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九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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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惨淡收场

    常兮鱼浮紧紧将池嵬具搂在怀中,不断发出绝望的呐喊,眼中的泪水如绝堤的江河一般狂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回来……”

    池嵬具的目光愈渐迷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丝笑容,“我……怎能……舍得下你……”

    那位持剑的侍女缓缓行至阁楼门前,取出一根竹笛吹了起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随之响起,在深沉的夜色中,传遍象山的每个角落。

    看着痛苦哀嚎的常兮,玉瑶眼中含泪,目光里满是愤恨。这时,几道人影缓缓行来,转头望去,只见那随意披着长衫的侍女正站在那里,在她身边,则站着淳安休等人。

    侍女看着手中幽光不再的真视镜,悠然道:“容貌,声音,形体,皆作得了假,便是世上当真有一块‘真视镜’,怕也未必能辨得明白。”说完随手将铜镜哐当一声丢在了地上。

    “你……”玉瑶目似利箭一般盯着她,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真情不渝,真爱不泯,生死一刻看向至爱之人的眼神,最能辨别一个人是真是假。”她淡淡一笑,又看向痛哭不已的常兮鱼浮,歉然道,“琼花公主,今日多有得罪,还请节哀。”

    “滚!滚!你们全都滚!全都滚!”常兮冲对面众人嘶声吼道。

    “常兮!你不遵族规,执意嫁给外族之人,老夫待你行完婚仪方才出手,便是要令所有族内心存妄想之人看看,坏我族规之人最终会落得何等下场!”大庭争观一脸冰冷道。

    闻言,常兮将池嵬具的尸身小心放倒在地,抹了抹眼中泪水,缓缓站起身来。她目光决绝地盯着大庭争观,一字一句道:“自今日起,我永不再是孟延族人!也不做你东土的公主!我……我只做池嵬具的妻子!”

    她哽咽地望向夫君的尸体,突然弯下腰去奋力一扯,竟是从自己的蛇尾上生生撕下了一块带着鳞片,沾满鲜血的蛇皮!

    “常兮!你别做傻事!”玉瑶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抱住她。

    常兮看着玉瑶惨然一笑,又看向大庭争观,泪眼之中满是恨意,抬手奋力一甩,将那块撕下的蛇皮扔到了大庭长老的脚下……

    ……

    云天一听那笛声便知不妙,奋力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刚一用力,插着弯刀的肩上立时传来剧痛。嘴角一抽,身子一颤,险些再次跌倒。顾不得疼痛,他猛地一下将刀拔了出来,引得血光四溅。

    “你别乱动!”兰芯看得一急,连忙扶住他。

    “山上出事了!我……我要上去看看!”他挣扎着站起身,就要朝山上走去。

    这时,毕貉等人也察觉到情况不对,互望一眼,竟有些不知所措。洛玥公主目光深沉地朝山上望去,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当公主的琴声一停,云天脑中那狂燥的灵智又立时爆发,还未走出两步,就只觉脑中嗡嗡一响,刹那间天旋地转,不知身处何方。

    “云天!”见他再次发狂,兰芯连忙从背后紧紧抱着他。可就在这时,一道猛烈的劲风突然自身后袭来!她顿生警觉,急忙转头望去,只见糜蛟目泛凶光,真气涌动的手掌眼看就要对云天拍下!

    “不要!”她惊呼一声,连忙将云天挡在身后。

    “让开!”

    糜蛟动作一滞,一把抓住她胳膊,正要将她拉开之时,只听呲啦一声响,接着眼前黑影一晃,再看向前方,就只见兰芯左边的衣袖已被扯落在地,露出了一条洁白的手臂。

    “阿翁!这个凡人须得由我亲手来杀!”兰芯冷冷说了一句,趁糜蛟微一愣神的功夫,迅速抓着云天的肩膀用力一扯,立时将他掰转过来,就在他站立不稳之时,狠狠一掌打在他胸口之上!

    嘭的一声闷响,云天应声飞了出去,狼狈跌倒在地,口中渗出丝丝鲜血!

