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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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捉爬叉

    第二天,曼宇一整天都在家里学习。吃午饭时候,曼宇从哥哥和爹的谈话中得知,原来上午保建的爷爷,用麻袋扛着被他们糟蹋过的西瓜,挨个去找了小伙伴们的家长,嘴里还骂骂咧咧,说熊孩子偷瓜吃也就算了,竟然糟蹋了那么多,对小伙伴们的家长说话也毫不客气,连同小孩子一块儿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曼宇想知道西瓜里有没有带“三角”的,但是始终不敢问出口来,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过这老头记性真好,他的六个小伙伴,全被记住了,曼宇心中感叹:“要是这老头脑袋和他的腿一样不好使该多好啊!”又令曼宇奇怪的是,这老头并没有来他家里来,而是去了宏正家里,还差点和宏正的爹娘打起来。

    吃过午饭,曼宇爹警告曼宇,以后少出去惹事。曼宇应了一声,就学习去了。

    两天后,曼宇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天宏正他娘来曼宇家里串门,宏正娘和曼宇娘在唠家常的时候,看到正在院子里学习的曼宇,硬是一愣,仔细端详起曼宇来。

    “大嫂,你仔细看看,你家曼宇是不是和俺家宏正长得很像啊?”宏正娘端详了曼宇一会后,扭过脸去又盯着曼宇娘,一脸惊讶的表情。

    “哦,是吗?秋菊,你家宏正可比俺家曼宇白多了。”曼宇娘也开始仔细观察起她的这个小儿子来,但是看来看去,除了皮肤比较黑点以外,她的小儿子和宏正还真有点相像呢。而且两个孩子同年生的,曼宇正好比宏正大半个月。

    曼宇被两个大人看的有点头皮发麻,赶紧拿着书本去自己房间去了。可此刻后,曼宇怎么也不能专心学习了,他开始竖起耳朵听起娘和宏正娘的谈话来。

    曼宇娘说:“他俩很可能是同一个送子娘娘送的呢,你看正好差半个月。”

    “那是一定的了——哎呀!俺想起来了,难怪那天广胜那老汉扛着烂西瓜来俺家,硬说是俺家宏正糟蹋他家的西瓜呢?”

    “是吗?难道是俺家曼宇不成?”

    “很有可能啊,广胜家住村西头,俺家也在村西头,你家住村东头,这老头可能认不准你家曼宇,错当成俺家宏正了。”

    “哎呀,秋菊,真是对不住您了,俺家孩子给你家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广胜这老东西也蛮不讲理,当时俺差点就想踹他。”

    “那你咋不踹?哈哈!”

    “哈哈”

    接着就是曼宇娘和宏正娘的大笑声,这笑声却让曼宇感到浑身不自在,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从夏季开始,知了猴便多了起来,大的知了猴被称作爬叉,小的知了猴被称作叽叽妮,爬叉个头大,肉也多,叽叽妮个头小,小的几乎没有肉。

    孩子们都喜欢捉爬叉,不喜欢叽叽妮,就像孩子们都喜欢养公蚰子,讨厌母蚰子那样,当然养蚰子是听叫声,捉爬叉是用来吃的。

    一到傍晚,麦场里,树林下,农田里,成千上万的爬叉便从地底下钻出来,在地面上爬行着,浩浩荡荡,虽然比不上蝗灾时的蝗虫那样壮观不已,但是其密集程度也足以让人难以行走,担心每走一步就可能踩死几只。

    它们爬到高树上,麦秸垛上,农田里的棉花秳上,村子里的墙壁上,街道边的电线杆上,凡是高的地方,没有它们爬不上的。

    到了半夜,它们便停止爬行,趴在高处,静静地褪去外壳,钻出一个白嫩的躯体,表面裹着一对湿润的翅膀,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又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

    不用担心,待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照,它们的翅膀根部便会立马变成黑色,整个翅膀都会明亮起来,这时它们已经不再是爬叉了,而是变成了飞蝉。等天大亮后,它们就会飞走,飞到更高的树上大声鸣唱起来。

