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冢双人
“师弟这是要去哪里?”镇守山门的弟子用质问的语气开口。
因为一直自卑的缘故,叶南歌此时显得有些慌乱,只能强行压制住,然后恭恭敬敬回道“师兄,我想去山下的集市买些衣服用具。”
“山中自有专门采购的师兄弟,你大可与他们登记,不要私自下山。”
叶南歌略显迟疑,不知该如何开口。
镇守山门的弟子见叶南歌迟迟不走,语气也变得不太友好了“最近我墨辞阁正与五毒教交战,也不是我不放你下山,只是怕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即使下了山,也会死在五毒教恶徒的手中,还不快快回去。”
不愿招惹是非,叶南歌只能灰溜溜地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也罢,只能挑选一套自己的干净衣物去给她了。”
被囚禁在剑冢里将近两个月,这一天是宋芝语最开心的一天。
有热腾腾的水可以洗头洗澡,有香醇的酒可以细细品酌,最主要的是她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让年轻爱美、喜欢干净整洁的她如何不高兴。
叶南歌十四岁,宋芝语十九岁,两人年龄相差五岁,但身材却是差不多的,衣服挺合身。
“小弟,你去哪里买的酒,味道还差了些,就没有好一点的吗?”
叶南歌一边打扫一边回道“炊事房偷的,你就将就着喝吧。”
“酒哪里有将就的说法,不过想不到你这小屁孩也挺坏的,居然会去偷东西。”
“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不要总是小屁孩小屁孩地叫。”
“哼,比你大得多了,小屁孩。”
叶南歌摇了摇头,没有再争论这个话题。
宋芝语晃了晃酸痛的手臂,惹得铁链叮当作响“被这四条铁链束缚着,刚刚洗澡时也甚是不便,奈何我又没办法打开。对了,刚刚我洗澡时,你有没有偷看。”
叶南歌的额头顿时黑线“没有。”
宋芝语轻哼“真没有还是假没有,男人的的话最是信不得。”
叶南歌无奈。
收拾结束,叶南歌就开始在剑冢里独自漫步转悠。伸手抚摸着奇怪的石壁,闭上眼聆听风吹剑刃的声音,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叮叮当当……”
上千把剑在鸣叫,如同活物!
“这是错觉吗?”
石头上石壁上哪里是什么凹凸不平的纹路,分明是有人练剑时在上面留下的剑痕。
叶南歌突发奇想“我能从这些剑痕上悟出剑式吗?”
难怪说剑冢是墨辞阁从创派到现在的剑道结晶,里面承载的可是历代用剑高手的心得与领悟。
自那一日起,叶南歌就如同发疯了一般,送给宋芝语饭菜后就开始独自摸着石壁,或握着石头发呆。
宋芝语悠然自得地观察着变傻的叶南歌,偶尔出言调戏一番,但没有得到回应,她就只能自顾自的玩起来,烦了就练练功,累了就睡一觉。
刚开始被关到剑冢时,宋芝语只能睡在冰冷的地面,后来叶南歌为她送来了被褥,还不定期地为她更换清洗。
“我悟到了,悟到了。”
原本在睡觉的宋芝语猛然惊醒,看着远处又蹦又跳的叶南歌,一脸蒙圈。
“不行不行,我悟到了剑式,但没有厚实的内功基础,根本无法驾驭剑式,不行不行。”叶南歌双手抓着头发,高涨的情绪顿时跌入了谷底。
宋芝语看不下去了,大声问道“你就那么喜欢剑吗?”
叶南歌颓废地走了过来,在距离宋芝语数步的位置停住,愁眉不展“我喜欢剑,但我却没有天赋。”
宋芝语安慰道“别灰心,虽然我不懂剑,但我可以教你用毒,比剑好玩多了。”
“可我只喜欢剑。”叶南歌缓缓垂下了头。
宋芝语不明白叶南歌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叶南歌为什么会对剑那般执着,只能问道“之前你说悟到了,你悟到了什么?”
叶南歌没有隐瞒“悟到了剑式。”
宋芝语不解“这剑冢里只有遍地的剑和石碑石头,最多也就有几面石壁,哪里有什么剑式?”
叶南歌递出了手中的石头“上面有剑痕,我可以推演出精妙绝伦的剑式。”
宋芝语愣住了“根据剑痕悟出剑式?你不会是真的傻了吧,剑道的高手也做不到,除非是剑道造诣超凡的剑圣。”
面对宋芝语的猜疑,叶南歌并不在意,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悟出剑式也没用,我没有雄厚的内力,根本施展不出来。”
看着叶南歌那认真的模样,宋芝语半信半疑,毕竟看着剑痕悟出剑式,墨辞阁的天才楚怀宇也未必能做到。思路一转,乘机说道“我倒是有几种内功心法,你要不要学?只要你叫姐姐,一切好商量。”
叶南歌看着宋芝语那一脸得意的模样,也没有了练剑的兴趣,准备转身回住所。
“喂喂喂,别走啊,我教你。”
停下脚步后,叶南歌狐疑地看向宋芝语“当真?”
