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糖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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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8 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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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出那俩人正是自己三十年未见的孙子,老人捂着脸无声流泪,老太则奔过来,揪着孙子的袖子,口里想说什么,却因为情绪激动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俩老人都围着孙子转,已然把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回家的女儿抛在脑后了。

    李妙莲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站在门内不知所措。

    唐希恩静静走进去,牵起她的手:“咱们先进去坐吧。”

    李宏达夫妇也跟进来,李宏达拍拍李妙莲的肩膀:“来,大姐进来里头喝口热茶,午饭也都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听到这话,李妙莲破涕为笑:“都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大姐喜欢吃什么?”

    李宏达如数家珍:“大姐你喜欢吃炸豆腐、烫大白菜、烫蘑菇、烫玉米!小弟我都记着呢!在牢里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大姐在一块儿吃顿饭……”

    话正说着,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最后竟是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大姐,我当年真的没有强奸那姑娘!我是被冤枉的!大姐,你一定要相信我!”看上去比李妙莲还要苍老的男人,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仅是李妙莲,唐希恩也泪流满面。

    在她的认知里,这位小舅舅是老实善良的人,李妙莲从小都跟她说,自己的弟弟性格脾气都很好,不会骂人也不会打人,小她两岁,从小都是他帮自己干活。

    可这样老实的人,却因为冤假错案而在牢里待了二十多年,作废了人生最宝贵的岁月。

    唐希恩思绪万千,扶着李妙莲去沙发坐下。

    舅舅忙着泡茶,请她们吃糖果,舅妈则在厨房里忙活着。

    不一会儿,滕仲谦也进来了,阴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李妙莲的弟弟一看到他,就生理性害怕,头低低的,手也一直发抖,更别说好好说话了。

    唐希恩稍加解读,便也猜到他在牢里应当是受过凌虐,所以面对比他强大的、有可能会袭击他的人,会习惯性出现应激反应。

    是个可怜的男人。

    唐希恩坐到滕仲谦身边去,压低声音跟他耳语几句,滕仲谦便收起了脸上的阴沉严肃,变得如往常那般和蔼。

    李妙莲的弟弟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他,见他挂了上笑,这才渐渐放松了紧绷的情绪。

    三个人坐在客厅喝茶,吃蜜饯。老头老太在门外跟孙子诉衷肠。

    大门开着,唐希恩偶尔回头去看,发现两位表哥都是一致的面色不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押着而不得不站在那里听老人的哭诉。

    她压低声音问滕仲谦:“您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他们的母亲在城里改嫁后,因为婚姻登记的关系,个人信息进入数据库,很容易就找得到了。”

    唐希恩点点头。

    李妙莲当初正因为嫁进贫困的深山老林而失去了个人信息登记入库的机会,否则滕仲谦也不会一直找不到她了。如果李妙莲当初和两个嫂子一样,是往城里走,那么滕仲谦应当很快就能找到她。

    但找到之后又是一副什么光景呢?命运会因此而改变吗?唐希恩不知道,也猜不到。

    李妙莲和弟弟闲话家常,唐希恩和滕仲谦偶尔说几句,但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听着李妙莲姐弟在谈话。

    过了好一会儿,李妙莲弟媳摆好碗筷了,从餐厅下来,红着脸喊道:“大家进来吃午饭咯!”

    老头老太赶紧一人牵着一个孙子进屋,直奔餐厅,路过客厅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女儿一家三口。

    唐希恩皱了皱眉,看一眼滕仲谦,滕仲谦亦是神色冷沉。

    “恩恩,仲谦,咱们过去吃饭了。”李妙莲笑着招呼完,拉拉弟弟的手,“快去带你姐夫一起吃饭。”

    李宏达随即低着头,走到滕仲谦身边,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滕仲谦,小声道:“姐夫,过去吃饭吧。”

    滕仲谦原本绷着的脸忽然又挂上了笑,伸出手拍拍他的背:“你小子过去不是最喜欢跟在你姐姐和我后面跑吗?现在怎么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样?”

    一句话说得原本既害怕又紧张的男人裂开嘴笑起来。

    圆形的大理石台面餐桌上,果真摆着几道李妙莲平时最喜欢吃的菜。唐希恩便知道了,李妙莲姐弟俩的感情是真的好。

    火锅滋滋冒着热气、滚着浓浓的大骨汤,李宏达作为男主人,热情地开了红酒,先是给滕仲谦倒了半杯,客气道:“姐夫今天不开车吧?”

    滕仲谦笑笑:“恩恩开车,别给恩恩倒酒就行。”

    李宏达这就换上了果粒橙,往唐希恩面前的高脚杯里倒:“来,小舅给你倒杯果汁,酒不能喝,果汁咱们多喝点。”

    唐希恩看一眼那散发着色素与香精的“果汁”,笑笑:“谢小舅。”

    李宏达又给父母和自己媳妇分别倒了红酒,最后酒瓶子一拧,丝毫没有要给两个侄子倒酒的打算。

    老太眼力见好,忙拿起果粒橙往俩孙子被子里怼。

    唐希恩看得出李宏达不愿意搭理两个侄子,心想应当是介意他们三十年来对老家的不闻不问。

    唐希恩有意跟两位表哥套近乎,便主动抄起果汁,站起身,敬道:“初次见面,我先敬两位表哥。”

    原先还面无表情的其中一位表哥,此时仿佛受宠若惊一般,竟拿起杯子站起身,与唐希恩客气敬杯。

    许是这一杯攻破了彼此之间的陌生感,他竟笑道:“滕司长!我知道你!”

    唐希恩挑了挑眉,佯装无知。

    “我也是Z市一中出来的,和你一样,B大法学院毕业的。”颇有要拉近关系的意思。

    唐希恩顺了他的意,随即恭敬道:“原来表哥还是我的学长,幸会幸会。”

    滕仲谦喝着红酒不言语,唇角勾着讽刺的笑。

    一顿饭几乎都是唐希恩与对方的聊天声。

    对方说:“三年前,你第一次在日内瓦的磋商谈判取得成功时,Z市和B大法学院的群同时传着关于你的励志文章,我当时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是我表妹!”

    唐希恩谦虚:“都是运气好都是运气好。”

    “像你这种执业方向,到企业去做顾问,应该很好赚吧?要不然也去律所啊,何苦去当公务员呢?听说公务员工资很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