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者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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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生天灾

    “准备注射20毫升镇静剂。”

    “瞳孔反射正常。”

    “各部门就位。”

    “咳,咳。那么好的安森先生,接下来我会向你展示一组词汇。告诉我你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词,比如我说(白天)你可能会想到(太阳);我说(地面)你可能会想到(泥土),理解了吗?”

    “呃……嗯……啊,好的。”患者神情恍惚,眼球充血,伴有无法控制的肌肉抽搐

    “很好,那我们开始。(枪)”

    “……工具”患者语言组织能力正常,但口齿不清且难以集中注意力,出现重度焦虑和精神分裂的症状

    (战争)

    “……正义……大概。”患者精神恍惚,理智水平下降,患者身体抖动剧烈并带有恐惧情绪,症状近似战后应激障碍

    (龙)

    “呃……威胁……对,没错……呃……呃……”患者表现出剧烈的头部阵痛,语言功能失常,测试被迫中止

    ……

    (胜利)

    “不可能……不对,我在说什么!”患者产生自我怀疑,逻辑紊乱。似乎丧失语言组织的能力

    “您想修改吗?“(胜利)

    “无稽……呜……不可……“患者对于此类词语具有强烈的抵触情绪,请求采取强制性措施并再次注射20ml镇静剂

    “不必强求安森先生这只是一项简单的心理评估而已,我们换一个词。”(任务)

    “失败……全军覆没!啊……啊啊……”患者失去理智并有试图自残的行为药物失效

    “士兵!按住他。”(寰恒王城)

    “呃啊!死亡!我们全都要死……呃呃……青黑色……它会杀了我们所有人!”患者出现幻觉,眼,鼻,耳部位局部出血,难以解释的症状

    (梦境)

    “青黑色,无尽的薄雾,溺死在苍青色的天空……它是深渊……快跑!趁它还没有醒来!全视之梦境……求您赐予他们眼睛吧,带我们脱离这梦魇!让他们警醒吧!跑……快跑……它要来了!它要来了……呃啊啊啊……啊!”患者昏阙休克,注射5ml肾上腺素,建议转交教廷

    “诶,李化……李化!“

    李化恍然一踉跄,身旁金属管惊起一阵令人不悦的悲鸣。

    “嘿!看着点,这马上出任务了,别毛手毛脚的……”

    李化没有理会林景乐的打趣,他深陷的眼窝藏逸在头盔的护目镜下。看着浮游舰外的灰白风景惴惴不安。他一手摩搓着胸前那枚雕文怪谲的挂坠,一手下意识地摸出一根烟,嘴微撅起刚要抿上,却咚地撞上紧闭的头盔檐。他略显尴尬地清清嗓子,裹在塑胶下的手笨拙地想把香烟塞回却力不从心,无奈掏出烟盒。有些捉摸不透的诡异事情萦绕在心上挥之不去,就像那烟盒上印着的烫金龙纹,仪器微光刚好照在来獠牙的位置。

    正思考着,一只瘦长的手冷不丁地摸了过来,一把夺过烟盒。李化恍然一惊,但厚重的装甲悄悄掩盖了这一戒惧的反射。

    “哟,抽这么好的牌子。行头都穿上了,这烟就孝敬哥几个了哈!”康明一脸坏笑,几颗白皙的大牙勋章似地四处炫耀着。一边分发着他的”战利品”一边飙着新编的荤段子。

    康明一直是这样,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特别自来熟,健谈又热心的性格让他在军营里如鱼得水。比起他来,仿佛服役近十年的李化才是那个刚入伍不到一年腼腆不爱说话的新兵蛋子。

    如果放在平时“新兵”李化也许会耸耸肩,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但他依旧靠着冰冷的仪表盘,把头隐在坚硬的盔甲中。继续攥着那枚诡异的吊坠……“我好像,能看到他说的东西……”

    欢乐的氛围骤然被釜底抽薪,在邪教和诡术肆虐的异界任何诡异的意象都能引起老兵的警觉。

    “你还在想安森的话吗?”秦徽竹温和地问道“你是说他说的是真的?”秦徽竹一直是个细心的人,在队伍里她就像是一位心理学家,总能安定队员的心。尤其是康明,除了执行任务之外唯一能让他如此安静的便只有这位女士细腻的嗓音。

