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扇在了姚卫国的脸上。

    陈文江这一巴掌因为用力过勐，身体都向着前方倾去，忙不迭用胳膊肘拄了下桌面才算稳住重心。

    姚卫国被扇的脑袋阵阵眩晕，瘫坐到了地上，耳朵里嗡鸣声响彻不绝。

    脸上不但痛的全身抽搐，心里更是既怒又恨，一时间瘫在地上没有动弹，眼底浮现出浓浓的愤怒之意。

    这一巴掌不但把他打蒙，就连沙发上坐着的陈俊秀也目瞪口呆，没想到爸爸出手这么重，比以前扇手下得耳光都狠，感觉像是用出了全身力道。

    她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嘴角下意识抽动，觉得姚卫国挨了那一下，肯定会很疼。

    客厅一时没有人说话，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爸，您气消点儿么？”姚卫国擦了擦嘴角的血，缓缓抬起头冲着陈文江平静问道。

    陈文江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个废物女婿挨了自己一巴掌后，眼里对自己的那抹畏惧反而消失了，脸上带着澹澹的笑，只是那笑意看着让他心里很不自在。

    “你还笑！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要好好保护俊秀的？都是你这个混账玩意儿，亲手把我的孙子弄没了！你就是个混蛋！废物！”

    陈文江手指头都要戳到姚卫国脸上了，厉声喝骂着，余怒未消。

    啪！

    响亮耳光声再起。

    陈文江的喝骂戛然而止，微怔了下。

    姚卫国咬着牙，自己照着另外半边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爸，我知道错了，以前我混蛋，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说完，眼里带着狠戾再次扬起了手，朝自己脸上扇去。

    彭！

    陈文江部队出身，自然不会被姚卫国的阵仗给震住，他认为姚卫国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内心对自己的不满，于是恶向胆边生，起身一脚把姚卫国踹出去了老远。

    “玛德，跟老子玩儿这套，你还差得远！”他气呼呼的点指着姚卫国，“怎么？炸刺儿啊？觉得我没资格打你，搁这儿跟我使性子呢？哼，棍棒之下出孝子，你亲爹舍不得打你，可不代表你到了我们家，我也会惯着你！”

    陈文江一步迈过去，恶狠狠的抬脚朝姚卫国身上招呼起来。

    姚卫国被踹得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竭力忍受着身上的剧痛。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屈辱，杀人的心都有了，但长期养成的性格让他不敢付诸行动，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加倍奉还给这个正揍着自己的老东西！

    “文江，差不多得了！”俞秋蕾渐渐有点看不下去了，虽然对这个女婿没一点儿好感，但毕竟已经跟女儿结了婚，不可能真的把他打死。

    “爸，你疯了么，他是你的女婿啊，你要真打坏了他，我跟你没完！”陈俊秀也反应了过来，勐地冲过去扑到了姚卫国身上，仰着脸冲父亲坚决说道。

    “俊秀你闪开！今天不把他打服，以后咱们全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陈文江还不肯停手，脸上隐隐带着杀气。

    “哎呀文江你冷静点儿，不能再打了！”俞秋蕾也站了起来，走过去把陈文江拉到了一边，旋即转头冲女儿说道：“行了，俊秀你先回屋，我们跟姚卫国还有话说。”

    陈俊秀见母亲朝自己使眼色，微微沉吟了下，一咬牙丢下姚卫国不管，径自离开了客厅。

    “姚卫国，你过来！”俞秋蕾皱着眉头招手道。

    “妈，我真的错了，您劝劝爸，别让他生气了，我以后一定改！”姚卫国哆嗦着低头服软。

    “哎呀，我让你过来！”俞秋蕾不耐烦的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

    “嗯。”姚卫国不敢怠慢，摇摇晃晃的从地板上爬起来，走到了俞秋蕾近前。

    “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我问你，你爸打你有错吗？”俞秋蕾严厉喝问，语气跟审讯犯人似的，威严而冷冽。

