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云小区

    殷槿桦从浴室里拿出一条挂在洗脸架上的干毛巾，擦去头发上和身上的雨水，身体也因淋雨后有些燥热。

    “先喝杯热姜丝水祛寒。”从暖水壶倒出的姜汁水声落入玻璃杯中。

    殷槿桦接过佟硕晖递来的姜丝水，对准杯口轻轻吹了口气。慢慢饮下一小口，拭了拭嘴角的姜汁，把杯子放在身边的高脚柜上。

    “去洗个澡吧！别感冒了。”佟硕晖虽然和对方在冷战，却免不了这份下意识的关心，已经习惯了。

    “好！”

    殷槿桦没有多说一句话，走进浴室。

    拧开热水器开关，在花洒投下密密的水幕里，头顶太阳灯的暖意伴随热水的温暖包裹自己的身体。疲劳没有得到舒缓，瞬间的冷热交织让她有些晕眩。

    殷槿桦快速地关上热水器开关，擦干身上的水珠，穿好衣服。在氤氲雾气里摸索门的位置，一只手扶住墙壁艰难地走到浴室门口。

    头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缺氧，用力打开浴室大门，努力定了定神，尽可能让自己变得清醒。晕厥再次占据上峰，殷槿桦最终扛不住，眼前一黑，身子朝前倒了下去。

    她没有感到摔在地上的疼痛，迷糊中身子被人抱起，然后平坦地放在软绵绵的床上。

    等到殷槿桦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佟硕晖的怀里，身上盖着薄被子。他低头帮她擦干净头上和脸上的水珠。佟硕晖的表情泛着忧虑，挂满了凝重。

    “槿桦，喝点水，浴室氧气薄，以后要小心……”佟硕晖把装着半杯温水的水杯端到殷槿桦嘴边，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小心地把水喂进她的口中。

    “以后……”殷槿桦听出了语气的不对劲，佟硕晖眉间并没有舒展，像在做着一项艰难的决定。

    他会不会对自己说‘从此而止’之类的话？殷槿桦与他相识多年，彼此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哪怕是一个蹙眉，一个动作或者眼神，都会将情绪清新地写在脸上。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要为难自己。”殷槿桦勉强让自己身体坐直，脱离佟硕晖的臂弯。这个怀抱，已经不再温暖，它带着一丝陌生和冰冷。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啊!明天说。”佟硕晖会意，不再勉强对方，从床沿上站起来，帮殷槿桦整了被角。顺手关上了卧室的壁灯。

    离开房间时，她从对方的背影里看到了一抹幽蓝色，是落寞和无助的颜色。

    越是这样平静的夜，越让人不安。殷槿桦并不觉得她和佟硕晖的关系就这样缓和了，而是把彼此都拉入破碎的感情中。不会再忘记那个雨夜，俩人已经说了太多伤对方心的言语。即便再继续下去，也只会迎来源源不断的争吵和冷战。

    结束，忽然想要结束。

    既然知道会结束，又何必开始呢？人，总在生活中不断经历着那些迫不得已的选择，有的人，会从选择里跳出。

    “我不能接受背叛，包括对方的精神出轨。”殷槿桦已经确信了这个藏在心底的抉择。他的心，也早已不再自己身上，更别谈及对家庭负担责任的话。糖水总是第一口尝起来觉得甜，时间一长，终究会齁，会腻，感情也一样。

    曙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每天的日出日落看似再寻常不过，那是人们都在过着平淡的生活。殷槿桦何曾又不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下去呢？可以去看看日出，就算是在雨夜，也不会受天气而破坏情绪。她爱这个世界，更爱自然给予的恩泽。

    窗外，雨已经停了，天气也不再泛着湿冷。推开窗户，初冬还是如期来临。阳光很暖，也有些刺眼。她张开双臂，感受大自然的美丽，就如同她的青春和生命，一同沐浴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

    “饿了吗？”

    还是熟悉的味道，食物的芳香带着温热触碰着舌尖的味蕾。她很喜欢这道菜——虾仁炖粉条。也是他拿手的早餐。

    今天过后，这种幸福感会一点一点失去，何不把这些当作一场美梦呢？美梦总是让人身在其中不愿走出。

    “槿桦，我想了想，我们……还是……离婚吧！”佟硕晖右手握着筷子顶部，将筷子立在早已空空如也的盘子里，他没有抬头。

    已知对方会说出这句话，殷槿桦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说出来，才能让自己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那颗放不下的心也终于落地。

    “我懂！”殷槿桦只说了两个字，清澈的黑眸死死盯着对面的佟硕晖。

    佟硕晖抬头：“昨晚考虑了很久，槿桦，当初我们都做了一个仓促的决定，年少时候许过的那些诺言。也许是因为没有感受到生活和现实的难处，本以为可以一生一世，但经历这些事情之后，我觉得……我们是两个不同境遇的人，你有你的性格，我也有我的……”

    “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懂！”殷槿桦笑嘻嘻的，她心里的佟硕晖，终于真真正正地面对了生活。

    “我不需要你的安慰！”殷槿桦做出阻止的姿势，她没有泪，也许这一刻，好聚好散何曾不是一种对彼此的宽恕呢？

    也许，大家都已经很累了。

    “我会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收拾好……不耽误什么时间，那个……”殷槿桦停住了后面的话。

    “不急，这些都可以慢慢来，你想把东西留下来也可以。”

    “不用了，留下来，把这份已经不属于你的回忆强行挽留……还不如……迟早让这一切都一干二净。”以殷槿桦的性格，习惯把对方后面的话堵住。

    佟硕晖倒是也不觉得任何尴尬。

    “什么时候，把手续办了？”殷槿桦急急地问。

    “我……”

    “既然都已经开口，我反正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也就是一些随身衣物还有书，你送给我的东西……”殷槿桦咬咬嘴唇：“就放在这里吧！”

    “以后，一个人要保重。”

    “你也一样，硕晖。”殷槿桦继续说道：“希望离开我以后，你的日子会过得好一点。”

    “槿桦……”佟硕晖想叫住对方。

    “上班时间快要到了，我先去上班，你也不要耽误。这些事情，下班以后再解决。”殷槿桦还是和平常一样，只是语气中的温度在渐渐流失。

    所有美好往事，都随风散去，这栋屋子，曾经留下过两个人幸福快乐的一年零七个月。他们曾憧憬过未来，也曾在初春中把家种的植被摆满窗台。

    那个初秋，他们在楼顶围栏处种下了葡萄，期待来年的收成。冬夜中，围着小暖炉吃着川味火锅，从头顶暖进心里。

    那时候，才是家的味道，两个人的小世界，谁都无法打扰。

    雨夜之后，原来的一切都像童话里的故事，从两个懵懂的年少时光进入到面对社会的残酷，他们终究还是分开了。

    佟硕晖，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