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恶魔增加了。

    狄兰以为会是胃疼恶魔、腹泻恶魔之类的东西，但恶魔的物种多样性再次突破了他的常识。

    【火车盒饭】这个概念承载的罪恶，居然足够诞生独立的恶魔。

    “竟然是火车盒饭恶魔，那位伟大存在是什么阶位？”

    “祂是火车盒饭的化身，所有浪费火车盒饭之罪人的审判者，不朽不死的壳位恶魔。”

    壳位，那不是第二低的阶位吗。和这种杂鱼恶魔契约，你还不如整根撬棍。

    “你们订立了什么契约？”

    “每天怀着感恩的心情，认真吃掉十份过期的火车盒饭，我就能赋予火车盒饭剧毒！”

    狄兰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但内心已经快要绷不住了。十份过期灰麦糊糊，这得是有几个胃才能这么糟践。

    而预备生们在意的，则是乘务员的异常：有问必答，自信过度，滔滔不绝。

    这种异常，无疑是从克莱丽斯释放硫火开始的。

    一种让人知无不言的恶魔能力？不，应该不会那么简单粗暴。

    “为什么要下毒？谁给你下的指令？还有其他能力者吗？”

    狄兰继续询问。

    “以火车盒饭恶魔之名，审判……”

    契约者突然开始挣扎，口中低沉念诵。

    啪！

    狄兰使用了大耳刮子，打断施法。

    “为什么？”

    “审判浪费火车盒饭之罪人……”

    啪！

    “为什么？”

    “向罪人降下荆棘穿刺之刑罚！”

    乘务员念诵着，上衣被蠕动的血肉崩裂成红色布条。

    预备生们清晰地看见，好像有十几条巨型蚯蚓在他皮肤之下翻滚，缠绕，啃噬。

    那是什么鬼东西！

    “他已经失控了。”

    理智和血肉都因污染而崩溃，毫无抢救的必要。

    克莱丽斯扣动扳机，手腕稳如铁铸。

    乘务员发动能力的刹那间，森罗幻象在他眼前涌现，思维像是被抽离，拖入某个更深层的空间。

    他抬起头，仰望雄伟的猩红色山峰。

    那是无数肠胃，血管，各种腺体和肌肉纤维，虬结缠绕的巍峨造物......

    他的思维乍然停止。一颗子弹击穿了他的帽子和大脑，以及下方的塑料桌板。

    暗蓝色光泽的金属弹头嵌在地板里，在血泊中转变为深黑色。

    红白液体溅满了车厢墙壁，但完美避过了克莱丽斯的衬衫和裙子。

    骤然的枪响让乘客们惊恐、无所适从，但胃部传来的剧痛立刻冲淡了恐慌。

    痛苦的哀嚎声充满了整个车厢，十几个学生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像是有人用钢钎刺穿了他们的肠胃。

    “能力还是成功发动了一部分......”

    狄兰拎起乘务员轻微畸变的尸体，顺手塞进小推车，大声安抚着：

    “请保持冷静，回到自己的座位。

    乘务员契约的恶魔属于壳位，理论上释放的能力只有最低的屑位，对现实物质的干涉能力极弱。

    你们没有受伤，没有中毒，疼痛只是幻觉。冷静下来，疼痛感会在短时间内消退。

    保持冷静，保持冷静……”

    他将推车放到角落，汹涌的困意在刺激下暂时消退。

    这个杂鱼契约者造成不了多少损害。但当你在家里看到一只蟑螂时，往往意味着反蟑螂殖民的战争已经开始。

    “19号车厢出现一名堕落契约者，推测为屑位，已击毙。暂时安全。狄兰，编号……”

    “收到。加强警惕。”

    他简短报告了一下，穿过走廊，确认预备生的情况。

    克莱丽斯：“你之前说，这辆列车上不会出现高阶位的能力者或恶魔。”

    “嗯。列车上的安保只是一小部分武装力量，主力在外面。

    我们只负责对付从渔网穿过的小鱼小虾。”

    “但我们的麻烦还没结束。”

    狄兰点点头，指向尚未冷却的乘务员。

    “他的能力太弱了，没引爆之前最多只是让人感到腹痛而已。但之前几个学生，从洗手间出来后看上去反而更痛苦了。”

    “但洗手间里没有异常，你出来后没什么反应。应该还有一个能力者，很可能就在车厢里观察。

    至于能力……便秘恶魔？”

    狄兰不置可否。症状符合，令人信服。

    便秘令人痛苦，让人畏惧。便秘恶魔如果存在，绝对比刚刚的杂鱼恶魔强大得多。

    克莱丽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看洗手间的方向，门是锁的。

    经过刚刚的骚乱，里面还有个人没出来，应该是预备生之一。

    诡异的光泽穿过门缝。暗黄，锈红，绛紫，粉绿，灰蓝…粗暴地糅合扭曲一体，在地板上投下肮脏的五彩斑斓，一闪而逝。

    那种肮脏、令人反胃的光泽，只可能来源于一种地狱物质——扭曲光孢。

    每种恶魔能力都基于一类罪恶，八类罪恶各自联系着特定的地狱物质。

    如同硫磺火焰对应着”极乐”，寄宿乘务员体内的真空蠕虫对应着”掠食”，扭曲光孢对应的是”妒忌”。

    狄兰用眼神示意，让过道上的学生远离洗手间。

    他无声地走向那扇门，人群在嘈杂中后退。

    脑中出现轻微的幻觉，体内的血液少量消失。同时，他脚下生成了大量不起眼的深灰色砂石颗粒。

    克莱丽斯将枪口对准门缝，地板上淡蓝色的硫火成线状向着门缝蔓延。

    “同学，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门后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咚咚。

