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会考虑。”何南被渡边这样一说，有些犹豫。

    的确。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所以我感觉纽约在新市长上任后，形式并不会变好。”渡边尤里接着边翻越档案边低声说道：“……恐怕又是一番血腥的动荡。我指的不是新任市长推行新政后必然会经历的适应期，而是各种汹涌的明争暗斗。”

    “嗯……”何南陷入沉思。

    他在想，如果非要加入一个组织，那自己能否适应复仇者联盟的氛围，复仇者联盟又能否接受他的行事作风？

    其实提起组织，他比较想加入的是侦探联盟。

    也就是自己毕业后拿到侦探证书的一刻起便自动有资格加入的组织。

    ……可是这个组织加入后每个月要交一笔会费的，他赚的少，不太愿意掏。

    毕竟，掏了钱，这个组织也不能对保护他有什么作用。

    组织的势力在纽约太弱了，弱到几乎没有能庇护组员的能力。

    它们在华盛顿、波士顿、枢纽城、哥谭市等地还是不错的。

    而这些地方他暂时不会去。

    ……实在很尴尬。

    一个最适合他的组织，却因为组织在当地毫无卵用而没有加入的必要。

    进了就是每月多送钱，不能享受到身为会员的好处。

    接着，何南又想到渡边尤里跟他说的那番话。

    ……结合她从前的经历一思考，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渡边尤里在两年前的八大帮派争夺地盘、展开伤亡惨重的街头巷战之时，曾被托尼·斯塔克看中，并试图扶持她上位，成为纽约总局局长。

    然而在权力斗争中，他们落败，愿意跟随渡边尤里清剿警局乱象的有志警员们死伤惨重，存活下来的也要么被开除，要么调去了远离权力斗争的岗位。

    ……有勇气改变警界黑暗现状的好警察，在那一次就几乎全军覆没。

    之后，剩下的警察，都不敢再斗争了。

    渡边尤里刚刚直接劝鉴证员科恩辞职，恐怕就是深受那段痛苦回忆的影响。

    原本身边的战友们都为了支持她的正义事业下场凄惨，恐怕她将一切都记在了自己头上，认为是自己害了他们。

    现在她不想看到还有人因为自己死去了。

    ……这一点倒是跟斯塔克还挺像的，或许正是斯塔克先生选择她的原因之一。

    和战友们一起拼搏时出了什么问题，都觉得是自己害的，是自己没能做到XXX。

    什么锅都往身上背，迟早压得喘不过气来。

    斯塔克可以潇洒享受，会用或幽默或讥讽的话怼人，大不了也能卸下一切重担只做个快乐的花花公子度过一生——尽管这不可能是他想要的，但这确实永远是选项之一，是条一直保留的退路。

    但渡边尤里没有。

    她的性格较为严肃沉闷，看不得恶行。卸下警察的身份，就只是个普通人。

    她的压力在不断累积，看着为之奋斗的正义事业没有出路、自豪的身份日渐变得污名累累，不知道该有多受打击。

    压力得不到释放，可能会对人的心理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

    ……何南有点怕她以后也会开始走极端。

    到时候会是一种怎样恐怖的景象，实在难以预料。

    这种在追求正义之路上不回头的一个劲猛奔、最终发现路越走越暗的人很可能会堕落。

    ……也许那对净化这个社会来说反而有积极作用，但那样的结局实在让人痛心。

    何南一直觉得信仰破灭是最残忍的惩罚。

    ……指的不是宗教信仰。

    而是人生中一直坚信、并为之奋斗的那个目标。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惩罚者一样杀恶人杀得心安理得、越杀越起劲的。

    更多的人是会越来越感到空虚、渺茫和痛苦。

    因为如果你坚持杀恶人，发现社会越来越干净了，那你可能会心底充满干劲，并自豪于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要是怎么杀恶人都不见少，发现自己的行为毫无作用呢？

    ……那带来的挫败感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很多人都会质疑自己的行为。

    “渡边尤里。”何南在思考下，沉重的开了口。

    “……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我还在等报告，哪会有新发现。”何南无奈地如此说道：“我是想问你，你考虑过辞掉这份工作吗？”

    “……没有。”

    “因为你觉得还能改变警局的现状吗？”

    “不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真正去做一点能维护正义的事？”

    “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渡边尤里停下了手上的翻页动作，低头沉默了片刻后，开口说道：“我不离开是因为如果像我这样的警察都走了，警局就会彻底腐败掉。只要我这样的人还有一个没走，就象征着还有警察在捍卫自己的信仰，以及警徽所代表的正义……既然不希望警界继续这么腐烂下去，我就该以身作则，那就当然不能放弃。”

    “可你刚还在劝科恩离开不是吗？”

    “那不一样。他继续呆在这的危险性太大了。”渡边尤里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没有新鲜血脉不断加入，那警局的改变就无从谈起，对吧？可事实上，我就是不能以我对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我只是不负责任的说一句话而已，对方送的可是一条命啊……我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何南。事实上，就算我有，我也不会强求别人冒险。”

    “我只是希望你跟科恩好好谈谈，把选择权交给他，而不是直接建议人家走。因为你不在警局组建起自己的势力，就永远不会有保护想当个好警察的新人的能力。光杆司令什么革命都掀不起来。”何南如此劝说道：“你在赶人，渡边警官。你也说了要坚守警察的信仰吧？他也许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就缺少点鼓励罢了。你说不希望警界这么腐烂下去，要以身作则、不能放弃，对不对？可你怎么就放弃去改变它了呢？”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我是想改变警局，但失败了，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渡边尤里的眼神疲倦无比：“你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