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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沈步渝开始不间断的出入宫门,几乎大半的时间都留在了宫外,既是在查探杀亲仇人的具体讯息,也是在刻意躲避着他
这天,所查之事终于有了着落,沈步渝刻不容缓赶回宫门,将多余的情报一一整理妥当
她要的是灭了她沈家的罪魁祸首,至于其他的,交给宫尚角就好了
夜晚,徵宫树影婆娑,微风轻拂流云
室内烛火摇曳,沈步渝的身形通过烛光照印在窗纸上,忽明忽暗
门外的人不知何时到来,他没有敲门,而是静静的看着窗纸上的影子,直到屋内的光亮一点点熄灭
驻足良久
他转身,大步离去
翌日——
角宫的廊道中,一阵铃铛声随着沈步渝的移动步步生响,清脆悦耳
她踏上台阶,走到门边,刚要抬脚进屋,便瞧见屋内不止宫尚角一人,这下,避无可避
宫尚角在茶案前品茗,朝沈步渝投来视线,见她悬在半空迟迟不着地的脚,问道
“怎么不进来?”
沈步渝看了眼坐在旁侧一言不发的宫远徵,犹豫片刻
宫尚角瞬间会意,慢条斯理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
“远徵,你去医馆替我取些治疗皮肤外伤的药来”
“……”
宫远徵心不在焉,两眼空洞无神的盯着某一处,似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宫尚角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提醒道
“远徵”
宫远徵悠悠回神,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在看到宫尚角那警告般的眼神后,无奈起身,点头应下
“好”
沈步渝垂眸进屋,与他擦肩而过,二人的脸上,皆心事重重
屋外,宫远徵守在暗处,寸步未离,屋内交谈的一切只字不漏传入他的耳中
这次,他破了例,没有选择听哥哥的话
屋内——
沈步渝取出藏在怀中的宣纸,搁置于案桌上,道
“那人我已查清,这些是有关无锋的消息,对我无用,但对哥哥或许有用”
宫尚角散漫地瞥向宣纸,眼神狠厉,带着不可冒犯的威严
“我说过,不要单独行动,你听了吗?”
沈步渝攥着手,纠结着这句话,究竟该说不该说?
一番思量
最终,她松开了衣袖下紧握的拳头,恢复平静,淡淡道
“我时间不多了”
宫尚角拿宣纸的手停了停,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重复了一遍,道
“时间不多了?”
“嗯”
沈步渝微微颔首,面上毫无波澜,像是在说一件芝麻大点小事
宫尚角皱着眉,仍是不明所以,他掀起眼帘看向沈步渝,大概是察觉到什么,态度明显认真了起来
“什么时间不多了?”
“我……”
“等等”
宫尚角抬手阻止了沈步渝说话,随后将拿过宣纸的手凑到鼻前闻了闻,目光瞬间变得犀利
“血腥味”
此言一出,沈步渝立马慌了神,这宣纸,她放在了怀中,位置恰恰是伤口处,而自己今早来角宫前,已然取完血
宫尚角对血腥味甚是敏感,她怎么能忘了这茬
见沈步渝没有反应,他站起身,拿着宣纸递在她眼前,低声质问
“蓁蓁,哪些事做得,哪些事做不得,你知道吗?”
沈步渝强压心头的慌乱,仰起头,坚定的直视着他
“我知道”
她看了眼宫尚角手里的宣纸,而后扭头深深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不打算继续隐瞒和欺骗了,坦白道
“沈家世族,惯以痋蛊术闻名江湖,有了痋……”
话到一半,宫尚角的神色变了又变,‘痋蛊术’乃至阴至邪之术,虽存于世间,却极为隐秘,若不是在万象阁的书籍中有记载,他怕是也不会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对沈家灭门一事查无所获,原来,是这样
“不必说了”
他大抵是猜到了前因后果,轻声打断她的话,长叹一口气,扔下宣纸,坐回案桌前,道
“夷族沈氏,略有耳闻,你所说的‘痋蛊术’也曾见过,但……”
宫尚角顿了顿,深思熟虑后,补道
“此术又称禁忌之术,损身破敌不利己,难不成你”
“嗯”
沈步渝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果断承认了所作的一切
宫尚角的眼神由最初的愤怒转化为不可思议,她竟这般不怕死
末了,他摆摆手,心情复杂,道
“罢了,你报仇心切,与无锋有如此深仇大恨,岂是我想拦就能拦得住的,只是”
宫尚角苦闷的揉着眉心,语重心长交代道
“你要懂分寸,万不可因为卑鄙小人就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你可听进……”
‘砰——!’
谈吐间,门猛的被人踹开,屋内的二人齐刷刷朝门边看去
就见宫远徵大步跨过门槛,横冲直撞地迈向沈步渝,浑身散发着令人恐惧气息
眼看情况不对,宫尚角赶忙出声
“远徵!你做什么!”
宫远徵怒火中烧,完全听不进去
沈步渝脑袋空白一片,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进来,直接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宫远徵冲到自己身前
他眼尾猩红,喘着粗气,酝酿好半天才颤抖着说出一句话
“你骗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沈步渝反应过来,弯起眉眼,笑的温柔,道
“你说什么呢,尚角哥哥是在……”
宫远徵情绪失控,急的大吼
“还想骗我!”
他伸手禁锢住沈步渝的双臂,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不满道
“沈步渝,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样的话语,骗同一个人,宫远徵真的不愿再蒙于鼓里了,他怕,怕事情会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宫尚角坐立难安,如今面对这两人,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须臾
沈步渝抬手贴在宫远徵的胸膛上,用力一推,没了笑容,冷漠到恍若陌生人
“我的所作所为,何须旁人多管闲事?”
话落,她像是觉得不够狠,又道
“就算我死了,也与你无关,我沈家人都死了,你又是谁?凭什么来指责我?!宫远徵,你最好有多远……”
“滚多远”
尾端这三个字,如鲠在喉,她说不出来,可没办法,她最是了解宫远徵了,所以才要把话说绝,好让他远离自己,远离这场对他百害无一利的纷争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有软肋,才不会有所顾忌,即使是死了,也能死的毫无牵挂
话音落,沈步渝不顾宫远徵悲伤落寞的神情,侧身行礼告退,径直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