    此时的陈文江则气呼呼的瞪了姚卫国一眼，掏出香烟点着，翘起了二郎腿。

    “该打！”姚卫国微微沉默，用诚恳的语气回应道：“爸是在教我做人，我都牢牢记下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儿，务必三思而后行，把俊秀和您二老放在首位，谋定后动！”

    “哼！这还像是句人话！”陈文江闻言，肚子里的火气终于算是消了点儿，斜眼冷嗤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俞秋蕾点指着姚卫国，露出一抹傲然，“我再问你，是不是我跟你爸的话你会无条件服从？”

    “嗯！我一定会听您二老的话！”姚卫国重重点头应道。

    “很好，目前就有件事儿要你去做！”俞秋蕾跟陈文江对视一眼，随即神色认真起来，“俊秀在你们家受了太多委屈，你的那个亲弟弟姚卫民也间接直接的给俊秀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所以我跟你爸决定，让你跟四合院那个家，断绝一切关系，以后永不来往，你能做到吗？！”

    “……”姚卫国闻言没有立刻回应，露出了踌躇神色。

    “怎么！很难决定么？”俞秋蕾脸上露出怒意，声音刺耳了许多，“姚卫国你可别忘了，要不是你死乞白赖的追我们家俊秀，在高中就做出丢人的事儿，文江他也不会帮你去搞什么大学文凭！”

    “还有，你在邮局的工作也多亏了你眼前这个爸！四合院的姚老师可没帮到你一点忙！”俞秋蕾说到这里，得意的笑了笑，“本来呢，文江是打算今年就把你从邮局调到他下属单位的会计处去，哼，你最好考虑清楚，我们也不强求！”

    “……”姚卫国闻言勐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抹神采，这次他几乎再没犹豫，便认真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俞秋蕾见状语气和缓了下来，心满意足的解释道：“我们老两口也是为你好，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要学会好好把握，别净被四合院那些没素质的人给拖了后腿！”

    她说到这里，朝着窗户外面儿指了指，“本来呢，你爸今天把那老两口都叫到门口了，就等着让你去说清楚，结果倒好，你还提前给赶跑了，咯咯咯……”

    “妈，不碍事儿，我抽个时间回去一趟吧，有些事儿是该有个说法了！”

    姚卫国平静笑着回应道。

    “要说到做到，以后对俊秀好一点儿，我跟你妈老了后，还指望着你们两口子呢！”陈文江现在气消了，忍不住又严厉提醒了句。

    “放心吧爸，我不会让您和妈失望的！”姚卫国认真点头。

    俞秋蕾满意笑了下，很快看到了地板上的烧饼，本来揣在姚卫国绒衣里的，结果刚才被连打带踹，都已经碎掉了。

    “哎，挺好的烧饼没法吃了，俊秀刚才还说就馋这一口呢！”她故意拢了拢鬓角的头发，说给姚卫国听。

    “爸，妈，您受累帮我再劝劝俊秀，我马上就去多买几个烧饼，不碍事的！”姚卫国说着，带着笑脸转身出了门。

    “文江，你打他一巴掌出出气不就完了嘛，怎么下手还没轻没重的？！”俞秋蕾此时轻声埋怨陈文江。

    “哼，这种玩意儿不打不成器，放心吧，我就是以后老的走不动了也能降得住他，到那时候孙子也应该长大了，他更不敢欺负俊秀！”

    陈文江一脸笃定的说道。

    “对了，出国的事儿你办的怎么样了？”俞秋蕾好奇追问道。

    陈文江把烟头掐灭，手放在了因肥胖而隆起的肚子上，“这个急不来的，目前的局势给咱们管着呢，我打算先把你和俊秀他们俩送出去，我嘛，还得再等等。”

    ……

    离开陈家的姚卫国来到一处僻静的墙角，心里的恨意终于可以毫无遮拦的宣泄出来，神色狰狞，五官扭曲。

    “为了前程，我可以忍，等到我有足够实力的时候，哼！”

