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忌之罪的能力介质。”

    “扭曲光孢！”

    “掠食之罪正位权能。”

    “狩猎，进食，蓄养。”

    “声音。”

    “狩猎！进食！蓄养！”

    男孩一边跑圈，一边大声回答。

    狄兰对男孩的嗓音无比熟悉。这就是他自己曾经的声音。

    “人体血液总量。”

    “平均是体重的百分之七到百分之八！”

    “内酚酞。”

    “脑下垂体分泌的类吗啡激素，与受体结合产生镇痛效果！”

    “100以内的质数个数。”

    “快。”

    ……

    “人类与恶魔的关系。”

    “我们是猎食者，恶魔是猎物！”

    “恶魔是野兽，恶魔是食粮。人类是世界唯一的主人。

    人类会再次进化，淘汰恶魔，如同我们淘汰其他物种。”

    “明白！”

    “弱小者为什么被杀死，被奴役？”

    “自然选择！”

    ……

    别念了，脑子要麻了。死去的记忆突然在梦里发动攻击。

    狄兰猛得吸气，苏醒过来。

    往事不堪回首。他以为已经远去的记忆，仍然顽固地潜藏在意识深处。

    他动了动手指和脚趾。还好，都在，都能动。

    就是腹部的伤势看起来惨绝人寰。他没有看得很仔细，他不是太想慢慢分辨哪些是哪些，又是否少了些什么。

    现在伤口没那么疼了。可能是出于自我保护机制，他在昏迷期间用蚀砂包裹伤口，阻断了部分痛觉神经。

    地狱物质不仅是释放能力的媒介，本身就有些奇奇怪怪的特性。

    根据伤势程度，狄兰能判断出，自己的生命开始倒计时了。但他心里没有恐惧。

    不是因为他很勇，而是他没有这个功能。和恶魔一样。

    体温降低，知觉衰退，大脑缺氧，呼吸越来越困难。

    这一切迹象对他来说，只是一段痛苦的入眠过程，蚀砂的作用更是让痛苦也变得麻木。

    对于不会恐惧的人来说，死亡并不是个沉重浩大的意象，只是个简单的选择题。

    生，或死。

    这种缺陷也有一些好处。比如，有的人活着是因为畏惧死亡，而狄兰可以确信自己是真的想活着。

    他开始在心里碎碎念：

    吸取教训，以后别掺和这些破事。过好自己的日子，改善生活条件。吃点好的，闲钱收收古董。

    他还有很多想尝试的事，很多没见识过的东西。不能为了和恶魔对线英年早逝。

    狄兰从伤口里拔出一枚骨箭的碎片，痛得龇牙咧嘴，鲜血从破裂的伤口中涌出。

    血液色泽古怪，混合着深灰和暗红。流动时极度粘稠，并且有明显的颗粒感。这玩意什么都像，就是不像血液。

    单论污染度，他在能力者中独树一帜，寻常死役也不是对手。

    他右手紧握住碎片，锋利的边缘嵌进蚀砂层，割破手掌。

    哪怕采取不明智的做法，他也要争取活下去的可能。

    狄兰对准自己胸口中央，将碎片狠狠刺下。

    他听说，黄金时代曾流传有一种奇特的习俗：心怀勇气的战士将箭头刺入身体，从而获得战胜强敌的力量。

    希望是真的。

    咚————

    狄兰脑海中响起沉闷的轰响，不断回环，骨箭碎片像是敲响了藏在他身体里的一座钟。

    时钟残骸之山。死寂凝固的天空。冷却的黑色太阳。

    剧烈的幻觉冲击着意识，好像要将他从这具躯壳中扯出。

    凛冽的事物在他胸腔中扩散，冰冷的网缠绕住他的心脏，不可阻挡地收紧。

    他的心率急剧降低，血液难以流动，严重缺氧让他的面部泛起青紫。

    狄兰的心跳消失了。心脏，血液，整个躯体开始冷却。

    克莱丽斯从小推车后冒头，正好看到凉透了的房东。

    得。恶魔能力者的一千种死法，+1。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前面的车厢碰运气，直觉告诉她其他车厢的情况不会好到哪去。

    死役暂时被外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但迟早会回访，大伙全都得死。

    她目前有一个赌运气的方案，装死。

    利用类似【廉价布景】的另一种技巧【廉价妆造】，把自己画成尸体。

    凭借往日收集的素材，加上这里遍地的道具，她能给自己设计出几十种不同的死状。

    与此同时，狄兰受创的内脏正被填补修复，断裂的骨骼自动复位，重新黏合。

    狰狞的贯穿伤正在弥合，血管被梳理、粘连，身体循环逐步恢复。但是以不同的方式在运作。

    他的身体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石化”迹象，血肉之躯正在转化成非人的形态。

    器官组织像是变成齿轮和机簧，心脏的脉搏被和谐的机械律动取代。

    高密度的灰黑色蚀砂沿着身体表面生长出繁复的岩石纹路，勾勒出极具美感的对称几何符号。

    岩层生长之处，箭矢碎片被逐枚挤出体外。

    狄兰如同穿上了一套严丝合缝的盔甲。不，那种肃穆的美感更近似于葬礼上的黑礼服。

    最后，岩石覆盖上他的面部，塑造出坚硬的线条。短发变为尖锐的石丛，石之面上裂开两只猩红的恶魔眼瞳。

    狄兰站起身，与正在考虑装死的克莱丽斯四目相对，不禁彼此陷入沉默。

    这一刻，克莱丽斯的大脑CPU快烧干了。

    他是恶魔？他才是藏得最深的细作？将她骗上列车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对啊，那他为什么会挨冷箭，难道是内讧了？

    “以后能按时交房租吗？”

    “现在应该关心的是房租吗？”

    “房东总喜欢有点小秘密嘛。”

    “你先给我一个不举报你去换赏金的理由。”

    克莱丽斯做好了跑路或是投降的准备，她判断不清这个人的底细。

    狄兰扫视着周围，其他人不是昏迷就是死了，省了他很多事。

    “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举报试试。我这个特殊情况是事先备过案的。”

    她感觉这是在忽悠，至少不全是真话。

    “其他问题之后再说。我需要你帮个忙，用那个能力…廉价妆造。这次画得多下点成本。”

    狄兰粗略分析着情况，心里浮现出两种不同的方案。

    他现在的外形，在人类眼中像恶魔，在恶魔眼中又有太多人类的痕迹。他想要稍作修改。

    克莱丽斯没怎么犹豫，从指尖释放硫火。这种要命的情况下，任何机会都得抓住。

    “你想整个什么造型？”

    ......

    几分钟后，狄兰伸出新出炉的利爪，摁在车厢墙壁的裂缝上。

    金属缓缓地腐蚀沙化，细小的灰黑砂砾随风吹散。

    现在的状态下，他不再需要献祭血液才能释放地狱物质。他已经是污染源，是地狱在人世的锚点。

    狄兰撕开一道小口子，翻身跃上车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