    “别给老子整那牛鬼蛇神的一套!死在老子炮下的畜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就算是上位龙族也吃不住老子一梭子灭龙弹!要我说,那什么狗屁幻梦境教团根本就是群挑梁小丑!尽会危言耸听!”老莫没有这种年轻人的暧昧,作为一个常年与枪火和血浆相伴的老兵,他深知优柔寡断的危害。

    “就是,信教的总是威严耸听,我看呐,那安森就是信的魔怔了才会胡言乱语。”

    “我听说他们入教之前都会吃一个药,好像叫什么“夜曲”来着。肯定是那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对了,李化你那个吊坠也是安森给的东西吧,最近老看见你摆弄那玩意儿,每次搞完都跟丢了魂似的,难怪你今天也这么不正常。我劝你赶紧丢了呢玩意儿。“

    “对啊对啊,放心吧出不了问题,我们这趟也就是去勘察一下地形而已。我们这是浮游艇,又不是主舰。机动性这么强就算是上位龙来了打不过也能全身而退。”

    “就算真来也不怕!我们可是连寰恒王城都打下来了,剩下个特兰德尼城我看半个月之内就能拿下!到时候……“众人再次七嘴八舌地侃开了,舰仓内仿佛在开一场没有酒水的派对。

    李化不喜欢年轻人的自负,尤其不喜欢他们对于战争的自负。安森那一段不明所以的疯话、一场过于轻松的胜利、一些诡异而真实的闪回画面。他还记得那头被俘巨龙死前的讪笑“等着吧!你们不过是金龙皇帝的玩物而已,就像我们一样!”萦绕于脑海的种种让李化彻夜难眠。

    龙族王城寰恒,存在当地人传说中的那条雄伟巨龙主宰此地已有上万年之久。曾经有老者回忆先人的传说,那龙族之王的翼展足以笼罩整座圣城,它的龙吟洞彻天际,每翱翔于天帷之间,宛若与骄阳辉映,二日当空,王城永昼。

    在它的统治下寰恒城安享盛世万年,上有万龙来朝,下有亿兆臣民。虽有部分龙族视人类如蝼蚁,但因觊觎金龙王的力量也只是偏安一隅,不敢造次。

    而就是这样的一座曾经的神明盘踞之地,在异界人类的一场代号为“屠龙计划”的殖民战争中,只固守三日便军溃城摧。

    那头吞天沃日,比肩神明的龙族贤王已消失了近三个世纪。如今,那些昔日的辉煌也只存在于老者口中不入流的神话传说中。

    翱翔于这片天空的万千巨龙不见踪影,只留下百余万饱受压迫的人类平民,他们揭竿而起,与屠龙大军里应外合,眼神里充满了对龙族统治者的憎恶。

    一阵颠簸打断了舱内的嘈杂。李化向窗外望去,却只看见一片阴沉的雾霭。船体周身雾蒙蒙的,阴冷的湿气夹杂着森林草木的气息穿越通风管道的闸口溜进船舱。

    “那么好的小伙子们,紧张刺激的森林探险了开始了!”

    李化下了船,刚一落地便条件反射似的抬起脚,定了定神才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去踩那松软的带有颗粒感的东西。

    就算是在寰恒已经初有体验,他还是不喜欢这种无比陌生的被称为“泥土”的东西。这种疏松多孔富含水分的物质如活物一般吞没了三厘米的鞋底,缺乏踩踏的实感。李化怀念起钢铁城邦方舟城内那坚实的、绵延至世界边境的合金地面,没有坑洼起伏,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年轻人没有那么恋旧,出生于钢铁丛林的他们对“树木”这种新鲜事物充满了好奇。几位“小伙计”轻车熟路地架设起勘测仪,浮游无人机,采样器……紧锣密鼓地绘制地形图,制作分析起土壤和生物标本。

    老莫则叼着李化的烟,大包小包地分配起各式武器,部署无人机的武器系统。正忙着,康明踱着小碎步蹭到他身边。

    “嘿,老莫让那‘姑娘‘也见见光呗。”话一说完其他人也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期待地看着他。

