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华漪星君
轰隆——轰隆——
云天和渠显正朝着尾崖城的方向策马狂奔,突然,天上又开始毫无征兆地响起惊雷。
云天不禁仰天大笑:“来得好!来得好!哈哈哈!今日若无你这几声响雷,我还救不出老爹来!”
看着身旁的小家伙,渠显心里无比欣慰,“自漳夕国一别,小云儿成长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竟连无拘国那么大的阵仗都能镇定自若……”他本已抱着必死之心,却没想到竟被这孩子给救了。
“小云儿……前面便是尾崖城了!”
二人一路奔行,远远地已能看到一座孤寂的城池坐落于平原之上,但渠显此刻也已虚弱至极,连说一句话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们自大禹山下来之后便是一路平川,不过无拘国的人马也紧随在后,在这辽阔的平地上,他二人的速度根本比不过那些训练有素的骑兵。
眼看着距离渐渐拉近,云天不禁暗自着急,极力策马狂奔。渠显力有不逮,虽已振作全力,却还是渐渐落到了后面。
“老爹!再快点!”眼看尾崖城的大门已越来越清晰,云天回头嘶声喊道。
嗖嗖嗖!一阵箭矢破空之声陡然响起!云天一惊,回头望去,那密集的箭雨竟已落在身后五丈之处!
“再快点!老爹!马上就到了!”
渠显知道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而且就算到了尾崖城,那些追兵也不会停下。
“穿过尾崖城,要达到西北边境,还需奔行数十里……我走不了了……”他凝视前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随即从怀里将一样物件小心取了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小云儿!你将此物收好!若能去到九夷澄脐山,一定要将它交到久垣肆将军手上!”
“老爹!你在说什么?”
听得此言,云天心里顿觉不妙。他稍稍放缓步伐,朝渠显手中望去,那竟是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可是他却迟迟不愿伸手去接。
“老爹!你自去将东西交给那将军!我又不认得他!”
“小云儿!这是老爹数十年的心愿!你成全我!”他极力将手臂伸出,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喊道。
“老爹!”
刹那间,云天泪如雨下!眼看城门越来越近,他用力擦了擦眼泪,缓缓靠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小瓶子接了过来。看着他将小瓶收入怀中,渠显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走!快走!”临近城门,他陡然自马上高高跃起,一阵光芒闪烁,再次化作巨灵之身,轰然落地!
“老爹!”云天嘶声大喊,却不敢迟疑,继续策马朝着城内一路狂奔!
渠显落地之后,看着云天进入城内,随即矮身拦在城门前,背对无拘国众骑兵,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将城门死死堵住。
云天泪如江河,心如刀绞。他一路向前,不忍回头观望,只听见老爹那洪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小云儿!好生照应自己!告诉将军!渠显一生信守誓约!无愧于人祖!”
……
冬茹仙子于凡间妄自催动灵力使用仙法,因仙凡二气互不相容,而引得雷劫加身,与迁祉星君同归于尽。
此后,兰芯带着孩子继续向东飞快奔行,然而,雷公殿的追兵却如附体之蛆,或远或近,或天或地紧跟在后。
好在后面追来的那些仙人其修为并没有初次遇见的那星正高,兰芯凭一己之力,从容杀出重围,直下大禹山,朝九夷飞奔而去。
照兰芯所行路线,下了大禹山之后,很快便已入九夷境内。要尽快去往天子畿,自然是卫邙山更近。
一路之上,无论何时回头望去,天上始终都有仙人跟着。她看好方向,用冬茹仙子留下的那件灰袍将孩子包好,随即化作兽身,将婴儿小心藏在自己的大口中,接着便在广袤的平原上纵蹄狂奔。
“星正大人!我们已入九夷境内,还要继续追么?”半空中,一位小仙看着身边的星正,面露迟疑。
“当然要追!圣婴在那妖女手中,丢了圣婴,你们谁能吃罪得起?”
“可是……马山就要到天子畿了……那里可是有……”
“混账东西!圣婴对我天界而言何等重要,你难道不知?吾等只管追赶,至于如何夺回圣婴,自会有星君赶来处置!”
“小仙明白了!”
榆兕兽双目如炬,凝视着前方,远远地,已能隐约看到一座巨大的山脉。“那就是卫邙山!”她顿时心情一振,只觉脚步更加轻快,愈发迅速地向前奔去。
“冬茹!我绝不会让这群空瓢葫芦抢走你的孩子!”