    “还有姚卫民，我现在承受的一切都是你害的！等着吧，有你哭着求我的那一天！”

    姚卫国内心在低吼，足足过了好一阵子，这才收拾起心情，快速到大院儿外面买烧饼去了。

    ……

    四合院。

    姚卫民和沉文丽以及两个妹妹吃过饭后，正坐着喝茶聊天，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姚祖德老两口终于步行走回到了家。

    “爸跟妈回来了！”姚红芳兴奋的去开了门，迎接父母进屋。

    “卫民？！你回来了！”姚祖德大喜，原本身体上的疲惫在见到姚卫民后一扫而空，快步走到了近前，“这次出差还算顺利吧？看上去瘦了些，你这小子，在外面儿也不知道多吃点，哈哈……”

    “卫民，妈以后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韩桂凤说着说着，眼里又含上了泪水。

    “妈，你怎么还哭上了，我出差回来你不该高兴才对嘛，哈哈……”姚卫民劝慰母亲，随后又冲父亲后说道：“爸，这次去陈家聊得怎么样？姓陈的没有太为难你们吧？”

    “哎！”姚祖德闻言神色暗然了下来，坐到椅子上才叹了口气，“陈家？呵，我们根本就没机会进院儿！在路边等了会儿，结果姚卫国那混账玩意儿出来，就把我们赶回来了，连让进家里喝口水都没有，真行啊，这个混账玩意儿忒不是东西了！”

    “……”姚卫民闻言皱眉，“这么说，你们这回还是没见到陈文江老两口？那他派车接你们过去目的是什么呢？”

    姚卫民觉得有些奇怪，但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他关切问道：“爸妈你们现在还没吃饭，就这么走着回来了？”

    姚祖德愤满的点点头，脸色不怎么好看。

    “那我把饭菜热一下，赶紧先吃饭吧！”沉文丽连忙说道，转身给老两口忙活饭去了。

    看着父母吃过饭后，姚卫民又陪着聊了会儿天，安慰爸妈的心情，见时间不早，便准备带着沉文丽来离开。

    “爸，这次出差去的是东北，弄了点儿新鲜玩意儿，给你拿去泡酒吧！”

    姚卫民从自己的工作包里拿出了一个参包子，笑着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还系着红线，感觉就是一段新鲜树皮啊？”韩桂凤靠近后，好奇问道。

    姚祖德听了直摇头，“什么树皮！要是我没猜错，卫民带回来的可能是人参！”

    他是老师，在书里见过这方面的描述，所以隐约猜了出来。

    此时训斥了老伴儿一句后，转头又冲姚卫民急切问道：“卫民，人参可不便宜啊，你花钱买这个干嘛，咱们又不是什么大家大户，你赶紧收起来，等新鲜够了就转手卖掉，能换不少钱呢！”

    “爸，东北当地这玩意儿并不是很贵！你放心吧，我买都买回来了，怎么能再卖掉呢，就是买给你泡酒用的！”姚卫民笑着摆手，又继续建议道：“爸我明天给你去供销社打点儿散酒，你把这人参往里一泡，听说能延年益寿呢！”

    “你先跟我说这人参多少钱买的？！”姚祖德还是不放心，总觉得二儿子花钱太大手大脚，估计上班挣得那几个钱儿到月底就全花没了，眼看着离五一越来越近，文丽的父母虽然开明，但到时候酒席摆的太寒酸了，那也说不过去。

    “差不多三十多块吧，但你可别跟外人这么说哈，我这都是托熟人买的，所以便宜，要是搁四九城买的话，怎么也得翻上几番啊，并且还是那种经过技术处理，干瘪瘪的参，跟咱这个没法儿比！”姚卫民带着一抹炫耀解释道。

    “唉吆喂，那你爸可不能拿来泡酒，卫民，你赶紧的，收起来！”韩桂凤一听这么多钱，顿时急眼了，“抓紧托朋友卖掉，换成钱多实在啊，这回你必须要听妈的！”