    “一边歇着去!”老莫极力用刻薄的语气掩盖住心里的骄傲。“这小场面还用不着她出手!”那是一辆全副武装的小型全自动装甲战车,精致地包被于战略物资箱中。“老父亲”慈祥地轻抚着她的外壳,喷洒着润滑油。

    小队徒步勘测,李化用小刀标记一根根插入云端的粗壮树干。树冠下几道阳光突出重围,如繁星一般闪烁着,让人误以为天色已晚。

    地上的叶片足有一米多长,带着十足的分量。这让每一次的凋零都有着流星坠地般的壮阔感。当地人称这种树木为苍青木,因其苍白色的树干得名。是一种具有魔法的灵木,生命力极其顽强。李化回头望去,那些他刻意留下的划痕已然完全愈合完毕,不见一丝踪迹。

    “你们知道吗,这次的指挥部里面混进去一个教会高层。”绰号“老鼠”的侦查员李子升故意压低了嗓门,神经兮兮地说道。这声音在树林中回荡了许久,颇有些阴森的氛围。

    “我记得付雷司令最讨厌神职人员了,怎么回事?”

    “据说是高凌辰大统领安排的,说实话我真想看看付雷当时的表情。哈哈哈!”李子升舔了舔嘴角笑出的唾沫,收起那讥笑的老鼠脸,换上一副他自认为很严肃的表情。

    “说正经的,我们出来之前我看到安森被押到那主教那里去了。我记得付雷说他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要把他关进禁闭室的。你们要知道,主教当时就在军机处……“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一直沉默的李化突然开口。“新高层介入是大事,怎么会对我们隐瞒?“

    “应该是机密没错了,”李子升顿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但你也别忘了我们侦察兵是靠什么吃饭的,也算是半个情报部门,搞点小道消息还是很简单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高层好像对安森的疯话挺重视的,我有点怀疑他不是真的在胡言乱语。李化,我看你对这场仗也有顾虑,你怎么看?”

    “你为什么不早说?”李化眉头紧锁,除了信教之外安森一向是个冷静且开朗的人。同时也是为数不多能和李化聊得来的人。李化脖子上的吊坠是几天前安森送给他的,也自从这天开始他隐约能够看到一些东西——那个新来的主教,这场战争,青黑色……

    森林粘腻的水汽夹杂了一丝不安的氛围,脚边遍布的草本植物和菌类深处传来不知名虫豸嘶鸣声显得慌乱不堪。常年游走刀尖的士兵直觉让众人感受到了异样,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枪支在灌木的剐蹭下叮当作响。

    兹拉一声,李化解除了头盔,捧起一把叶片,寒冷露水给了被臆想蒙蔽的大脑一记耳光。“也许这个东西能告诉我们什么。”李化攥紧了吊坠,雕纹上闪烁着诡异的光,那幽深的弧线之下似乎传来了窃窃的低语。

    “住手!这玩意要真是梦教的东西……你,你难道也想像安森一样疯掉吗?”老莫一把拉住李化的手,想要夺过那不详的礼物。

    “我已经想了很久了,高层的秘密会议,可怕的青蓝色梦境,还有这场轻易拿下的战役。这吊坠能让我见到了不属于我自己的梦境,虽然不知道梦的主人是谁,但你们难道不觉得蹊跷吗?我必须试一试!”

    众人不发一言,老莫紧握的胳膊也无力地垂了下去,头盔下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安森不会害我的,他是想提醒我们什么。”说完,李化就靠在一棵苍青木的巨大树根旁,双手紧握吊坠置于眉宇间,在众人不安的注视下失去了意识……

    一阵翻转乾坤的灵魂晕眩,时隐时现的光怪陆离。当理智减退,何为怪异?何为现实?黑暗是只是视神经对大脑的欺骗,那超越光谱的诡谲色彩在神经中枢上构筑起一席悖谬的灵魂画卷……

    一幕幕扭曲的景象呈现在李化的“眼前”那景象绝非肉眼之所能见,却又实实在在刺激着他的视神经。那样的难以名状却又刻骨铭心,然而转瞬之间,就像从沉梦中惊醒。恍若隔世,不知所云……脆弱的理智不允许他在此逗留,聚拢一股股淡漠的残念拼凑出晦暗记忆中的刻印雕纹,人类的意志暂时居上。

