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天下几人敢挡
距凤武门五里外的一处高坡之上,禁卫军统领尚禄手扶腰间金刀,目光灼灼盯着凤武门前的战场,显得神采奕奕。
坡下一万禁卫军整装待命。
“大人,郑将军传来口信,格杀勿论。”一名随侍校尉肃立在尚禄身后三步外,禀报道。
尚禄往前走了两步,地上发出鞋底与雪地接触的“嚓嚓”声,他拂掉肩头厚厚一层积雪,说道:“不急,让这所谓的四军精锐多耗一会儿化境高手的底蕴,我们也能少死人。”
校尉低头,缄默不语。
尚禄没有回头,“王覃,禁卫军似乎已经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动干戈了?”
“没错,统领。”校尉道。
想了想,这名校尉补充道:“九年前在黄土山佯装发疯挑事的两个化境老怪物,还是由统领您领护甲、朝明、逐炬三营将之拿下,关入定乾狱。”
尚禄说道:“也是由我亲自挑去那二人的手筋脚筋,废去八大窍穴。犹记得那一战死了逾一千八百逾人,若不是对方力竭气断,我所带三营应该至少还要死五百逾才有可能将他二人拿下。”
校尉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被废一身修为的化境存在,关入定乾狱的凄惨下场,不禁汗毛倒竖。
“王覃,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尚禄抬头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花,任凭落在脸上也不擦拭,甚至还张开嘴去接。
“回禀统领,属下堪堪摸到二品脱胎境的门槛。”校尉道。
“那也算是个小高手了,以你来看,这场中六位化境高手,能不能屠尽凤翔四军的八千人?”尚禄低头似在吞咽嘴里雪水,半晌之后问道。
校尉凝神细观片刻,实诚道:“回禀将军,属下不知。同是化境高手,战力亦有高低之分。属下一个堪堪摸到脱胎境门槛的三品境,去看化境存在的杀力强弱,不说是自不量力,也有些管中窥豹,唯见一斑。”
尚禄回头看着这名校尉,笑盈盈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王覃,不听到你偶尔冒出来几句精辟言语,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是个读书人。”
校尉眼神有些闪躲,最终还是没能抗下统领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他往雪地中“噗通”一跪,一脸戚戚然,哀求道:“统领,属下知错了,不该受人蛊惑,撺掇统领出战。”
尚禄腰间那把金刀不知何时已然出鞘,金光划过,一颗硕大的人头滚落雪地,血花与雪花交融。
尚禄淡淡道:“允诺帮你王氏一门去翻那件牵连十大世家豪阀陈年旧案的那位,其实正是当年主谋灭你王氏一门的罪魁祸首,所以这案子根本就不会翻。有些东西你去深思一下,本来就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亏你还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这点眼力都没有。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之所以杀你,正是因为你受人蛊惑,想要我倾尽全力一战。虽然,我确实会如此做,但背叛已成,岂能留你,只能绝了王氏的后。”
风声呼啸。
当年一门三儒杰,传下一句“北风借吾三万尺,吾欲冻尽天下书。”的书圣世家,就这么绝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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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武门前。
秦恒那袭白衣猎猎作响,周身气机涟漪流转,大袖飘摇。
肉身即将撞城门。
正当此时,一个虚影人脸突兀浮现在城门左边巨石垒砌的城墙墙壁之上,面露慈悲色,喊道:“不可。”
秦恒置若罔闻。
紧接着,沿着其后,又有同一张脸孔浮出,是为不屑,并说道:“小辈,白罱城屹立在此八百年,见证过六朝兴衰,底蕴深厚。岂是你随便带几个化境高手就可以打进去的,不得不说你是艺高人胆大,勇气可嘉,但却蠢了些。”
“可当吃的人类。”接下来是一想垂涎三尺的欢喜相,亦是同一张脸孔。
“嗡”,刹那功夫,墙壁之上便浮现出二十余张同一人的脸孔,神情不同,有慈悲、不屑、欢喜,鄙夷、愤怒、纠结、奸笑、痛哭,悲伤、疑惑、狰狞,害怕……等共计二十余,且各自说着话,看上去极为诡异可怖。
秦恒双目如电,大喝道:“装神弄鬼!”
这一声大喝,如雷音震颤,直接将那些诡异人脸,震的荡然无存。
“原来如此,秦山河兵解,将一身修为气运尽加你身,破了你战场上的必死之局。小辈,为何不知珍惜,偏要跑来京城送死?”
人脸消失后,一个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就见一个山羊胡老头,从城墙涟漪中一瘸一拐走出。
老头上身穿着一件大红袄子,挂满了模样各异的陶罐泥人,约莫二十余件的样子,下身穿着一件土黄色棉裤,看上去不仅有些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
个头很矮的山羊胡老头,驼背弯腰瘸左腿,手中提着一只烛火摇曳的袖珍灯笼,将他那张干瘪皱巢的脸映照的异常瘆人可怖,细看之下,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中偶有电芒萦绕。
山羊胡老头出现后,郑东阳便下令停止弩射,这每一波如蝗虫过境的箭弩连射,城下那年轻人毫发无损,可这城墙之上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亲军便有数以十计跌下城头身亡。
虽说每一个沙场莽夫都是见惯生死,可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弟兄如此窝囊死,郑东阳觉得憋屈。
郑东阳紧盯城下的年轻身影,两百余将士身死,还没有探出秦恒到底是何境界,让他这个二品高手有些焦灼,甚至都没有听出山羊胡老头所说那番话的言外之意。
同样关注城下战场的李光宇将那老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脸若有所思。
“化境十魁排名第五的石祖石婴,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原来是到这儿做看门狗了。”秦恒看着山羊胡老头,戏谑道。
山羊胡老头皮笑肉不笑,“老夫都不在江湖那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有小辈记得石婴名讳,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秦恒忽然转身向石婴走去,他看着他,言语平静道:“我且问你,我爷爷在世时,你这鼠辈可敢直呼秦山河其名?”
石婴愣神,不知如何作答,答案是不敢。
蓦然间,只见那年轻人周身气机鼓荡,裹挟雷霆万钧之势,朝那山羊胡老头随手递出一拳。
城下漫天飞雪乱舞,天上隐见波澜山河,他朗声喝问,与天下问。
“你敢吗?这天下有几人敢?”
一拳出,天上来。试问这代替爷爷倾力而出的一拳,天下几人敢挡,几人又能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