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除了参加治疗，就是呆坐在隔离病房里，国内有关林赖氏症的感染者生存时间不过半年的报道始终盘旋在她的脑袋里。

    但是她知道有人也许能撑过半年。1号（许天城）已经感染病毒两个月了，他告诉小吴，只要跟着他，就不必担心性命不保。他如此有自信，让小吴也对他产生信赖的感觉，他自称已经发病的症状几乎没有扩散，并称自己每个月使用斯莱德原型机，接受一个为期3天的疗程，再配合平时稳定服用特效药，就可以完美控制病毒扩散。

    他感染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这话是否可信，并不能盖棺定论。对于不同体质的感染者，病毒是不是都这么“友好”，也很难说。小吴只能选择相信，别无他法。

    周日这天下午，小吴要再接受一次斯莱德原型机的治疗，第二天她就回国。

    她还怀疑1号帮助自己的动机。这人跟父亲年龄差了几十岁，一个是商人一个是警察，有交集的话，非常微妙。到底什么原因让他花这么大代价帮助自己呢？自己接受了他的帮助，最后会不会对父亲形成掣肘，不得而知。

    父亲这段时间神秘消失，李海亮找父亲，也找到小吴身上来了。父亲被牵扯到大案里去了？警察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警察这种情况，绝不正常。父亲究竟去了哪里，是潜入某地工作了，还是被歹徒控制住了，或者已经……殉职了？

    她总感觉父亲没有遇到这么糟糕的境地。父亲两人相依为命多年，父亲视自己当然是唯一珍宝一般，呵护有加。最后一次见父亲的时候两人一起早餐，并无与平时不同。如果真是生离死别，父亲既表现的平静如水，又没有对自己有任何生活、财产上的交代，实在说不过去。以父亲缜密谨慎的性格，绝对不会这么草草的离别。所以她坚信父亲一定会回来，只不过她担心再次归来的父亲会有巨大的变化，这个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又想到了男朋友，就是1号口中的“志平”。这个在自己呵护中成长，慢慢磨去棱角的家伙越来越能够跟这个社会接轨，越来越能够象一个成年人那样考虑问题，从一块粗粝的顽石，慢慢被自己打磨出光辉。恋爱两年半，关系一直是由自己主导着，对方是个踏实的人，也乐于依靠自己。但是这段时间她发现，他越来越不快乐，可能是磨合的必经之路吧！

    机场见面的那一幕浮现在眼前，她清楚记得他在机场朝自己吼叫的片段，仿佛这块顽石抛弃了被打磨出的光辉，又被什么尖锐的硬物磕碰成原来的样子！本性难移，自己与他分别不过十几天，他就又成了两年半前那副死样子。她感到失落，改变一个人真是太难了！当初自己喜欢上他哪一点，为什么会跟一个在漫画展上认识的，落魄至极的漫画作者谈恋爱呢？她又想，可能是自己变了吧！现在的自己绝不可能喜欢两年半前见到的，活在憧憬中的伪漫画家了。

    所以她跟志平提出分手，是保护他，让他远离危险，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想放手了。

    思前想后到最后，她还是很害怕，怕死。谁不怕死？

    “你就不怕死吗？”

    “我不怕死。”1号对着电话说，“只怕活着太无聊！不过活着也好，我还得挣钱那，然后把许城整个买下来。你女儿现在越南治疗，明天回国。你也尽快吧！”

    “我当然想快回去，还用你催吗！”电话的另一端，是小吴的父亲，吴副局长。

    1号哈哈笑着挂掉电话，又拨通了淮海大学潘校长的电话：“喂，老潘，怎么样？我听说你女儿今天回国啊？”

    “是是，小许，多谢你！我这次到越南人生地不熟，才知道在那种地方，没关系寸步难行。这次多亏了你，以后有用的着我潘某人的地方，你尽管说。”

    “老潘，你太客气了。这事我也没帮上什么，正好我有这么个关系在那里，也是瞎聊天才碰巧知道这么个事。这个林赖氏症太恐怖了，幸亏你闺女没感染，否则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我一直后怕，这两天都睡不着！”

    “你闺女能这么快回来我也放心了，以后有空再聊，你先忙着。”

    1号挂断电话，又马上给2号打过去：“潘神今天回国，你把事情办好，也抓紧回来。我已经找了两个专家，一个懂建模，一个懂编程。潘神电脑资料拷回来后我们一起研究研究，看她到底什么能耐！”

    “我明天就回，你药还够吗？”

    “小吴这两天不分我的药，应该还能用一周。胡元隆有没有说我下次去用斯莱德那个机器是什么时候？”

    “没说这个！”

    “知道了，先这样！”1号挂断电话，右手扶在后脑躺进沙发里，左手玩弄着一个被磨得发亮的六角螺母。

    他环顾这一屋子名贵的乌金木制美式家具，目光落在茶几上放着的雪茄上。雪茄搭在硕大的玻璃烟灰缸一侧，冒着一缕青烟，青烟直冲到距离桌面七八十公分的高度才四散而开。男人喜欢抽烟，最大原因是尼古丁的戒断反应，但喜欢雪茄跟尼古丁的作用关系不大。有人说，喜欢香烟和雪茄有个共同的原因，是怀念婴儿时期吮吸奶水的感觉。

    他猛然坐起来，盯着电话良久，慢慢的拨了个号码，又看着号码出了一阵神，摁下绿色拨出键，电话打出去响了一声，他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响了第二声，他双腿交替抖动起来，响了第三声，他把扬声器打开，手机平放在茶几上，自己又躺回了沙发。这间屋子安静的出奇，等到第五声响过，他准备起身把电话按掉。

    腹部用力收缩，上身和脚翘向中间，翘到一半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

    1号保持身体两头翘起的动作，慢慢的回落，保证没有半点声音。如果动作快，皮质沙发会发出吱扭吱扭的叫声。

    “哪位啊？能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