    片刻的沉默。

    “真的，我真的不想这么做。但太痛了。”

    “无论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敞开了说。先把门打开，大家一起交流，想想办法。”

    狄兰向后退了两步，门被缓缓推开。

    男孩腰身佝偻着，散乱的金发被汗水浸透，五官因痛苦而扭曲，扶墙的右手颤抖不止。

    他四周的空气中，不规则地悬浮着五彩斑斓的微小球状光斑。

    克莱丽斯藏起了枪，但低温的硫火悄然缠上了男孩的脚踝。

    狄兰操纵的深灰色砂砾紧贴在地板表面，更加难以发觉，毫无阻碍地包围了对方。

    “太痛了，实在太痛了啊！”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

    我说，你听。如果我说的对，你就点点头。

    你与恶魔订立了契约，但这份契约之后出现了你无法应对的问题。”

    点头。

    狄兰：”那只恶魔诱惑你袭击列车，向你索要祭品，以此为条件豁免契约的代价，或者解除契约。”

    男孩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其实没什么好意外——这种情况太常见了。恶魔的力量没那么好拿。

    “怎么称呼你？告诉我恶魔的名字，阶位，契约内容。别觉得自己走投无路。”

    男孩的表情更加扭曲了，四周的扭曲光孢有暴动的迹象。

    在狄兰动手前，克莱丽斯的能力再次成功奏效。她称之为【反派有问必答】，能够诱导反面角色坦白自己的底细和计划。

    “我叫海德。我说，你，不能笑。”

    “海德，我绝对不会笑的。”

    男孩犹豫了几秒。

    “我契约的，是痔疮恶魔。”

    “哈…嗯我知道了，哈哈…契约内容呢？”

    “你刚才笑了吧？”

    狄兰：“我反省，我不会再笑了。你继续。”

    “在我痔疮最严重的时候，祂开始在我的意识中低语，声音越来越强。

    那个恶魔，向我许诺妒忌之罪的能力，代价是……”

    海德突然痛苦地跪倒在地，压抑地嘶吼着，某个部位鲜血狂飙如微型喷泉。

    老实说，对方的出血量大到让狄兰觉得有些魔幻。

    “代价是永久地，将痔疮给我的痛苦提升50倍，啊———啊————”

    狄兰下意识退后了两步。一步是敬，一步是畏。正经人谁他妈敢签这种契约。

    “千万不要听从恶魔的建议，你还有救。

    痔疮并不是绝症，青少年得了痔疮绝不能轻易放弃治疗，等治好了不就没痛苦了吗？”

    “根本治不好啊！我真傻，真的，我真不该签的！”

    海德的*再次鲜血狂飙，狄兰几乎用尽全力，才能严肃地对待这种离奇诡异的场面。

    他有些心累。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还有抢救余地，是学生，是青少年，早就一枪崩了得了。

    “你那里治不好，学城肯定能治好啊。那里的医疗技术，在很多方面比黄金时代更强。”

    咔嚓。

    狄兰听见了快门声，和笑声。

    他回头递给克莱丽斯一个威胁的眼神，这种严肃时刻，能稍微收敛一下您邪恶的本性吗？

    但他清楚，这种千载难逢的乐子场面，克莱丽斯是绝不会放弃的。

    她的嘴角无法抑制地扬起邪恶的笑容，并将镜头对准狄兰和痔疮受害者，开始录像。

    众所周知，笑容具有传染性。整个车厢的气氛迅速变得欢快起来。

    “我就知道……人与人之间，是不可能真正理解彼此的。所以，你们也来感受一下我的痛苦吧——”

    海德放弃了治疗，咬牙切齿地诅咒着。

    妒忌之罪，正位权能，【诅咒】。将痛苦与不幸传递给他人。

    斑斓的光点爆发式扩散，扭曲光孢无差别逸散到车厢的空间里。

    它们的体积和质量极小，与其说是气体，更像是怪异肮脏的小团光斑。

    狄兰在孢子爆发时立刻一旁翻滚，成功闪躲，但至少有一半学生被孢子沾上了。

    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现在必须立刻暴力制服对方。

    但一阵突然的剧痛打断了狄兰的行动，让他的大脑宕机了半秒钟，整个人都痛得扭曲起来。

    他明明躲开了啊！

    金发男孩快乐地散播着痔疮诅咒，“你们的*，我的*，都在烈焰中熊熊燃烧吧！”

    狄兰在记忆中回溯着，自己为什么会中招。对方的阶位最高不过第三阶的刺位，不接触孢子根本不会被影响。

    等等，是在洗手间。

    对方应该是提前将一部分孢子藏在了马桶里，而他一直坐在马桶盖上看漫画。是那个时候发生接触了，他没发现。

    见鬼，这就是他占用洗手间的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