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的尖啸售票亭旁边，是危险物品寄存处和安检入口。乔伊的大部分随身物品都只能寄存，过安检的时候还需要消毒和搜身。一番周折之后，乔伊用一身装备换了张寄存凭条，通过了一条“真他妈长”的甬道，来到了边境市场。

    乔伊还未走到甬道尽头，就已经能听见扩音器传来的广告以及商贩的叫卖声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多兰大师亲自打造的S3绝版剑盾套装！原价900现在只需688！”

    “活化石生物电池专卖！我们不做产品，只做标准！”

    “人体有限，而增强体无限！敏感肌也可以用哦！”

    “瞧一瞧看一看啊！来自德玛西亚的禁魔石！海克斯产品安全阀专用！”

    “Glasc新品香水，奢华系列：身携祖安之美，心享人生之畅。”

    “好消息好消息！偶像巨星萨勒芬妮巡回演唱会始发站定于皮尔特沃夫！预购今日开启，萨家人给我冲！”

    边境市场里的人不算少，但并不拥挤，而其中大部分都是衣着时尚的皮城人。看来哪怕是进化日，祖安也没有多少平民前来消费。毕竟禁魔石和剑盾套装之类的东西，这些每天为生计奔波的穷鬼们一生也用不上。

    乔伊无心思考这些事，他已经被广阔的天空震撼住了。他的确听人说过顶层的壮丽风景，却一向不以为然。此刻他就像枯井里的一只蛙，偶然跳上了地面，心里除了敬畏一无所有。他想大叫，嗓子却紧绷着发不出声音；他想跳跃，双腿却被焊在地上纹丝不动。

    半晌，乔伊终于镇静下来，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听着商铺的广告和摊贩的叫卖，左顾右盼寻找着据说高大雄壮的海克斯飞门。他走的并不快，因为他不知道方向，同时也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广告和海报吸引了心神。终于在转过一个街角时，被科技魔法学院主楼挡住的“日之门海克斯覆装版”显露了身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巨大的峡谷，从乔伊的角度隐隐能看见峡谷下方泛起的波涛。一座宽阔的廊桥连接着它的两岸，而海克斯飞门就凌空坐落其上。廊桥下方是厚重的日之门海闸，它的每一次开合都代表着数十艘满载的货轮被海克斯飞门牵引到检台，也代表着皮城又收取了一波巨额的关税，更代表着祖安母亲河的一次潮汛。

    顺着峡谷的方向，透过廊桥顶棚的镂空装饰，能看到远方的海天相接。太阳西斜，绚丽而柔和的光把麟麟波涛染成金红色，又顺势为飞门和廊桥也上了一层炫彩的油漆。

    乔伊被迷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祖安城在地下百转千回，四通八达，像一个蚁巢复杂而逼仄；而这里视野开阔到极点，峡谷延伸到了视野之外，海洋和天空更是茫茫一片，没有尽头。

    乔伊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他用自己加强过的视力竭力望去，海克斯科技的能力逐渐显现。这壮观的景象渐渐变化——像一幅油画。

    周围像是视野里的每一处都被涂上了厚厚的一层油彩。墙壁白得发惨，地面棕得发黑，转角和房梁是粗大的描边。前方巨大的海克斯飞门变成了混沌扭曲的一团，而天空真的变成了空空荡荡，没有光线也没有颜色。他看见对面皮尔特沃夫是一片扭曲着的森林般的建筑，空中挂着一艘艘发出梦幻灯光的巨船。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幅油画，浓墨重彩，荒诞离奇。

    他缓缓挪动右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痛来得也很缓慢而麻木。

    隐约听见哗啦一声脆响，他仿佛从梦中醒来，而眼前的一切魔幻的景象也烟消云散。他重重喘了几口气，看着眼前又是人来人往，不知是真是幻。

    乔伊再向远方飞门望去，可直到他眼睛都瞪酸了，也不能再次进入刚刚那种奇特的视界。眼看天色见晚，考虑到尖啸晚间票价要贵一倍，他只能暗骂一声，向来路回去。

    商人们叫卖还在继续，扩音器播放的广告更是不知停歇。乔伊知道下次再来可能要等到明年了，于是眼光四处巡游，想一次看个够本。奇怪的是，他觉得街边摊贩们摆放的商品似乎和刚才路过时看到的有些不同：禁魔石的光泽暗淡了不少，而大部分海克斯科技产品中都有一个淡蓝色的光核若隐若现。路上的行人们也变得怪异起来，很多人的身体上都泛着蓝色或绿色的光晕。他忍不住盯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商人猛瞧，被狠狠瞪了一眼才回过神来——这货身上绿色的光晕闪在了下体部位。

    忽然一片璀璨的蓝色吸引了乔伊的目光。那是一个琴盒，而琴盒的主人是一个穿着利落的长腿女士。乔伊回想起来，那是一名皮城警卫，上班时登舱排在他的前面。此时这位女警脚步轻快了许多，背上的琴盒没有背得那么紧了，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摇晃，而外挂过滤器则被她拎在手里。琴盒表面没有标志和暗纹，应该是特制，而通过其中蓝色微光的形状可以知道里面装的并不是乐器，而是两条管状物和一些方块。

    是狙击枪的零件。乔伊想着。如果蓝光代表着海克斯增强，这些玩意组合起来能把人狙碎。女警看起来很放松，可能是上午的任务达成了，也可能是在顶层不必担心泛滥的毒霾。她目不斜视，步伐稳定，这说明周遭的商品对她来说毫无吸引力，而她来这里有一个固定的目的地。

    乔伊猛地发现，自己的观察和分析似乎更强了。他从前常常能注意到普通人难以发现的细节，而现在不经意之间，他就能知道一些细节背后的事情。

    乔伊忍不住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也放松脚步跟随了女警一程。直到女警推门进了一家商铺，他这才站定犹豫起来。他抬头看了看招牌，上面写着“增强体之家”，旁侧打着科技魔法学院的标志。比招牌更显眼的是一道宽大的横幅，“大酬宾活动火热进行中，义肢买一送一”。

    鬼使神差的，乔伊推开了这家商铺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