    就在这短短片刻,洛玥公主和石夷纷纷赶至,糜蛟见状,不敢多做停留,冷冷地瞪了兰芯一眼,和她一起纵身离去……

    ……

    三牲舍作乱的众人被大军镇压,并未闹出太大动静,但依旧跟山上的守军起了冲突,怕有上百人命丧当场。

    看着满地的尸体,少昊的脸色阴沉无比。经此一事,诸国定会有人造谣,说他义瞿国残害三牲,空负盛名。自今往后,只怕三牲舍再难恢复到往日的光景。

    待得大军赶上山,怡琼阁早已彻底淹没在大火之中。四方宾客齐聚在阁楼外的空地上,公孙享,那齐乌,卜犀生和汁礼穆,此刻他们四人都换回原本的衣着打扮,正和大庭争观等人站在一起。

    少昊跟洛玥公主看着前方静静站立的众人,再望向一旁坐在地上抱着池嵬具尸体痛哭不已的常兮鱼浮,神情冰冷到极致。

    “钟圭公子,你们对此次婚典的护卫未免太过松懈,竟叫这怡琼阁燃起大火,险些令吾等丧生火海,公子怕是要给众位宾客一个说法!”淳安休冷冷说道。

    “正是!真是没想到,参加个婚典,竟险些将命丢了!”乐崖出声附和,又看向一旁池嵬具的尸身,叹息道,“只可惜,池嵬将军竟遭了歹人暗害,好好的婚典竟是这般收场。钟圭公子,你怕是要好生自省一番!”

    少昊目光冷厉地扫过众人,咬牙切齿道:“在下一时失察,惊扰了诸位贵客,望诸位恕罪!”

    这时,洛玥公主行至常兮鱼浮身旁,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心,柔声抚慰了几句。随后望向一旁的大庭争观,冷声道:“大庭长老,你也受了惊扰么?”

    大庭争观淡淡道:“公主,你与陛下极力促成此次婚事,现在却落得这般惨淡收场,今后还望公主能规劝陛下,莫再行此违背族规之事!”

    山下的三牲舍中此刻依旧是火光冲天,卜犀生朝那里凝望片刻,对少昊冷冷说道:“钟圭公子,我看那三牲舍也已付诸一炬,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那舍中藏污纳垢,尽是些奸恶之徒,在下奉劝公子,今后还是莫再与此类人来往!”

    少昊冷哼一声,“此事在下自有分寸,勿须公子劳心了!”

    乐崖又道:“公子,既然婚典已经结束,吾等就要与你辞行了。此次你义瞿国大显神威,灭我刕阳十五万大军,在下须得尽早归国,与父主当面禀报此事!”

    少昊极力按捺住心中怒火,对众人抱拳道:“既如此,在下便不多留各位,望请一路顺风!”

    “钟圭公子。”这时,洛玥公主缓缓站起身来,对他说道,“常兮是我妹妹,今后她在义瞿国,还望公子多加照应。”

    “这是自然!琼花公主留在义瞿国,我举国上下必待若上宾,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既如此,本宫便可安心离去了。”公主微微颔首,随即冷眼扫过众宾客,大声道,“待本宫回到宛丘,必与父王商议,再行东西联姻之举!”

    “公主!你……”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色变!

    公主缓缓望向大庭长老,一字一句道:“下一次,由本宫出嫁!”

    ……

    秋中婚典惨淡收场,除了东土宾客,其他外来之人全部连夜离开迟绩城,各奔四方而去。怡琼阁的大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堆焦黑的废墟。枉费怡琼美意名,只余佳人破碎心,实在令人呜呼悲叹。

    明亮的月光洒在无心莲池中的莲瓣上,在平滑似镜的水面留下七彩倒影。池中莲花虽已大片凋落,但那仅余的风采仍然赏心悦目,不禁令人更加期待来年盛景。

    莲池畔,洛玥公主静静地站在那里,清冷的秋风徐徐拂过,吹皱了池水,撩动着青丝。看着面前同样轻纱蒙面,一身素雅的姑娘,轻问道:“宓妃,你找到他了么?”

    宓妃点点头,轻笑道:“找到了,他是个……聪明的小弟!”

    “那你可曾与他说了那事?”

    宓妃摇了摇头,“现在时机未到,与他说了亦是无用。”

    “你是否想过,将来要如何开口?”

    “这个……我还未曾想好。”宓妃轻叹一声,思虑良久却不知如何回答。

    “你现在这般不顾一切地救他,帮他,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当你开口时,好让他无法拒绝,对么?”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宓妃听得一急,接着又神色一黯,幽幽道,“我只想趁现在……多补偿他。”

    “你呀,我看得出,他是个重情意之人,你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有一天你自己会忍不住……唉……”

    宓妃目光复杂地望着前方的池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莫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吧。常兮和池嵬具终究未能圆满,现在你如何打算?”

    公主面色一整,沉声道:“族规陈旧严苛,我定要和父王将之彻底打破!”

