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恺撒停下话语，转过头来看她，没想到布莱克希娅对尸骸龙的反应如此激烈。

    怪不得，霍格当初竭力提醒请求自己不要再制造死灵龙，看到布莱克希娅和加隆的表情后恺撒才有切身体会。

    黑龙领主陷入思索中，还未给出回应，但布莱克希娅的举动口吻明显惹恼了安格拉莫，作为亡灵，它对一切活物本就无比憎恨、特别是龙，何况布莱克希娅口气中充满对尸骸龙的厌弃意味。

    骨龙凝视着小雌龙，眼窝内的灵魂之火熊熊而涌动，只一瞬间，布莱克希娅身周就涌出无数条腐烂的手臂，破土而出扯住小雌龙的身体，将她拉离恺撒的身体、限制原地。

    布莱克希娅仍在发出充满哀怨的嚎叫。

    恺撒没理小雌龙，转向一侧默不作声地加隆，问他：“你不愿留在这？”

    “愿意。”加隆一副傻相，憨憨点头，又恢复小时候对恺撒言听计从的状态。

    都到这一步，还能有其他选择吗？他想。

    “那好，这个地方很安全，足够你们稳定发育到成年。”

    恺撒满意地点点头：“当然，如果实力足够，我也很乐意你们提前出现在地上世界。”

    等到交代好尸骸龙，安格拉莫领着加隆、强行拖着布莱克希娅离开后，恺撒便放下心，没有对于半巫妖的安排，准备又带着它返回地上世界。

    说起来，两头少年真龙前来投奔，当然是好事一桩，但前提是要防备一些可能发生的问题：五色龙都是性情暴戾、贪婪残忍的恶种，黑龙更是其中佼佼，别说布莱克希娅了，即使是加隆，恐怕都难改本性。

    如果将它们留在黑翼之巢，两头黑龙安定不下来，时时刻刻都会涌起对恺撒财富的无尽贪欲、还有对黑翼氏族军队的占有欲望。

    恺撒甚至可以预料，如果这两个家伙在黑翼之巢长大，它们肯定会借着他的名干涉黑翼之巢的运行，想方设法吸纳黑翼氏族为自身眷属，谋夺财产、控制军队。

    与忠诚无关，这是本性，控制不住的。

    所以黑翼之巢绝不能有其他五色龙留存，恺撒不会为自己留下这样的祸患。

    在这种情况下，亡灵领域就成了它们最佳、也是必然的去处。

    这里既无财宝、也无活物，两头黑龙的贪欲、征服欲，在这里起不到任何用处，亡灵们有着无比严苛的阶层，一切不死生物都向安格拉莫效忠，而安格拉莫又是恺撒的死忠，两头小龙根本不能妄想染指亡灵领域的权柄。

    同时，在这段时间，尸骸龙也会好好教布莱克希娅，告诉她如何当一头听话的龙。

    恺撒想了想，发现这个安排几近无懈可击，看来拥有一个分基地的前景果然广阔，将来如果要接纳奴役更多的五色龙、打造龙喉氏族，他全打算用现在这个法子。

    到时候还得想办法，把安格拉莫的力量再向上拔升一些。

    黑龙领主琢磨着往回走，正打算离开亡灵领域，却听到一直沉默的半巫妖雷恩突然出声，向他请求：“陛下，请允许我留在这。”

    作为一名死灵法师、转化失败的巫妖，它的态度与布莱克希娅截然不同，对于尸骸龙、黑骑士乃至其他不死生物，雷恩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痴迷热爱。

    呆在这个地方，在宏观与微观上研究不死生物的生态，有助于它的实力进一步突破。

    然而这个提议却遭到恺撒干脆利落地拒绝。

    “不行。”

    “陛下！”雷恩脱口而出，灵魂波动强烈，传出的声调也很高。

    它深知黑龙领主的强大，正常情况下，它是绝不敢这样与龙之王讲话的，但这次不同，这片亡灵领域对半巫妖来说意义太重大了，堪称它的家园，也是雷恩梦寐以求想要追寻的地方。

    “很简单，我不信任你。”

    恺撒的声音很平静，话语间透出一股理所当然的意味：“所以你不能呆在这个地方。”