宋芝语耸了耸肩“自然当真。”
又过了一个月。
“不行,我根本就学不会。”叶南歌几近奔溃。
宋芝语泯了一口酒,摇头道“你的资质是真的差啊。”
闷闷不乐的叶南歌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片宽阔的位置,盘膝坐在地上。
或许天无绝人之路,每个人每件事物的存在真的有意义,绝望之际希望再生。
你是否真正用心聆听过,你是否真正思考过;你不适合走别人的路,你只适合走自己的路。
感受着风的流动规律,感受着剑鸣的起伏不定,叶南歌发现了,这才是剑冢里真正的秘密。
他闭上了眼,盘膝打坐,运用微弱的内力在体内运转,冥冥中与整个剑冢融为了一体。
两日后。
“小弟,已经两天了,我饿了!”
“小弟!!!!”
自从叶南歌打坐入定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无论宋芝语如何呼喊,叶南歌都没有半点反应,就如同死去了一般。
终于,悠悠转醒后的叶南歌立即兴奋起来“随气而转,随意而动,与剑同鸣,化气为劲,原来这整个剑冢的布局是刻意而为的,如此练习吐纳归息之法,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驾驭诸般剑式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将剑冢里所有的剑式悟出来,学个通透。”
“你个混蛋终于醒了,不要再说胡话了,我饿了!”宋芝语真的很生气。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
叶南歌一路小跑离去。
……
“这剑冢内,似乎还欠缺了一点,是什么呢?”
是墓碑!
轻轻擦拭墓碑上的灰尘,却露出了上面隐藏的剑法,每块墓碑都有一套剑法。
这最新的发现,让叶南歌的剑道修为,一日千里。
……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宋芝语的存在似乎早已被墨辞阁遗忘,除了一个叶南歌依旧按时陪伴,宋芝语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其他人了。
“你孤单吗?你害怕过吗?”叶南歌坐在宋芝语身边询问,这次是他们两人最贴近的一次。
宋芝语抿嘴笑道“一个明明很孤单的人却问我孤不孤单,很有趣啊。再说了,有你这个傻小子说说话,就挺好。”
若大的宗门,除了一个很久才见一次的冯聪师兄,叶南歌又何曾不孤单,直到遇见了宋芝语,他的生活才有了新的色彩,不像当初那般黑白穿插。
“我们相识这一年多了,关于你的来历,你不说,我也不曾问过。”
“怎么?今天想知道了。”
“如果你不方便,那就不说了,我去练会儿剑。”
“我有说过不愿意吗?只是不想提起罢了。”
叶南歌看到宋芝语那幽怨哀伤的眼神,自己的情绪似乎也被她给感染带动,开始逐渐低沉。因你欢喜而开心,因你痛苦而失落,这一年多的相处,冥冥之中宋芝语已经成为了叶南歌生命中的一部分。
“五毒教有五圣,我就是那五圣之一的蝎子之女。”
或许这个答案并不惊人,叶南歌只是略微诧异,思绪并没有太大波动。
“我在宗门内也听说过五毒教的一些事,五毒教已经被琴棋书画四绝带领的墨辞阁弟子攻破瓦解了,蝎子、蜈蚣、蟾蜍三个领头人都已毙命,只余下了毒蛇和蜘蛛还在外逃窜。”
听到蝎子,也就是自己的父亲已死,宋芝语的脸上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我也无法去改变,五毒教的存在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那无情的爹爹……”
宋芝语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叶南歌微微皱眉,他不觉得宋芝语是那种歹毒无情的人,便问道“你父亲待你不好吗?”
“好?什么是好?我出生后就将我抛弃,九岁才将我带回五毒教,让我淬毒养蛊,对我的生死不闻不问,他又何曾尽过一星半点父亲的责任?他又何曾将我当做他的女儿?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件工具罢了。帮他养毒虫毒物,甚至多次中毒受伤,他也不会慰问一句。”宋芝语说得那般平淡,可他父亲的冷酷无情却是一览无遗,尽数呈现。
身为魔道的人就真的歹毒无情吗?其实并非如此,正派中的衣冠禽兽也不在少数,只是宋芝语运气确实不好,真的遇到了一个无情的父亲。
叶南歌沉默了。
“小弟,你的父母呢?”
“我有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他们待我就如冬日的暖阳,炎夏的甘露。他们都是墨辞阁里的普通弟子,在执行宗门任务时,牺牲了,当时我十一岁。”
叶南歌比宋芝语幸运吗?其实也不是,在叶南歌父母去世后,宗门内又有谁将他当人看待?如狗般使唤,如牛羊般毒打。试问天下谁人不可怜,你又如何能祈求别人怜悯于你?
都是多磨的人儿,一个双十年华,一个十六出头。
入夜,宋芝语提前睡着了,睡得很香,叶南歌还醒着,默默陪伴着。今夜他并没有离开,他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决定,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宋芝语那精致的脸庞上,暗自许诺“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笼中的鸟儿渴望着天空,渴望着自由,这一夜,也是叶南歌思想改变的开始,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自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