    “你真要嫁到西域来?嫁给谁?少昊么?”

    公主淡淡一笑,“我的命数你难道不知?便是嫁给少昊,又有何妨?”

    “那你会将面纱揭开么?”

    公主摇了摇头,“我此生都不会揭开面纱,你呢?你海阔天空自由自在,你会将面纱揭开么?”

    宓妃展颜一笑,俏皮道:“我可是盼着那一日哩!我自幼离开族中,为的便是随心而活,才不要似你这般寡淡苦闷!”

    “我真羡慕你。可是,你真的会对某人动心么?你我命数相似,若你当真遇上心爱之人,却又不能与之相守,岂不伤透了他的心?”

    说到此处,宓妃的神色立时暗淡下来,望着不远处一朵已然凋敝的无心莲,幽声如梦。

    “我也不知……”

    ……

    兰芯情急之下用力打了云天一掌,虽也令他受些内伤,却并未使上真力,只需休养两日便可无恙。

    婚典当夜,怡琼阁毁于大火,新郎惨遭暗害,琼花仙子初为人妇便已守寡,此事在次日已然传得满城风雨。原本喜庆热闹的气氛一扫而空,百姓们议论纷纷,不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驿馆内,玉瑶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掌心上两个细小的蛊虫。那两只蛊虫颜色各异,一黑一红,黑色的,便是令阁楼外士兵发狂的祸因,而红色的,便是在大火中害了池嵬具的罪魁。

    昨晚池嵬具和常兮身上都带有能驱避蛊虫的火邪珠,而且池嵬具是在大火弥漫的阁楼中暴露了身份,而后才中了蛊毒。望着那只赤红的蛊虫,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这蛊虫竟不惧烈火?而且也不惧火邪珠?能养出如此奇特的蛊虫,那驱蛊之人的蛊术定然十分精湛,会是谁呢?兰芯的阿翁?还是……那个女人……”

    她思前想后,一时却毫无头绪,各地宾客皆已离去,现在也无从查访。

    “可怜了常兮跟池嵬具,多么般配的一对妙人儿,唉……”

    这时,躺在床上的云天悠悠转醒。此刻,他眼中的血红已经退去,变成了正常模样。而自岐珠当中涌现的兽精之气也大都散去,唯有蕴含的兽性依旧蛰伏在他体内,时刻蠢蠢欲动。

    莫说他一个凡人,便是绝大多数妖精也不可能直接将岐珠中的精气炼化。不过,受那突然涌现的精气推助,他竟然无意间突破了无庸境界的壁障,使得修为更进一步,算是福祸各半。

    “你醒了!感觉怎样?”玉瑶焦急问道。

    他微微运起真气,发现体内伤势并无大碍,对她摇了摇头,轻笑道:“我伤势无碍,莫要担心。”在一丝意识尚存之时,他隐约记得是兰芯打了自己一掌。想到那妖精,忍不住朝门外望了望。

    玉瑶一眼看出他心思,轻哼道:“所有外来宾客昨夜就已离去,那妖精也走了。她打你一掌,反倒勾了你的魂了?”

    他无奈一笑,“她那也是为了救我,若是挨上她阿翁一掌,此刻哪还有命在。对了,池嵬大哥他们怎样了?”

    玉瑶轻叹一声,黯然道:“池嵬具死了。”

    “死了!是谁杀了他?”虽然猜到出事,但听玉瑶亲口说出,他心里还是微微一沉。

    玉瑶将手中的两只蛊虫伸到他面前,“正是这些蛊虫害了池嵬具,到底谁是施术之人,现在无从得知。不过在我看来,昨晚那些宾客,都是凶手!”

    “这……怎么会这样……”云天一脸失神,想到之前云千两国的悬宝盛事,再看现下的迟绩城婚典,不由暗自叹息,“难道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沉默片刻,玉瑶又连忙问道:“你昨晚到底出了何事?为何我下山寻你之时,见你眼中血红一片?”

    提及此事,云天顿时想起体内的岐珠,微觉诧异,“当时我是借了洛玥公主的琴音才将岐兽的灵智压下,现在公主不在,那兽灵怎么也不发作了?”

    他吃力地想要坐起身来,身子一动,胸前的衣服里立时有异物感传来。伸手自怀里一摸,竟拿出了一个青白色的玉环。

    “这是……”

    看着那不知哪来的玉环,二人皆是一脸茫然,偏偏那玉环看着又十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细思过往,不多时,云天陡然一惊!

    “这是兰芯臂上戴着的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