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悍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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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好人难做(加更)

    杜雪娥听了皇甫惜歌的话面如死灰。银牙狠狠的咬了咬,又想再做个最后挣扎。她的封地,去了还能有好果子吃?不行,打死都不能去。

    她打椅子上立起,扑通跪倒在地:“小女子求郡主求萧公子垂怜!求您莫将小女子的终身大事随便安排了去!”

    皇甫惜歌轻笑。墨儿又耐不住了,上前一把扯起她:“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省事!你当我家主子们乐意安排你的婚事?明明是给你指条光明大道,倒叫你说成恃强凌弱般?”

    皇甫惜歌叫回墨儿:“有话好好说么,随便动手动口的可不好,我过去都白教你了。”

    “杜姑娘,我想我说得不少了,你也肯定都听明白了。路儿我给你指了,走不走如何走都是你的事儿,我绝不强插手。”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神厨酒楼是我萧家的产业,萧家三少爷是我皇甫惜歌的夫君,我奉劝你往后离这人离这地方远些。”

    “神厨容不得你撒野卖风骚,我们爷也容不得你狗皮膏药般强贴。你不要脸,萧家和我们爷还要脸呢。”皇甫惜歌话一说罢,便将手中的茶碗墩到桌上,茶碗盖子哐啷啷几声蹦到桌面上乱转,茶汤四溅。

    方才墨儿被主子喊回去,便一把松了手。如今那杜雪娥委顿在地上,不知道是撒赖还是无力站起。只见她紧着爬了两下,猛的便揪住萧孟朗那袍服下摆。

    “爷当初可怜奴家,赏了银子给老父治病;后来又可怜奴家帮奴家葬父,这样的大恩大德奴家何以为报?”杜雪娥紧紧拉住萧孟朗不放手,放声痛哭起来。

    萧孟朗忙向墨儿求助,皇甫惜歌主仆几个笑得不行。流苏也推墨儿去帮忙,“你怎么就瞧着爷吃瘪也不管呢。”

    杜雪娥被墨儿拎了脖领子往回拽,却仍拉着萧孟朗的袍子角儿。茯苓忙跑过去,用了好大劲儿才掰开那手,自己也被气得小脸儿煞白。

    杜雪娥哭了好大一会子,抽抽噎噎又开了口:“爷既能三番五次怜惜奴家,怎么就不能赏奴家一碗饭吃,堂堂一个萧府的少爷,赏碗饭吃赏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那么难么,还需要夫人开口才作数儿么?”

    “我们爷三番五次怜惜你,原来是错的?倒叫你起了得寸进尺的心?早知如此便该叫你…”墨儿想说,就该叫你的老父当时便死在街上,叫你卖身葬父…又觉得这话实在太恶毒太不厚道,赶忙住了口。

    皇甫惜歌望着萧孟朗不说话。萧孟朗只顾得打躬作揖恳求,也不说话。

    “你懂得什么叫赏?赏是心甘情愿的赐予。”皇甫惜歌几乎无奈的解释着。

    墨儿低声嘱咐流苏与茯苓去伺候主子,擦擦那桌子重新倒上茶,别叫主子再费心说话了。

    她自己走到杜雪娥跟前蹲下:“住到桑林村去,没有饭吃没有遮风挡雨的住处么?何况吃饭穿衣遮风挡雨本是该自己挣的,若不愿挣,姑娘可以去慈善堂啊。却为何强行拉着人家,不管人家愿与不愿,强行要赏的?这与强盗何异?”

    “我们爷做了滥好人,倒叫你觉得他好欺。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连个脸面也不要了?你低头瞧瞧,你原本除了脸面还有什么?如今倒好,连脸都丢尽了。”

    “我们主子是个痛快人,不愿在什么事上多做解释。这会子的话说得实在太多了,连我都不耐烦了呢。”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心里不明白,还是必须要得到你想要的那个结果。我们也不跟你闲扯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你打消了你那腌臜心思吧。乖乖听我的,离我们爷离萧家的产业远着些。否则莫怪我翻脸无情,我现在便一脚给你踹到楼下去!”

    杜雪娥痛哭起来:“姑娘不如拿了我的命去!反正我这一条烂命不值钱!若能给郡主出了气,死又何妨!”

    茯苓噔噔噔几步走到杜雪娥身边,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想以死要挟是吧?算了,我们主子怕了你。有个好去处,不如送姑娘过去如何?”

    杜雪娥以为茯苓得了萧孟朗的什么话吩咐,惊喜的点头。茯苓低低的笑:“那便送姑娘去春满园如何?那里的爷个个都比我家三少爷大方呢。还不用怕养蚕缫丝织布糙了手,妈妈给买的擦手油膏便二两银子一盒儿呢。”

    皇甫惜歌打了个冷战,与萧孟朗和流苏目目相觑。这茯苓,什么来路?流苏是什么也不懂,只顾埋头琢磨了,皇甫惜歌与萧孟朗自然知道那春满园是何等地方,忙清了清喉咙,又各自端了茶水遮掩。

    茯苓也不多纠缠,说完话扔下杜雪娥依旧低眉顺目站回主子身旁。杜雪娥想了半晌才弄明白,那春满园不是殷州最红火的青楼么?