……
尾崖城外,兀宁筵和厉南殇脸色阴沉无比,看着众人将渠显千疮百孔的尸身从城门前缓缓移开,便要下令继续追击。
“少国主!”这时,一个雷宫的小仙飞了过来,匆忙说道,“小仙奉星君之命,请少国主立即带人改道前往卫邙山!”
“去卫邙山?”兀宁筵和厉南殇一脸不解,巨灵渠显已死,还去卫邙山作甚?
小仙连忙凑到兀宁筵身边耳语几句,听得他脸色一变,稍作迟疑,对厉南殇说道:“南殇,那小子定已穿过西北边境了,暂且不去管他,我们改道卫邙山!”
云天出得尾崖城,直朝西北边境而去。快速奔行至一处险隘的峡谷之中,前后观望,了无人迹,想来已出了西域边境。
峡谷中道路崎岖,北境他更是不熟,骑在马上朝南望去,隐约可见卫邙山的缩影,当下不再迟疑,调转马头直奔卫邙山。
卫邙山在九夷北侧,而澄脐山在九夷南侧,他欲往澄脐山,最近的道路便是穿过卫邙山脉。而且,那崇山峻岭之中行路颇为隐蔽,就算兀宁筵等人追上来,也没那么容易找到自己。
这时,他望了一眼老爹给的那个黑色小瓶,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我一定会把它交给久垣肆的!老爹,你放心吧!”他眼含热泪,在心里暗道一句,随即策马向南飞奔而去……
……
寻常小仙拦不住体型庞大,又凶猛无比的榆兕兽,只能紧紧地跟在后面。之前已有人将圣婴的消息告知了震尧星君,想必此刻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旦星君赶到,我看你这妖精往哪跑!”星正紧盯着下方飞快奔行的巨大怪物,心中恶狠狠地想到。
时近迟暮,残阳如血。出得大禹山,兰芯已连续飞奔两个时辰,那座高大巍峨的卫邙山已然近在眼前。
“只要进了卫邙山,便已入天子畿,到了那里,这些空瓢葫芦就真的不敢再追了么?”将至山脚,兰芯暗自心疑。她接连不停地狂奔,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全靠那一点信念支撑。
虽不知那些仙人为何不敢进入天子畿,但既然冬茹仙子一心要将孩子带来此地,相信定然有其道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形似闪电,飞快自上空划过,下一刻轰然落地,堪堪将榆兕兽拦在了卫邙山外!
“震尧星君!”
见得来人,众仙精神一振,纷纷跟着落地。榆兕兽连忙停下脚步,瞪着铜铃大眼警惕地望着他,“该死的仙葫芦!就差一点点路了!”
“将圣婴交出来!本君饶你不死!”震尧杀死腾腾地望着榆兕兽,说话间,那几个小仙已将它她团团围在了中间。
见无路可逃,兰芯索性化回人形,将孩子紧紧抱在手中,冷冷地扫视着众仙人,“你们这群空瓢葫芦!想抢孩子,下辈子吧!”
“哼!你找死!”震尧当即朝几个小仙使了个眼色,众仙立时朝着她围了上去。
震尧并非不想直接动手,而是心中有些顾忌。他看得出眼前的妖女有些修为,若是当真打起来,只怕会伤及圣婴。
他们不敢随意动手,小妖可不客气。她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持剑,几个闪身便将两个小仙刺倒在地。只是那些仙人并不会真的受伤,未过多久又已恢复如初,接着又继续围了上来。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有本君守在此地,今日你断然进不了卫邙山!”震尧整好以暇地看着小妖作困兽之斗,嘴角狞笑渐露。
兰芯一路奔来本就已经大耗体力,现在又被这些打不死的仙人团团围住,看着他们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焦急之下,不禁仰天怒吼!
“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怎不再来几道天雷将你们劈死!”
话音一落,一声淸冷的声音真就宛如惊雷,突然在上空炸响!
“全都给我住手!!”
众仙听得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轻衫飞舞的女子正从空中疾掠而下!看清来人,众仙无不神色一变!
“华漪星君!”来人正是九天水浠宫黄道第二的华漪星君,也是未来的水浠宫主,其修为已至上和末境!