    混沌的雾霭渐息,现实的真容乍现。

    一个男人端坐在苍白的树根旁边手握一枚吊坠置于额前,身旁站着一群穿着防护装甲的侦察兵。踱着步,焦急地等待着……

    一个昏暗的房间,一群身穿军大衣的指挥官聚在桌前,为首的那个正襟危坐,胸前的一排勋章闪闪发光,身旁一位秘书打扮的人书写着一份日志,时间似乎是三天以前。

    一位神职人员混迹其中,身穿一件颜色极暗的道袍,看不清面容。谈话的声音朦胧不清,如同睡梦中的呢喃。惟独一句话依稀可辨——于大梦境中……我已窥见王城的覆灭……巨龙卸下了獠牙……“这似乎是几天前军界高层议论作战布局的场景,难道他们早就通过占卜预见战局了?”

    寰恒皇城之内,警铃大作,疯狂的人群潮水般涌至城门。“他们在逃跑,为什么?他们在害怕什么?”李化在冥冥之中感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军队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军官们声嘶力竭,机甲踏破石制阶梯,无人飞行器野蜂般呼啸尖鸣。数十门重炮的死亡凝视汇聚于城堡中庭,这些本被设计用于轰杀巨龙的尖兵喷吐着怒火炸开了王城地下室的青石板,轰鸣声响彻整个寰恒城。

    五百精兵携带大量爆破装置涌入炮火开辟的深渊。而在身后百万大军抛下重型军备正火速撤离城区,他们没有人知道撤离的原因。上一秒还在庆功宴会载歌载舞,这一秒便举国撤兵,只是因为那个“不存在”的主教面见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疯人”……“什么疯人?难道是安森?安森到底跟主教说了什么?”李化急切地想要探开这迷雾笼罩的阴谋。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青蓝色的梦魇……啊,梦境之主……原谅我……”在城堡边陲的无人走廊尽头,一个男人匍匐着,双手合于额前比出了眼状的宗教手势,倒了下去。一股青蓝色的冲击波吞没了他,他颈上的吊牌叮当坠地,上面刻着士兵的姓名——一等侦察兵安森……

    宫殿中庭的深渊之底,青黑色的光芒窥探着新世界的面容,张开双臂迎接每一个奔向它的灵魂。在那致命的怀抱之外的,或是僵直了躯壳,面如土色;或是四散奔逃,接着倒在清算逃兵的枪火之下。

    而那之内的便只剩下干瘪遗骸,武器炸药散落一旁形如废铁。不远处,一枚龙蛋静卧于一地符文中央。一条裂缝延绵其上,嘈杂的低语声逐渐清晰,其中蠢动的影子抽搐着,一只青蓝色的线瞳穿透了硬壳,死死地盯着李化……

    “哈……哈……咳咳咳!”吊坠闪出最后一丝微光。李化歇斯底里地喘息着,秦徽竹上前安抚却被一把推开,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

    “嘿!李化你个混蛋!你……”康明的怒火刚要发作,却看见了李化脸上狰狞的表情。一股莫名涌上的恶寒,让他如鲠在喉。

    李化的眼睛布满血丝,双腿无力却偏执地挪动着,圆睁着直勾勾地望向西南方,却没注意脚下的树根。碰!的一声,李化摔倒在地,细碎的砾石,湿冷的泥土黑压压地砸在脸上。

    众人赶忙搀他起来,李化脸上淌着鲜血,混杂着泥水和唾液,双眼却依旧圆睁着。一张污浊粘腻的嘴唇,一张一合呜咽着难以辨别的词汇。

    秦徽竹将一剂肾上腺素泵入了李化的心脏,汹涌的血液冲上大脑动脉强暴地唤醒了他游离的意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吼叫起来:“它来了!快!快上舰!来不及了!晖陌!晖陌!”

