遗留的小葫芦瓷瓶儿，她的大小姐脾气正在一点儿一点儿被化解，但她依旧嘴上不饶人。

    “小毓啊，肖晨现在实力是剑灵巅峰层次，差不多是五个你喽，你也要努力加把劲儿啊～”

    “肖晨嘛，他只不过是命好而已！你别太信任他，小心哪一天，他把你剑能也都偷了！”

    钟毓继续把玩葫芦瓷瓶儿，发现葫芦瓷瓶的底部，竟然有一圈不易察觉的细缝。一般像这样的瓷瓶，如有开口，也是在葫芦头，哪有在葫芦底的，所以钟毓才这么长时间没有察觉。

    “针！谁有根针？”

    “要针干什么？”

    马帮的人常年在外奔波，日用品无一不全。钟毓得到缝衣针后，小心翼翼地撬开了玻璃瓷瓶儿的底部。

    里面是一封信。

    这并不是一封告别信，在那种情况下，临时写一封告别信是不可能的。这封信是苓一心提前写好的，里面全是苓一心想对女儿说的话。

    苓一心的魂剑，不叫“空影”，真正的名字是“血魔”。被剑选中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就住了一个恶魔，一个吸血的恶魔。之所以他的第一剑技可以将肖晨吸过来，是因为恶魔的吸血欲望过于强烈。他的第二剑技名为“化魔”，平时需要经常吸取年轻血液，必要时刻可以让自己变成牛头恶魔的样子，实力会暴涨。

    苓一心是个商人，但自掏腰包成立剿匪组织，泽伊德斯王国境内哪儿有匪患，哪儿就有他。刚开始他以吸取匪徒的血液为生，匪患减少后，他有几次半夜忍不住潜入商业竞争对手的卧房，残忍吸干了他。这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所以说，苓家主成为了吸血鬼。他无时无刻不把这封信带在身上，用来警醒自己。他常做好事，赢得了民众的赞誉，赞誉越多，他就越害怕，越觉得那些赞誉都是讨命的亡魂一个接一个向他飞来。

    苓一心的心愿是，有一天，有人可以替他代为公开这些事，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信里祈求女儿原谅并理解之情溢于言表，快要从信里跳出来了。

    钟毓呆在马上，一言不发，自始至终是一个表情：闭着眼睛，嘴长大用嘴呼吸。肖晨想抱住钟毓，安慰安慰她，可是那样就要和钟毓同骑一匹马，有点奇怪，还是算了。

    雅克师父想到了什么。

    “话说，肖晨啊，你父亲与咱诀别时，喊了一句什么话来着？刚才听到钟毓父亲的故事，我猛地想起这个来了。”

    “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这个事。我没听清父亲的话，还是得靠师父你来想。”

    “呃……嗯……哦……这个，那个……你父亲说了什么来着？到底说了什么来着？哎呦，感觉就在嘴边了，就是想不起来，这比挖不出鼻屎来还难受。”

    雅克的样子让人感觉他的脑袋下一秒就要炸了，肖晨劝他不用想了，应该是临别嘱咐之类的话，不想也罢。

    雅克在脑海中构建一个虚拟场景，将自己带入到那晚的场景之中，可还是想不出来。

    马帮首领喊马帮号子，独特的嘹亮嗓音在雪地里回荡：“各位，比较滑的区域已过，加快速度，跑起来～听我命令！哦～嘿！”

    马帮兄弟们回应他：“哦～哦戳戳！”

    所有的马儿都开始加速，雅克师父和钟毓注意力不集中，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就这一瞬间的加速，让雅克找到了那晚的感觉，似曾相识。

    “肖晨，玫瑰盒子！”

    “啥玩意？”

    “嗨呀，我说，肖晨，记得玫瑰盒子。”

    “什么玫瑰盒子，你要盒子做什么。”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不对，我的错我的错。我是说，那晚你父亲的最后一句话是‘肖晨，记得玫瑰盒子’。”

    肖晨懵了，什么玫瑰盒子？我爸对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突然，肖晨想到了一件事，在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看见父亲偷偷在院子里埋什么东西，机智的他并未立即询问父亲，而是趁着父亲睡着偷偷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绣着玫瑰图案的盒子，上面有锁，还没等肖晨撬开，父亲就一把拉住了他。

