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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鸟啼宛转,冬日里第一抹阳光洒满整个徵宫
榻上的人悠悠苏醒,她缓慢起身,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再一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书案上的一株紫色杜鹃
她顿觉新奇,掀开褥子下了榻,走向书案
“真美……”她不禁赞叹,若白色杜鹃代表洁白无瑕,那么紫色杜鹃,就是高贵而又神秘
杜鹃一侧,摆放着一碗粥,她伸手去触碰,是热的
门被推开,如桃笑容甜甜:“小姐醒啦”她跨进门,将手上端着的一盆温水放在了木架上,由衷道:“您这可是第一次一觉睡到大天亮呢”
“嗯”沈步渝点头,问道:“这花,是谁送来的?”
如桃拧干铜盆里的脸帕,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
沈步渝又指了指那碗粥:“那这粥呢?”
提到粥,如桃垮下脸,哀嚎道:“小姐~您是不知道,这粥是徵公子昨夜命令的,他怕您醒来这粥会凉,就吩咐我凉了再换新的,一来一回,换了有七八回了”
沈步渝噗嗤一笑,在镜台前坐下,说笑道:“凉的也能喝,再说了,我也没有喝粥的习惯”
如桃噘着嘴,为她梳理着青丝,嚷嚷着:“不可以的!您怎么能喝凉的?徵公子看见了也会责罚我照顾不周的”
沈步渝含笑不语,抬头看到镜子中倒映出的紫色杜鹃,蓦然想起之前宫远徵曾对她说过的话,道:“远徵有来过吗?”
如桃手一顿,忍不住惊呼:“小姐不知道吗?”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昨天夜里,她无意间瞧见宫远徵来了沈步渝房间两回,第二回待的最久,她以为,沈步渝都知道
察觉到不对,沈步渝神情微变,不解中带着警惕:“知道什么?”
如桃面露心虚,意识自己说多了话,连忙认错:“是如桃多嘴,没什么的……”
“说”沈步渝目光陡然凌厉,施以无形的威压
如桃不敢看她,战战兢兢地挽着发髻,如实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出去:“昨夜地牢那边传来异响,听说是…是执刃大人炸毁地牢墙体,劫走了执刃夫人,徵公子他们,去拦截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沈步渝蓦地攥紧衣摆,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乱,她起身
“小姐!小姐!你去哪?!”
不等如桃梳完发,她扯过杆架上挂着的外衣匆匆夺门而出
如桃看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狠狠打了下嘴,愤然自语:“干嘛要多嘴!”
沈步渝待她好,她总是会不自觉和她说很多话,现在好了,祸从口出,她不求别的,只求千万别再出事了
狂奔的路上,沈步渝外衫随意披在肩头,发丝也被风吹的凌乱不堪,医官说过,她的腿伤,不宜多走动,可现下,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角宫——
沈步渝一脚踹开大门,坐在水池边的上官浅听到声响,立马腾身,看清来人后,她一下怔住,疑惑道:“沈……沈小姐?”
沈步渝喘着粗气,看也不看她,沿着廊道直入宫尚角住处,上官浅一脸茫然,上前拦住她:“沈小姐这是做什么?”
“让开!”沈步渝打掉她的手,不管不顾往台阶冲去
突然,门口一阵异动
二人齐齐回望
宫远徵正浑身是血的跌坐在地,气息紊乱
上官浅花容失色,未等她做出任何举动,身旁忽的闪过一道身影,待她反应过来时,那道身影已然到了宫远徵跟前
沈步渝手指微颤,抚上他的脸,无措道:“怎么全是血!伤哪儿了!”
宫远徵来不及多想,挣扎着指向门外:“不是我的血,是…是我哥的!快!快去救哥!”
门外,赫然是瘫倒在长阶上不断吐血的宫尚角
房间中,精致的铜炉内香气袅袅,宫尚角到现在为止依旧昏睡在榻上
墨池对岸,宫远徵坐在茶案旁褪去自己的上衣,对着铜镜艰难的给后背上的刀伤擦药
沈步渝推开门,与他四目相对,宫远徵迅速红了脸,连带着脖颈也红得要滴血,尽管如此,他却迟迟不肯扯起外衣将自己盖住,而是任由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个……”宫远徵看向别处,嗫嚅着开口:“把门关上”
沈步渝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关门倒退
“慢着!”见她要走,宫远徵下意识喝止住,略微羞涩:“……我没让你走”
“哦”沈步渝一步跨回屋内,随手关上门,来到他身后,很自然的拿起药膏,细细搅拌着,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冷漠道:“疼吗?”
宫远徵见她的脸色不好,低垂着脑袋没有回话
沈步渝故意加重手中的力道,听到他‘嘶’了一声后,又问:“疼吗?”
宫远徵抿了抿唇,点头:“嗯,疼”
“那为什么不叫上我?”沈步渝没有怪他胡来,反而是怪他为什么不叫上自己
从如桃说出炸了地牢的那句话后,她便早该想到,他们的同伙,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宫远徵仍然低着头,喏喏道:“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不会让你身处危险之中,更不会将你拉扯进来”
沈步渝仔细回想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时候说的?还有,我有自保的能力,你无需如此”
宫远徵闭上嘴,眸光闪了闪,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沈步渝不知道,他说过的,是在昨晚,她睡熟了,听不见
看他又不说话,沈步渝叹了口气,放缓态度,语气柔和:“所有事,我们都要一起承担,你让我不要撇开你,那么你也不应该撇开我,不是吗?”
宫远徵侧首,这才注意到她的穿着,他刚扭过身,沈步渝就给他掰了回去,严肃道“动什么?”
宫远徵没来由的委屈:“我想看看你……”
沈步渝抬眸睨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擦完药再看”
“蓁蓁”他如孩童般绞着手指,若有所思了会,最终还是舍不得将她卷进这场骗局中,道:“往后几天,你都要好好待在徵宫里,听到没有”
“为何?”沈步渝警觉起来,一边替他提上衣衫,一边放下药膏:“发生什么事了?”
“……”
“说啊”宫远徵的沉默令她感到不安
她总觉得,他有事瞒着她,不光是他,就连宫尚角受伤一事都极其蹊跷,似乎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那件事,还很重大
宫远徵扣好衣衫,任凭沈步渝如何逼问,他都闭口不言
看着他一昧逃避的模样,沈步渝无端心痛,凭什么?凭什么他一句话就把她给撇开了,凭什么他想撇开就撇开
悲愤之下,沈步渝扔下一句“你既不愿开口,我又何必多那一嘴!”便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
宫远徵紧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内心无比煎熬,他何尝不愿与她坦诚相待,但这件事,同无锋有关,凶险万分,她如今身体大不如以前,他哪儿敢告诉她,哪儿敢带着她去冒这个险?
一个不说,是为了她,一个想听,亦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