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船厂？”阿方斯这才明白为什么对方如此神通广大，因为对方有船厂，自然也与海商关系密切，更重要的是很容易跟阿方斯的人脉重叠！

    “我可不是您这样的老爷，只是一个为一日三餐奔波的可怜女人。”安•夏尔再度捂脸笑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据说船上的两门45利弗尔的新炮被称之为海盗屠杀者。”

    “海盗人见人杀是我辈准则。”阿方斯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许威尔先生就是去找海盗的麻烦去了。”

    “也许吧，但身为医生，威尔先生一直是很温柔的人。”安•夏尔笑眯眯的继续道：“而在昨天，我又见到了克拉克先生，也见到了那海盗屠杀者，非常漂亮，但是，克拉克先生的报价是60利弗尔。”

    “真正的好东西都值得高价。”阿方斯不置可否，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卖60利弗尔，因为那意味着所有人都认可自己的产品，这样接下来继续推出新产品会更容易销售，别人只在乎利润，而作为所有利润的源头，阿方斯更需要的是订单！

    要知道，总重达300磅的隼炮（一个母炮加四个子炮）造价也才20利弗尔左右，而总重量只有250磅不到的速射炮，材料成本就下降了3利弗尔，加上全套铁模具一次成型，虽然给了亚索等人很高的提成，实际上一门炮的净利润依旧高达20利弗尔，也就是说，就是所有人都卖到60利弗尔/门，单价利润也就跟自己一样高而已。然而所有的炮都来源于自己，销售商却有18家！

    “是啊，好东西都值得高价。”安•夏尔笑道：“但老实说，利润并不归您所有，我听说，您这儿的出厂价就是45利弗尔。”

    “您也说了，是听说。”阿方斯笑着摇了摇头道。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安•夏尔一下子坐不住了。

    “您知道为什么克拉克先生的价格是60利弗尔吗？”阿方斯的话却答非所问。

    “愿闻其详。”安•夏尔问道。

    “因为渠道，没有他，您并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您在戴伦先生那儿什么也拿不到，而45利弗尔我想也不是威尔先生直接告诉您的。”阿方斯笑着摇了摇头道：“在克拉克先生之前，你不认为它值60利弗尔，而是45利弗尔，对吗？”

    “这…”安•夏尔确实无言以对，她不是专业的贸易商，无法为商品定位，自然不掌握定价权；同样的，她也就只想狠狠赚一波差价，至于所谓的渠道，她才不在乎。

    “您瞧，你并不比任何一个人更具备价值，无论是谁，在克拉克先生之后都可以卖到60利弗尔，但在此之前，您并没能赋予它45利弗尔以上的价值，我的建议是，当您让它更有价值，比如61利弗尔的时候，再来找我会更合适一些。”阿方斯笑道。

    “你在开玩笑吗？”安•夏尔略带不满问道，克拉克•艾伦已经在卖60个利弗尔了，自己怎么可能卖到61利弗尔呢？

    “当然不是，而且很容易。”阿方斯摇了摇头道：“火炮的产量是有限的，您可以抢在克拉克先生前面下单，让他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拿不到货，那么您这个时候甚至有机会卖到65个利弗尔呢？”

    “短短几天就有至少十四门火炮的现货出现，如果排除您直接囤货的嫌疑，那么您的日产量就在4门以上；一个月的产量，我需要至少囤积120门火炮，说不定是两个月，我才能掌握话语权，而且我猜你一定要求现金结算，对吗？”安•夏尔脸色一黑。

    “瞧，您如此的睿智，另外友情提示一下，我的日产量，是6门。”阿方斯笑着回道：“而且两个月后会翻倍，所以您还得赶快。”

    “您知道您正在拒绝多么庞大的销售渠道吗？”安•夏尔怒道。

    “愿闻其详，因为您似乎都不愿意拿出240门火炮的现金。”阿方斯笑着开口问道。

    “您只知道我背后是船厂，那你可知道，船厂的背后，是荷兰造船公会？我们背后，是整个阿姆斯特丹的所有造船厂！”安•夏尔的一席话让阿方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荷兰造船公会其实是个伪名词，这只是一个戏称，主要原因是因为阿姆斯特丹的所有造船厂背后是共和国的议员们！为了更好的维护荷兰的造船市场跟更多的造船订单，荷兰人统一的采购可用于造船的船材，也统一的配备了诸如桅杆、船舵、船帆、船锚等等可以互相套用的船配件，结果就是在荷兰的造船成本会比其他地方平均下降30%以上；但由于统一配备，就变成现在有什么配件就用什么，定制一艘200吨的福禄特帆船，大概率会给你造成250吨级的船壳、150吨级的低干舷，然后配用200吨级的桅杆、300吨级的船帆索具、100吨级的船舵来…如此奇葩的糅合产品虽然具备了足够便宜的成本和依旧达标的使用效果，但种种不般配依旧为船只的适航性、操作性带来极大的挑战，更不要说根本找不着两艘长得一模一样的船了。

    如此这般的造船公会也就面临着很大的售后问题，为了维护客户，也为了跟不满意的客户扯皮，造船公会就会在很多地方设置销售员，搭配赠品、又或者把被退货的新船倒卖，再或者是采购一些船用配件，如此一来，这位安•夏尔小姐，大概是寻求采购配赠品来维护客户了。当然，作为如此庞大体量的公会，他们对船锚的采购订单，也是阿方斯不容随意得罪的大客户。