    当然,爬叉一旦变成了飞蝉,其肉就能不吃了,若是刚刚变成的嫩蝉,其肉还是可以吃的。

    孩子们晚上捉的爬叉,是绝对不允许变成蝉的。先将捉来的爬叉,用清水冲洗一下,洗净身上的泥土,放在一个大碗中,撒上一勺咸盐,再用一个大碗扣住,这样爬叉既不会逃走,也不会蜕变。

    等到第二天早上,大碗里的爬叉尽数死去,再经油锅了一炒,便可以端上菜桌,拿起一只,剥去皮,拔掉腿,往嘴里一咬,那味道,能让食者流上几天口水。

    曼宇听娘说,在娘小的时候,那时候的爬叉才叫多呢。娘从来不在傍晚捉爬叉,娘总是在半夜里起床,和几个姨一起,拿着姥爷看瓜时用得破旧手电筒——破旧的时明时暗,害的娘不得不只在捡爬叉时才用它。

    娘和姨们来到农田旁的一棵小槐树旁,她们便使劲摇起小槐树来,只听到地面上像下冰雹一样,爬叉就这样“啪嗒啪嗒”地从树上掉落下来,不过大多是变到一半的爬叉,它们弓着腰,背上的外壳已经裂开大半,就差钻出白嫩的躯体,但是它们也就只能变到这里了。

    这时是万万不能走动的,娘便打开手电筒,和姨们小心翼翼地捡起落地的爬叉来。农田里这样的小槐树还有很多,摇不了几棵,娘便捉了满满一盆的爬叉,和姨们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这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村民们打的农药太多,爬叉远远不如以前多了。

    曼宇非常羡慕娘生活的那个年代,可以捉到那么多爬叉,但是要说起娘小时候吃的那些苦,恐怕曼宇打死也不会羡慕了。

    曼宇一到傍晚,便和姐姐一起在村子外边捉爬叉,直到天黑,一般也就捉到一罐头瓶爬叉,和娘一夜捉一大盆是没法比的。

    有时候,刚下过雨,地面上比较潮湿,地下的爬叉开始憋闷的慌,就会提前挖开上面的土,露出一个小小的薄洞来流通空气。

    由于是白天,这个小洞口很容易被孩子们发现,孩子们也喜欢下雨后捉爬叉,他们一手拿着铁铲,一手提着一个罐头瓶子,在树林里,麦场里,农田的小路边,低着头慢慢寻找着,一旦发现小小的薄洞,就先用手指把洞口抠大一些,再将食指伸进洞里,感触一下里面是不是爬叉。

    若是手指有被抓挠的感觉,那就确定是爬叉无疑了,再用铁铲将洞里的爬叉挖出来,放进罐头瓶子里。但这与晚上相比,捉的爬叉还是太少了。

    一天傍晚,曼丽去找她自己的小伙伴捉爬叉去了,没有让曼宇跟着,曼宇一个人有点怕黑,就只好去找素杰一起捉爬叉。两人在村子外徘徊,一直捉到很晚,每人才只捉了十几只,少的可怜。

    曼宇心想:“两人一起走,总是争争抢抢,唯恐被对方抢了先,不如分开捉,也许会捉的多些。”便对素杰说:“素杰,咱俩分开来捉吧,你去那边的一排小树林去捉,俺在这打麦场里面捉,你看怎样?”

    素杰一听,正中下怀,他早就想着分开捉了,只是还没有提出来,曼宇既然这么说了,他心里也很高兴:“好吧,那俺先过去了,一会还在这里集合,别走太远了。”

    素杰朝远方的一排小树林走去,曼宇也来到了打麦场里。在打麦场中间,有一个老柳树,老得树皮都裂开了,露出灰褐色的树干,但是枝叶还算茂盛,一缕缕柳条耷垂下来,经风一吹,轻轻飘扬,极像一位久经沧桑的老人,在微笑着捋着胡须,又像一个半老的舞娘,动情地挥舞着轻纱。

    打麦场的周围,零零落落的是一堆堆麦秸垛,是村民夏季收小麦后留在场里的,方方的,高高的,就像一座座小房子,沉浸在这朦胧的夜色里,略显的有点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