    她抖着手指指向茯苓,张口欲骂。墨儿此时也弄懂了,一把打下她的手笑道:“茯苓姐姐眼神儿不好。她这模样儿,春满园能要么?至多送到骡马巷去罢了。”

    皇甫惜歌怒喝:“墨儿!叫你来是欺负良家妇女的么?你给我滚回来!”

    墨儿拱肩缩背往回跑,流苏与茯苓低头无声的笑起来。萧孟朗叹了口气,这些丫头,唉。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这话怎么就说的那叫一个贴切!

    皇甫惜歌低声问:“爷啊,我怎么觉得今儿有些小题大做了?为了这么点子事儿,值么?”

    萧孟朗愁眉苦脸道:“惜儿你就别挖苦我了。谁叫我滥做好人来着?声势搞大些,省得我没记性。”

    三个丫头在一旁捂嘴笑。杜雪娥远远地不知几人在说什么,心底除了恨便是怨。想当初一起唱过曲儿的姑娘们都说大宅门儿难进,她还当她们手段不足,原来却是真的。

    怪不得那千娇百媚的仙儿也不过嫁了个吴县的土财主做填房;给皇商石家二公子做了小妾的粉蝶儿,多有心机的一个小女子,还是以死相逼的才成了事,手腕子上的血流了可有两碗还多。

    这杜雪娥本是杜老头儿的邻居,亲生父母早在她三四岁时就没了,被杜老头儿收养几年后,便走街串巷的给大户人家唱唱曲儿谋生路。

    后来又和其他的唱曲人搭成个小班子,这样显得阵势大些,逢年过节的才更容易挣饭吃不是。平日里又分开谋生,找酒楼找茶庄子扎场儿。

    班子里的姑娘们都不矜持。遇上年节喜事儿,盯住了可以下手的主家或者做客的爷们,便都往上凑。日子久了,就很有几个心思灵活的都做了妾,不用再抛头露面唱曲儿换饭吃了。

    杜老头儿常说,闺女可不要与她们学啊,做小妾可不如找个稍微殷实些的人家儿好好嫁了。杜雪娥虽不赞成那几个的做法儿,却也并不是养父这个想法儿。她只觉得那几个做妾的,寻得的人家儿不够好而已。

    养母杜老婆儿活着时,也不用杜雪娥做家务,杜老头儿又是个识字的,老两口儿将她教养的和殷实人家女孩儿没啥两样。待养母去世后,杜雪娥不得不与养父出去唱曲谋生,可是别扭了好久才缓过来。

    班子里有哪个姑娘还是识字的?又有哪个姑娘有她灵秀?自从搭了那个班子之日起,便不止一个赞叹过、这雪娥姑娘如同鹤立鸡群呢。若想给土老财当续弦,或是给个猥琐的庶生少爷做妾室,还用等到今日?

    就是这心比天高的想法儿害了杜雪娥。曾经有个家世没落的少爷欲娶她做妻,她死活不应,杜老头儿被她气了个半死。不然前些日子也不会老病复发驾鹤西归。

    那许家家世是没落了些,可总还有两间点心铺子撑着啊。许少爷又是个肯上进的,家里还没了母亲,一进门便能做当家主母,有何不好?杜雪娥此时想起,很有些悔不当初。

    他不嫌我抛头露面唱曲儿,仍许了正妻之位,我却负了他。还因此气死养父,今日又被如此羞辱。杜雪娥泪流满面的坐在地上,暗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皇甫惜歌站起身来商量萧孟朗:“该说的都说了,想必大哥也该到了,不如咱们回吧?”

    萧孟朗接过流苏递来的斗篷给妻子披上:“回吧。”

    流苏又服侍着他披上大氅,主仆几人前后相跟着出了雅间儿下了楼。众酒客们之前见没热闹可瞧,早走了大半,却依然还有几个没走的,指着他们窃窃私语着。

    独有一楼临窗的桌儿旁,坐着个闷头喝酒的男子,好像没瞧见这些。皇甫惜歌特意盯了一眼,不认识。便在萧孟朗的搀扶下出了门。

    三禄在马车前摆好脚凳,还不等皇甫惜歌迈腿,杜雪娥又从酒楼里冲了出来,还是那动作,一把抓住萧孟朗的袍子跪下大哭。

    她方才正在悔恨交加,也没大注意人都走干净了。再一抬头,只瞧见个丫头的斗篷角儿打门边闪过。连滚带爬的追来,她将方才的悔恨都抛在脑后,只想着不能回头、回头必是死路。

    “小女子求郡主怜惜!”她一手拉着萧孟朗的袍角,狠狠的在地上磕着头:“小女子只想给萧少爷当牛做马报答恩情,并不想与郡主争宠夺爱,还请郡主高抬贵手!”

    萧孟朗方才在楼上的沉默不语给了她最后一丝希望。她并不知道那是萧公子给妻子的尊敬与信任,也不懂那是萧公子的仁慈之心。

    她只道若是不紧紧抓住了这最后一根救命草,这次已经闹得全无了脸面,真的只能学仙儿与小粉蝶,自甘下贱去了。或者,做妾都没人愿意要,便只能去骡马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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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奉上~~这几天遇上些特殊事儿,花儿却还是坚持二更,累得半死~~唉,码字的日月真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