    阿方斯沉默了一下，端着咖啡不是滋味，足足过了五分钟，突然又想明白什么，阿方斯才笑着摇了摇头对安•夏尔笑道：“如果是真的造船公会，我确实有压力，但您嘛，确实压力没有那么大。”

    “呃…什么意思？”安•夏尔感觉自己差点就成功了，怎么突然对方就反过来像吃定了自己。

    “您刚刚说了，克拉克先生给你们的报价，是60利弗尔。”阿方斯笑着回道，尤其在“你们”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见安•夏尔的脸色明显有所变化，他才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且不说你们有几个人，但克拉克先生知道您背后是公会，而且他也是荷兰商人，那么，他一定是基于你们可以接受的层面报价，虽然贵，但依旧没有突破底线，甚至可能成交了。”

    安•夏尔立时脸色大变，确实是成交了，她才笃定这个东西值60利弗尔，而且克拉克•艾伦也不是傻子，他也在跟进阿方斯的动态，甚至花钱走通了亚索跟安托万，确认过阿方斯已经不愿意继续推广，才对荷兰造船公会作出报价；要知道，早在两天前他就已经拿到货了，不出意料今天晚上阿兹特商会能拿到的货，都已经被克拉克•艾伦给吃下去了，所以他才安之若素，甚至没有急匆匆的跑来追加订单。

    “看您的表情，我就知道答案了，由此也可以想见，相对于您想要赚到差价，您背后的公会有更高明的打算；我不妨给您猜想一下，公会也许想把这个东西做成更加高端的配置，比如说私人订制？”阿方斯笑着回道，货物在不同的人手里是有不同的价值的，而造船公会很明显就能找到最迫切需要它的人，就如同戴伦•德赛跟威尔•莫蒂去找的西班牙人，别说60利弗尔，100个利弗尔都敢喊，因为保住一船的珠宝，就可以买上一百门速射炮了！

    “呃…”安•夏尔无言以对，甚至可以称之为沮丧，果然对方只是看起来年轻，能够把一个被淘汰的隼炮改造包装成超级大杀器，这个年轻人就绝对是不简单的！

    “其实您刚刚差一点说服了我。”阿方斯笑着重新给安•夏尔加了红茶继续道：“您的感觉非常敏锐，而且极具说服力，我们可以换种方法合作。”

    “合作？”安•夏尔难以置信。

    “对的，合作，您来为我工作怎么样？这样您依旧可以销售我的速射炮，当然了，我只能给您不算太丰厚的提成，但也绝对公道。”阿方斯笑道。

    “工作？”安•夏尔更加的难以置信了起来，如果自己离开造船公会，那对阿方斯而言还有什么价值？

    “是的，为我工作。”阿方斯笑着继续说道：“我预备了一个方案，您要不要听一听？”

    “哦…当然。”安•夏尔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哪怕最后不为阿方斯工作，那也可以学点东西。

    “有不同的价格，全部先收钱后交货，全款！45利弗尔，三个月后交货，50利弗尔，两个月后交货，55利弗尔，一个月后交货，60利弗尔，现货。同样的，45利弗尔，您拿2个利弗尔的提成，50利弗尔，您可以拿3个，55利弗尔拿4个，60利弗尔拿5个！你能卖到再高的，我分文不取，都是你自己的。”阿方斯笑着继续说道：“我建议您卖65利弗尔，因为您如果为我工作，从此刻开始，您就已经拿到200个不用预付一分钱的火炮订单了。”

    “呃…”安•夏尔先是一愣，然后歪着头看着阿方斯，良久，她突然开口笑道：“莫勒老爷，如果下一刻克拉克先生来追加订单，您是不是打算告诉他，我下了200门火炮，而且全款预付？”

    “当然不，这样我就失去一个优质的客户了。”阿方斯哈哈大笑道：“既然他卖给了荷兰造船公会，那预订的商人换成英国人会更合适，而且为了让他有足够的勇气预付，我会告诉他对方其实就预付了20%。”

    “上帝！你是魔鬼吗？”安•夏尔再次捂脸笑道。

    “我只是一个为一日三餐奔波的可怜男人。”阿方斯眨了眨眼道：“如果您能让克拉克先生尽快下定决心，无论这笔订单多少，我收到多少预付款，您都可以拿到5%的提成，想一想，假设是200门火炮的30%…”

    “那就是2400利弗尔的预付款，我就能拿到120利弗尔？”安•夏尔一下子站了起来道。

    “对，现金结算，毕竟我已经收到预付款了嘛，退钱是不可能的。”阿方斯哈哈大笑道。

    “向您致敬，老板。”安•夏尔毫不犹豫的为五斗米折腰，要知道120利弗尔已经够得上她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收入了，且作为业务员，开销太大，实际上存下来的依旧可怜巴巴，像这种耍耍嘴皮子就上百个利弗尔放入口袋的事，实在太适合她了！突然，她又开口道：“如果真的有英国人下预付订单呢？”

    “同样的，您也能拿到额外的5%，而且如果对方愿意继续追加到40%的预付款，那他们会同一天拿到货。”阿方斯坏笑道。

    “追加到40%？您确实是魔鬼。”安•夏尔摇了摇头，随即又道：“管它呢，最好是100%预付，不是吗？”

    “看来您也有魔鬼的潜质，安•夏尔小姐。”阿方斯站起身来，以吻手礼送别了自己新鲜出炉拿下的新员工，等第一笔订单拿到手，再给她开合同，毕竟资本家嘛，不先让员工打几天白工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