    作为拥有异界灵魂的黑龙，恺撒对艾拉迪亚这个无序之地有着严重的信任缺失，连黑龙母亲都能杀死自己的孩子，他真不敢去高估这个世界其他生物的底线。

    无论是善良阵营，还是邪恶生物，恺撒等若视之，就是都抱有警惕、通通不信。

    在他的眷属中，即使是石鸦氏族与霍格，都是历经考验之后才逐渐赢得黑龙领主信任的，以忠诚和努力在黑翼之巢挣得一份高崇地位。

    而一头邪恶的死灵法师，仅凭龙血洗礼这样一件小事，就想让黑龙领主对它彻底放心，这对恺撒来说几乎不可能。

    半巫妖实力很强，比安格拉莫还要强大，恺撒虽然有足够底气无所畏惧，但如果真出事，一连串麻烦是少不了的，他懒得去处理，也不打算拿这事去拷问雷恩的秉性。

    黑龙领主这番话很直白，毫不避讳，也不怕刺痛半巫妖敏感的内心。

    在艾拉迪亚、特别是在邪恶生物中，从来没有三两句话就能令人推心置腹、独上性命的传说故事，它们之间是一副勾心斗角的阴暗歌剧，而非充满浪漫情怀的虚幻史诗。

    “我知道了。”

    雷恩点点头，半边人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他明白龙之王的意思了，很快想通，对于黑龙领主的决定倒也没什么不满，这次拒绝理所当然、合情合理。

    半巫妖的寿命并不比龙类少，所以雷恩并不担心，至少龙之王没有告知他永久不允许涉足这个地方，只要证明自己的忠诚、赢得信任，它将来有的是机会。

    至此，恺撒才带着半巫妖返回黑翼之巢，准备处理地上世界的事宜。

    很早之前，负责出使精灵之森的霍格就回来了，与精灵王交涉完毕，加西亚表示会重视璐娜的事，会对蒂亚罗佩先生和白兰薇女士进行劝慰，试图劝说他们放弃约束璐娜小姐的自由。

    可是至今为止、一拖再拖，那边依旧毫无进展，没有任何后续反馈传来。

    真是受够精灵之森这帮家伙的办事效率了。

    这时距璐娜离开黑翼之巢，时间已过了三个月，黑龙的情绪正在逐渐变得暴躁起来，他开始频繁想念璐娜吃到甜食后闪闪发亮的眼睛。

    ……

    恺撒一直维持着涵养，从始至终都没对两头小龙恶语相向过，但黑脸总要有人来扮、恶人总要有人来做，一番交流后，安格拉莫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黑龙领主离开后，尸骸龙依照恺撒的指示，给两头小龙找好住处，划分一块黑龙专属的活动区域，然后就将它们晾着暂时不管了，让两头少年黑龙先领会一下区别、自己先感受感受亡灵领域的环境。

    望着尸骸龙和一众亡灵骑士离开，布莱克希娅愣了一会，然后骤然暴怒，之前不敢对恺撒和尸骸龙发泄的情绪，如今顷刻爆发。

    “加隆你是不是疯了！”

    她一下跳到加隆身上，把弟弟的脑袋摁进地里：“恺撒明明很重视你的意见，询问你的感受，你居然还答应他！居然愿意留在这！”

    “唔，我想试试的来着……”

    加隆一边挣扎一边说：“但估计没有用。”

    “你这蠢货试都不试，怎么知道没用！”

    布莱克希娅上蹿下跳，声音喑哑尖锐，嘶吼不止：“和一头骨龙呆在一起我会疯掉的！而且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么，那头骨龙对活着的龙充满增恨，恺撒不在，指不定哪天它就把我们活剥生剐。”

    “呜呜——”

    加隆的脑袋埋在土里，含糊不清的说：“我会保护你的。”

    “……”

    布莱克希娅的表情一愣，盯着被自己压在身下、挣脱不得的少年龙看了一会，随即又骂道：“保护个屁！你瞧你那丢人模样，哪次不是我保护你？”

    虽然依旧咒骂不已，但小母龙总算停下手、不再用力，让加隆从坚硬的冻土里抬起头来。

    “不会的，那头骨龙叫奥尔托伦索父亲，很听他的话。”

    加隆爬起来，愣着眼呆呆分析：“它不会伤害我们的，而且这地方好像都是奥尔托伦索的地盘，我们不会有危险。”

    “就你那跟白龙一样的思维懂个屁啊，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布莱克希娅再次咒骂两声，转过头去，事情已成定局，她好像失去了全身力气，将脖子平放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懒得理你。”

    加隆憨蠢地嘿笑，赶紧凑上去，找机会趁着布莱克希娅不注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脖子，然后发出类似猪叫的丢人声音。

    “我看你真是欠揍了！”亡灵领域里，小母龙的咆哮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