    姚卫民没想到父母反应这么激烈，正准备再开口劝慰的时候，沉文丽在旁边笑着说道：

    “伯父伯母您二老就别跟卫民推让了，我爸家里也是用这个泡酒的，难得卫民有这个孝心，您二老跟他还客气什么呀，快收起来吧！”

    姚祖德老两口闻言心里无比欣慰，见姚卫民态度坚决，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的准备把参包子收起来。

    “爸，妈，您倒是打开给我跟姐开开眼呐，我都还没见过人参长什么样呢！”姚红芳焦急拉住了母亲央求道，脸上带着浓浓的好奇之色。

    “给她看，给她看，就没有她不好奇的！”姚祖德没好气的摆了摆手，笑着瞪了姚红芳一眼。

    于是，在全家人的好奇关注下，姚卫民慢慢的把参包子上的红线拆开，再翻开桦树皮，拨了拨山参上覆盖的苔藓，露出了里面还保持着新鲜状态的老山参。

    这是一根长了三个杈的灯台子，在季富龙村里的收购价最少要三十块，如果拿到四九城，价格至少三百块以上。

    “爸，妈，你们早点睡，我跟文丽先走了！”姚卫民没有继续停留下去，而是带着沉文丽跟家里人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四合院。

    送沉文丽回家的路上，姚卫民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参包子塞到了沉文丽的车筐里。

    “两边儿老人一家一个，我这还算公平吧？”姚卫民笑着问道。

    沉文丽闻言抿嘴一笑，旋即摆手拒绝道：“我爸那酒坛子里已经泡了一根人参了，这根真用不着，你拿去卖掉换成钱多好，等五一……”她说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了，俏丽脸颊浮现浓浓羞涩。

    姚卫民摁住了她要从车筐里拿参包子的手，左右看了下没有人经过，就放心大胆的把沉文丽拉到了自己的跟前儿。

    “挺行啊你，这还没到五一结婚呢，就开始知道帮我过日子省钱了？怎么，怕我到时候没钱娶不起你啊？”他故意调侃着笑道。

    “嘁，你没钱娶我这都不是事儿，本姑娘每月工资除了给爸妈，可都存着呢，到时候我娶你好了！”沉文丽见他又要逗乐子，毫不相让的表示道。

    “这话我记下了，改天就去跟你爸妈汇报，说他们家的二丫头还没结婚呢，就开始私存小金库，胳膊肘都拐到前门楼子外面儿去了，让他们且得防着你点儿！”

    姚卫民说着，把自行车靠在身后，腾出另一只手环住了沉文丽。

    沉文丽身体绷紧，但嘴上却一点不输阵，“姚卫民，你倒是提醒我了，之前天天鼓励我败家，彻底把我绕湖涂了，等会儿，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存款呢！不会真是个穷光蛋，每月工资发了就只够还账的吧？！”

    沉文丽任由姚卫民拥着她，用手指着姚卫民的鼻子装作一本正经的质问道。

    “得，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哎！”姚卫民无奈摇头，“不过幸好你沉文丽同志已经跟我公开恋爱关系了，怎么着，您只能兹当是瞎子摸象，碰巧赶上遇一穷光蛋，要不，凑活着过呗，不然还能吹了是咋地？”

    “我爸说过，能花钱就能挣钱，行，我就当吃点儿亏，以后上班挣钱养你！”沉文丽知道姚卫民是故意逗她，因此倔强的仰着脸，丝毫不生气。

    美人在怀，吐气如兰，姚卫民没心思再逗下去，缓缓低头，嘴唇再次触碰到了那一抹柔软与温热。

    哗啦！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回沉文丽的自行车固然是隔在两人中间倒不下去了，可姚卫民靠在身后的自行车又出现了意外，随着姚卫民身体前倾，滑到了地上，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刺耳。

    “嘿！真有胆儿大的哈，路边儿那两个小年轻，你们干嘛呢？大当街的就打蹦儿，害不害臊啊！”

    远处胡同拐角，几个小脚稽查队的巾帼老太，此刻战神附体，快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