    “晖陌是谁?你冷静点!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快走!来不及了!快……”

    一声尖啸划破长空,如同利刃划过流水,涟漪起波纹扭曲了眼底的光,又一记纵贯刺入灵魂却又无伤分毫便收刀入鞘,独留一席魁异的低语……

    暗色褪去,光重新支配了视神经。李化强撑起意识,顶着镇痛的头颅,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空洞的眼神里人性残烛般摇曳着。那管肾上腺素维系着他残存的意识,身后躺着几个身穿防护装甲的侦察兵模样的陌生人,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有什么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低语声回荡在耳边,或许更像是从灵魂深处传出。巨大的苍青木枝干从身旁掠过,双腿不自觉地向前挪动着,似乎受到了某种未知生命体的传唤。他的身体知道方向,即使大脑已分辨不出东南西北。

    树干的颜色慢慢的变了,不见曾经生命旺盛的纯白,一种枯槁而萎靡的暗色取而代之。

    无法承载的魔能从破败的躯壳中漫溢出来,漂泊在死气沉沉的空气中,不断碰撞出蓝紫的电光,呲呲作响。那些巨大的叶子伴随着曾被树冠掩盖的薄暮扑向大地,于撞击的一瞬崩离为无数残破的碎屑,或是随风逝去或是归入尘埃。地面便如暗色野火般迸裂着火星,仿佛烧尽一切尚有生息之物。

    数万年不见天日的土壤迎来了第一次黄昏,伴随着枯叶化作的肃杀“黑雪”。一种不属于李化的意识占据了他的脑海,逐渐建立起全新的感官“哦,原来阳光是青蓝色的,一切都是……”

    ……

    又一次从黑暗中被拖出,李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昏迷,也不记得这是他踏碎的第几具干尸。他已经从那片“枯败森林”挪回王城中心。

    飞艇的残骸还在冒着黑烟,没有弹孔也没有爪痕。

    几架飞艇还没有起飞,崭新如初,舱门大开,没有收到下一步指令的引擎徒劳地轰鸣着,等待着不可能到来的作战指令,机舱钢板上面躺着几具干瘪的“军装”。

    城门下多了厚厚一层深褐色的“毯子”夹杂着丝绸,粗布,动物皮革还有木乃伊般的手臂、头骨、肢体……他终于听清了那低语的内容,言语无法形容,文字无法描绘却又深刻而真实,缠绵蛊惑却又威严,一曲他无法抗拒的安魂曲。

    夜逐渐拉上黄昏的帷幕,一曲终末,那个等他的“人”不知何时立在他的面前。青黑色的月光洒向寰恒城堡中庭,映在数十台空转的战争机甲之上。那激光打上的银白色“猎龙者-H04”纹样格外醒目,歼龙炮的发射确认语音还在了无情感地重复着……

    而它,那个幽灵,古龙的双角于额边刺出,肩胛的位置右翼几近扭曲地狂野伸展,左翼却萎缩如枯草紧贴于后背上。龙尾拖于身后,静谧地摆动着。细看之下竟有些许人类幼崽的懵懂。它就在那里,环绕着深邃阴暗的荧光,负向燃烧着的青蓝色灵火,烧进了左眼瞳仁,永无止尽地吞噬着一切活物的灵魂。一个懵懂的“婴儿”,却带着整个冥界的阴森恶寒,孑然立在这“猎龙者”之间。

    猎杀前的一瞬,时间静止,呼吸停滞。流动的只有额角的汗珠和猎手飞转的思绪。

    可是,到底谁才是猎物呢?

    它又开口了,念叨着那不为凡人所知的“语言”。一字一句穿出脑海,直入灵魂。就像之前在“猎龙者”枪火喷吐之前一样。

    灵火爆裂而出,从那幽暗如深渊的眼瞳,盖过了金属碰撞的喧嚣,快过无数亡魂的哭喊。一切那么相似,仿佛时光倒流,野火逆向奔流裹挟着数百万万魂坠入那青蓝之眼。吊坠的残损的刻印也逐渐被抹去,他也成为了这青蓝色的灵魂洪流。

    寂静冲淡了一切,连同他感受过的时间与现实。李化看到那乌黑树干与干瘪人体逐渐归于虚无,脚下的石板失去了熟悉的实感。或悲伤,或喜悦,以至于恐惧感皆归于淡漠,只剩下空无的他,伴着五百六十万三千四百零五条曾经同样鲜活的灵魂。

    我……是谁?

    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感觉,竟带有一丝身处襁褓的温存。

    在迷离之中,忘记了所有,却听懂了那孩童口中的呢喃。不断重复着,呼唤着……

    欢迎回到熔炉,魂灵之主的子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