    父亲解释：“晨儿，这里面是为你十八岁成人那天准备的东西，现在打开就会失效，你别惦记了。”

    从那天起，肖晨无时无刻不在翻箱倒柜。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正是好奇心害死猫的年纪，一个未知的、拥有“神秘力量”的箱子，对小孩子的杀伤力有多大，不言而喻。

    坚持半个月以后，一无所获。问父亲，父亲总是笑笑不回答。慢慢地，肖晨就放弃了，忘了这回事。

    记忆，总是会留存印象最深的部分。那时的自己，太执着于玫瑰盒子了，以至于现在，自己还记得寻而不得的那种挫败之感。

    “师傅！不去雁港了，直接转道去香水河镇，不，反正在一块儿，咱去鹿江湾镇！”

    雅克疑惑：“肖晨你想起什么了。”

    “一些和父亲的约定。”

    “现在回去太危险吧，黑袍人守株待兔怎么办？”

    “你们在镇外村庄休息，我一人进去，有些事情一人就够，人多了反而坏事。”

    逃跑的时候用了几个小时，返回耗费了五天。雅克和钟毓在鹿江湾镇外的村庄住下，由肖晨独自进入鹿江湾镇，寻找一些有用的信息。几人约定，如果肖晨三天之内没回来，就当肖晨已经死去。

    肖晨先是绕道去了鹿江湾镇旁边的山上，这里原来是苓府的所在之处。一路上，肖晨走得谨小慎微，走一步回头看三步，生怕有人跟着自己。

    越走，肖晨被人跟踪的感觉就越强烈，但身后不像是有人的迹象，也许是多心了吧。

    俯身在山坡上，肖晨望着下方，不禁感慨硕大并且繁华的苓府竟没了一丁点儿踪影。那个地方应该是苓府的山门，但只有熟悉的几颗矮灌木能够证明苓府的存在了。

    “唉~人走茶凉啊，原来的苓府是多么繁华，人进人出的，现在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谁说不是呢？那边那个弯道就是我经常偷溜出来玩的小路。”

    “偷溜出来玩？你是苓府的人？”

    “嗯。”

    肖晨疑惑着，突然发觉不对，猛地转头，下意识地拉远距离，原来旁边和自己对话的人是钟毓。

    “吼~吓死我了你。”

    “嘻嘻。”

    “不是叫你别跟来嘛，怎么不听话！”

    “我自己的家，本小姐想回来就回来。”

    “唉，你呀！”

    钟毓随意坐在土堆上，不管衣服会脏，拿起狗尾巴草含在嘴里，轻松地说道：“既然我来了，就先别埋怨我了。”

    “话说，你看到这一幕，不难受嘛，快回去吧。”

    “没事儿，不用担心我，我原来还挺怕的，但看到这一幕，反而很释怀，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即使想要报仇、拯救家人也无从下手，明白了自己的渺小。”

    肖晨心想，原来自己的被跟踪的感觉是钟毓带来的啊，不对！这种感觉还存在。

    如果是黑袍人的同伙，估计早就对自己下手了，在他们眼里，自己还是一个未入流的小剑士，随随便便踩死的那种。

    嗯？

    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吧，后面没有任何脚印啊，算了，还是别庸人自扰了。

    两人搜寻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和信息。到了镇上，俩人伪装好后，和街坊探讨了一会儿这些事，也并没有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肖晨还去油漆店购买了一些油漆。

    “肖晨，你买油漆干啥？”

    “嗷，我和我父亲学雕刻，家里有一些我自己的木雕作品，我想着涂好了翻新一下，直接带走，也算留个念想吧。”

    两人开始往肖晨家赶路。

    肖晨一直用余光瞅着来时路，并没有发现脚印，但那种跟踪之人就在身后的那种感觉愈发强烈。

    肖晨偷偷打开了油漆盖子.....

    走着走着，肖晨突然转身，猛地将油漆向身后泼去。大部分油漆都洒到了地上，但有一些油漆在空中就直接消失了，像是被空中的某种物体直接吸收了。

    而那物体的轮廓，是一个......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