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青山寺中坐,出家也俗家
深山古刹,得道高僧。
参禅打坐完毕,斟上一杯西湖龙井慢慢饮下。
胡须长长且雪白,嘴一动胡须也跟着动。
“云青。”
一会儿就有个小和尚小跑了进来。
“师叔祖有何吩咐?”
“看见你小师叔了没?”语气非常的慈和。
“一个时辰前,就是中餐的时候他叫我去后山我不肯,他现在应该在后山。”
一声小小的叹息声。“去寻他回来。”
小和尚应允一声后就出去了。
有山就有水,没有水的山总是缺少了一份灵动。
后山是他们常来的地方。
亭子、石桌、石凳应有尽有,还有一片果林。
“各位师兄,你们看到青疾小师叔了没?”
立正作揖问道,样子和这些正在玩耍的和尚有着鲜明的对比。
一个躺在青石上的和尚伸了伸懒腰道:“应该在山坳下的小溪那。”
说完又非常不屑地小声说了一句。
“肯定又是在偷吃鸡鸭鱼了。”
小溪是寺院挑水的地方,因此是有着石阶梯向下到溪岸的。
“青疾师叔你在哪?”清朗的声音响亮山谷。
“这边。”小溪对岸树林里传来了回话。
小和尚鞋子一脱,揭衣涉水。
青疾心想戏他一戏,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这是鸡肉的香味,云青心里在嘀咕。
他是因家境贫寒而出家的,他记得离家的那天他父母还给他吃了一顿肉。
正是鸡肉。
他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出家五年,这五年时间长得已经记不清肉的香味了。
五年时间里吃斋念佛,勤勤恳恳做事,对寺里的僧规戒律可以说是,不敢有半点越雷池之心。
是谁在吃鸡肉他实在是想不出来,青疾师叔怎会在这里,莫不是他在这里偷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鼓起了勇气向前走去。
“青疾师叔,青疾师叔。”
叫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
安静得出奇,静得蝉鸣鸟叫的声音使劲地往他耳朵里涌。
又向前走了几步,见一堆炭火红彤彤地发着光和热。
上面烤着一只鸡?
走近一看完全可以确定是只鸡。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香气溢了出来,充盈四周。
他蹲了下去,靠近一看,咽了咽口水。
肉是美味的,不仅是嗅觉上而且从视觉上也是一种诱惑。
他本是半道出家的人,在俗家时也尝过荤腥,因此这实在是太诱人了。
虽说已经过去了五年,可那深藏的记忆又被这味道引了出来。
眼睛快速地环视四周。
无人。
这视觉盛宴的诱惑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正要伸手过去拿。
突然想到这不仅是吃荤而且还是偷盗,手又伸了回来,但还是蹲在那看着。
他又想起了,五年前离家时吃的那次鸡肉,这下想到的反而不是香。
那是离别的苦,这些年他想爹娘也想那两个弟弟,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
他的心神又乱了,管他什么僧规戒律。
手快速伸了过去。
突然想到,吃了这一次会不会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手又停了下来。
当即前面树丛里传来大笑声。
云青灵动向后一跳立在那,看着笑声传来的地方。
这时一个气质出众,风度翩翩的少年走了出来,带着嘲弄的语气说着。
“好你个云青小和尚,如此的六根不清净。”
云青被说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回话。
少年欢快速地走了过来,云青反而退了两步。
“坐,坐。”
“不坐,师叔祖找你。”
“不急,这么香的鸡肉不吃,这可真是浪费了。”
炭火堆旁是有几块大石头的,这位置选得好。
云青被拉着坐下去,少年也坐下了。
说着不慌不忙地伸手去撕下一根鸡腿。
“好香啊,云青师侄吃不吃?”
那是挑逗的眼神看着他。
“还有点烫嘴,吹一下。啊!好香,你真的不吃吗?”
说罢,少年开始大快朵颐。
“你看这芫荽的味道,在鸡肚里渗到鸡肉内美味得很。”
这时又撕了一根鸡腿伸到了云青嘴边,云青把脸转了过去。
“放心,放有盐巴,够味。”
手又动了动,又把鸡腿伸到了云青嘴边。
他心里肯定是非常想吃的,只是面子上放不下去。
心里有个坎,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翻过去就是新世界。
青疾心里这样想着,可嘴上并不说。
云青并没有走开,只是定定地坐在那。
他心里很是矛盾,他很想吃可是又不敢。
心想这种机会可是没有下次的,要不吃一口?
云青正要开口说话,青疾手一伸鸡腿就塞到他嘴里了。
青疾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云青也不说,嘴巴已经被鸡腿堵住了。
青疾看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用手拿鸡腿别掉了。
云青伸着似乎有些发抖的手拿住鸡腿。
狼吞虎咽。
鸡腿吃完没等青疾说话,云青已经伸手去撕了一个鸡翅。
青疾看到发笑道:“还说不吃,吃得比你师叔还快,小心别让骨头卡到喉咙。”
听到这话云青速度放慢了。
云青这时才发现火堆旁边有很多烧过的炭灰,原来还是个惯犯。
“这鸡真香,师叔是怎么做的,弄得真是好吃。”
“有得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这是秘密不能说。你说法和师傅找我,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说,师侄我也不敢多问。你是知道的,师叔祖是要随时知道你行踪的。”
“那好,吃完就回去。”
盛宴已完,小溪中。
青疾道:“把手洗干净,嘴唇的油也要擦干净,可别让青溪师兄看到。”
“师叔放心,我肯定擦干净的。”
“这小溪里的花鱼那可是美味一绝,有空抓鱼的时候叫上你,这可不比刚才的鸡肉差。”
云青并不说话,他现在似乎有些后悔吃那些鸡肉了。
“诶,你让我怎么说你们两个,快上来吧!”