华漪身形极快,转眼已至众人眼前。只见她素衫飘舞,青丝飞扬,一脸怒色如蒙冰霜,周身似有水纹萦绕,那惊人的煞气将众小仙吓得连连后退!
“震尧星君!你们好大的胆子!!”
“华漪星君,在下……不知星君何意?”震尧目光闪烁,有些不敢直面她那锐利的眼神。
“何意?你身为九天星君,不知本君所言何意?出世天尊令,凡九天之人,不得擅涉凡间运数!你雷火两宫沆瀣一气,在凡间设坛承祭便也罢了,现在竟还要与凡间之人动手?本君倒要带你们去找出世天尊问个清楚,你雷宫之人是不是无须守此天条!”
“请君上息怒,在下自知天条律令,只是……只是请君上明察,这圣婴于我天界而言太过重要,在下实不能令他落于凡人之手!”
听得此言,华漪脸上寒意更甚,怒哼道:“本君不知你们如何让冬茹仙子和祁同星正怀上凡胎,但这孩子既然降生于凡间,那就是个凡人!谁管你什么圣婴不圣婴!”
震尧听到大急,指着兰芯手中的孩子道:“君上难道看不见那孩子身上的仙晕?这不是凡间婴儿,这是几千年来,世间第一个仙婴!”
“一派胡言!仙凡有别,仙人不坠凡尘,绝不可能生出婴儿!你说这婴儿是个仙人,要如何证明?带他飞上雷幔么?看看五雷兽是否会对他降下雷劫?若是雷劫降下,你去替他挡?”
“华漪星君!”震尧面色一狞,狠声道,“正因天界之人无魂不孕,我雷宫之人方才费劲心力寻找弥补之道,如今逆天改命之机近在眼前,星君便不想一试么!”
说到这,他突然话锋一转,冷笑道:“在下听说,君上也钟情于一个凡人,倘若此道得偿,君上或许也能解了相思之苦,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华漪星君才不听他蛊惑,冷冷道:“本君只问你,若这孩儿去到雷幔引下雷劫,你愿不愿替他挡上一道?若你愿意,本君现在便带着孩子与你一同前往!”
“你!”震尧指着华漪,满腔怒火却又发不出来,“君上之意,今日是非要与在下为难了?”
“哈哈哈!怎么?你莫非还想与本君动手?别说是你震尧星君,就是你雷曳宫主来了,本君也非与他斗到出世天尊面前,评个是非对错出来!”
震尧看得出,这华漪星君今日是铁了心不让自己抢走圣婴。但是凭华漪星君高绝的修为,莫说是自己,便是宫主复皎星君来了,怕也很难将她挡开。一时间,颇有些进退两难。
华漪却懒得再管他,径自对兰芯说道:“姑娘,你想去哪里,自便就是。凡人我管不了,但这几个仙人,今日绝不敢碰你!”
兰芯万没想到,自己被仙人逼入绝境之中,最后解救自己的竟也是仙人。她警惕地望着震尧等人,小心从他们身旁走过,随即迅速奔进了卫邙山中。
震尧等人眼睁睁地看着小妖带着圣婴进入天子畿,万千不甘,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就在兰芯移开之后不久,兀宁筵和厉南殇一众人马也随即赶到。
看着一脸寒霜的震尧星君,还有那陌生的华漪仙子,兀宁筵皱眉问道:“星君,那妖女现在何处?可还要我等前去追赶?”
“追!当然要追!不管他们逃到何处,一定要将他们找出来!”震尧蓦地大声吼道。
“你!”见他这态度,兄弟二人顿时心生不悦。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华漪仙子,犹豫片刻,终还是将怒气压下,迅速朝着卫邙山中追了过去。
“震尧星君,你明知那孩儿不可能登上天界,为何还要如此执着?”看着兀宁筵等人远去的背影,华漪蹙眉问道。
“未曾试过,星君怎知那孩儿不能登天!”
“仙凡有别,你乃聪慧之人,岂会不知个中道理?何必再听从复皎星君,做这等无端傻事?”
震尧不置可否,轻叹道:“君上也是动了凡心之人,就没想过要寻个两全其美之法,既能保住仙身,又能与自己钟情之人双宿双栖么?”
华漪神色一黯,无奈叹道:“此乃命数,本君……也无可奈何……”
说着,她脑海中立时又浮现出那人坏笑的模样,仿佛又听见他色眯眯地对自己说:“小仙子,来与在下共饮一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