这声音充满着无奈,俩人抬头一看有些慌了手脚。
这时一个严厉的声音道:“还不快点上来,罪孽啊罪孽,阿弥陀佛。”
在上面等他们的人有十数个,人群中已议论纷纷。
年长一些的有人大声说严惩不贷,很多人随声附和,可以说是群情激奋。
法和禅师并不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青化问了一句道:“师叔,这可如何是好?”
法和缓缓道:“这事就交给青溪师侄了。”
只见一个僧人应了一声。
青溪道:“你俩到戒律房受罚吧!十天不准出门,今天和明天不准吃饭。”
事情解决,寺院内。
“你说肉是什么味道?”
一群小和尚在暗地里讨论。
“怎么,云文你也想尝一尝?”
那小和尚立马声情并茂地说“不”。
“你们说这惩戒是不是太轻了?”
“你名字里不愧是有个武字,严格得以后戒律房就是你的一样。”
一个小沙弥压着声音道:“我听说青疾师叔是法和师叔祖的私生子。”
“我说云斌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待会连你也要到戒律房。”
这时另一个小和尚了接着道:“也有一定的道理的,你们看青疾不入我们佛门只是俗家人,却可以住在寺里这么久,而且还是我们的师叔辈。”
这时一个经过的和尚厉声道:“云斌你胡说什么?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看得出表情很是愤怒。
众人见状都不敢出声,都低着头道:“青节师叔息怒。”
青节又接着厉声道:“云文、云武你们不在戒律房,在这里作甚?”
话音刚落众人作鸟兽散。
云斌道:“我说云超啊!你可不能让青疾知道是你告的密。”
“我怕他作甚,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和他对着干,你就等着看吧!”
房内传来朗朗的诵经声。
已是未时过半知了声更是响亮,云文、云武二人已经忍不住暑热,跑到了门口前的大树下。
云文道:“他俩受罚可以在屋内,反而是我们俩在这大日头下跟着受罚,感觉吃肉受罚的是咱俩。”
“你就知足吧,这里还有大树也有石桌石凳,要是在柴房早就被晒焦了。你去拿树枝,我找小石子,咱俩玩担水棋。快点,难得得闲。”
二人对弈,闲情逸致。
云文道:“再来一局,这么久了你都没怎么赢我,现在还是。”
云武道:“闲也闲着,那再来一局。”
风和日丽的天气,大树底下这两人也是惬意。
云文道:“口渴了,我进去拿壶水。”
不一会青化过来看到二人道:“你们俩倒是舒服得很那。”
二人慌忙道:“见过青化师叔。”
青化平时待人随和,所以也并不责怪这两人。
门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开了,念经的声音更加清楚。
很确定那是他徒弟的声音,他心里也有些欣慰。
走近定睛一看也不免有些恼火,青疾那小子居然在睡觉。
青化故意大咳一声。
“师傅你怎么来了?”
听得出语气很是高兴,可是身子突然一缩声音变小了。
云青又道:“对不起师父,徒弟犯下大错给你添麻烦了。”
青疾伸了伸懒腰道:“青化师兄你就别为难云青了,是我硬要他吃的。”
“你是个俗家弟子你可以吃,但云青不是,你就是欺罔同门。”
“云青是半路出家的,再次吃肉可以提高他的意志力。”
一向不发脾气的青化也咆哮了。
“你这是狡辩,狡辩。”
青化正要接着说可青疾不给他机会。
“师兄你大人大量云青肯定知道错了,你看他一直在诵经。你先走吧,先走吧!”
说着半推半劝地把青化推了出去。
青疾道:“云武你到法和师叔祖那提壶茶过来给我。”
“凭什么?”
“凭我是你师叔,还有是不准我吃饭,并不是不准我喝水饮茶。说得够多了,再不去信不信我揍你。”
云武悻悻地走了,云文却对着青疾恭维傻笑。
青疾自言自语道:“不喝点茶真的会饿死人哦。”
日头西沉,傍晚的夕阳很红,很美。
天空偶尔有飞鼠掠过,灯光下自会有知了声鸣。
爱惜飞蛾纱罩灯,油灯上蚊虫乱飞,灯笼旁知了绕圈。
“茶也喝完了觉也睡了,没想到还仅仅只是刚到晚上。”
青疾从床上下来推了一下云青道:“怎么不说话?怨你师叔让你吃肉受罚了。”
“少说话才没有那么容易饿。”
“那你还念了一整天的经。”
“现在不念了。”
“师叔根据经验告诉你,睡着了才更不容易饿。”
两人一问一答,云青无精打采而青疾却显得精力充沛。
青疾走向门口,却被云文拦下了。
云文道:“你现在不能出去。”
“两位师侄别误会,我只是看看换人了没,今晚谁来替你们守夜。”
云武道:“云斌和云超。”
“哦,原来是这两小子啊!再去拿一壶茶来,快呀!我经常吃肉我受得住饿,云青可受不住。”
云文道:“拿茶壶给我。”
“进来拿。”
两人不仅不高兴而且表情很明显有怨言。
青疾回头看着他俩。
虽年纪轻轻但那眼神里也有着狠劲,加之比他俩高了一个辈分,所以二人只能乖乖地听话。
云青站了起来自我揶揄道:“怎么走路有些晃晃的,是不是饿得太久了。”
“你那是打坐久了,腿麻的。你小子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你还是睡觉吧!这个真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