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九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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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复城之谋

    夜色将尽,晨光将启,众人早已散去,莫离峰上一片宁静。洞府内,春潮方才退去,二人静静相拥,享受着彼此间的柔情蜜意。

    玉瑶依在他怀里,轻叹道:“此次你何故又将他招来?便是没有他昆仑军,那些无拘国人我们自也能收拾。”

    “他乐意襄助,我们能省去些手脚,也少些伤亡,何乐而不为。”

    “你还是想帮他,对么?此去北境,你心胸倒是开阔不少。”

    “我过去心胸很狭隘么?”云天轻抚着她发丝,微笑道,“我在湖镜之中,亲眼见到他浴血奋战之景,能有这等心智胆识,由他登上白帝之位,总好过尚廉固太多。如你所言,我们现在涉世已深,总要为长远考虑。”

    “可你也应当明白,若有朝一日他与我们成了敌人,自也会比尚廉固更难对付!”

    云天不以为意道:“他再厉害也及不上你,你这赤练圣女如今声名远播,经此一战,定会有更多人前来归附。”

    玉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我愿意担这劳什子名头?若非你硬要护那孩子,又岂会多出这么多事情?”

    “你对谪儿不也喜欢得很么,现在你能忍心看他被雷宫之人迫害么?”

    “全都是你招的,你和那妖精一样,都不叫人省心!”

    云天讪讪一笑,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长叹一声道:“生于乱世,有几人能独善其身?瑶儿,你说将来会不会出现一位新天子,令九州四海臣服,来结束这乱世纷争?”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谁能说得清楚。”说着,玉瑶戏谑地看了他一眼,眨眨眼道,“我问你,你想不想坐那天子之位?你若有此念想,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少昊可是做梦都盼着呢。”

    云天在她胸脯上捏了一把,摇头道:“我才没那心思,你可莫要说笑。若依着我性子,还是想去过那逍遥自在的闲散日子。每日与你种种花,酿酿酒,那该是何等快活。”

    玉瑶无奈一叹,“如今,我自是可以再为你酿酒,只是你尝在口中,还能有过去那等味道么……”

    西域,大禹山中

    此次收复尾崖城,君子国出兵十万,五万人马自异人国抽调,还有五万直接从宿羊城出发,经大禹山脉,直奔尾崖城。

    辛师鳌看着尚廉固,微笑道:“国主,此次刕阳国出兵十万,与我们合计二十万人马,收复尾崖城至少有七成把握。”

    尚廉固道:“北境近来可有再次向尾崖城增兵?”

    辛师鳌摇了摇头,“平廊郡附近的军力都已调配至尾崖城,他们攻下城池之后,刕阳国即刻对北境边陲诸郡施压,即便他们有心向尾崖城增兵,却也无兵可派。若从内地调兵,至少需要再过四五日方能抵达。”

    说话间,有士兵快马奔来,向尚廉固传递少国主的书信。接过书信一看,尚廉固神色微变,沉吟片刻,对辛师鳌道:“你自己带兵前往尾崖城,本国主另有要事。”

    辛师鳌不明所以,自也不敢多问,恭敬道:“末将遵命。”在他临行前又追问道,“国主,不知异人国那五万人马,何时能抵达尾崖城下?”

    尚廉固暗自嗤笑一声,心道,你可真是个有头无脑的莽夫!

    “那五万人马已在天子畿中待命,不过,既然此次刕阳国派出十万大军,又何须我再派十万兵马?你记住,攻城之事让刕阳国冲锋在前,你只需在旁辅佐策应即可,切勿轻易折损我本部兵马!”

    “这……末将遵命。”辛师鳌满心为难,却又不敢违逆国主之命。收复自家的城池,却让别人打头阵,脸皮得是多厚才能干出这等事情……

    尾崖城内,公孙溥正指挥士兵于南门处加紧布防。昨日收到消息,君子国戈易城内有大批兵马调动,而那些兵马并非君子国之兵,反而是刕阳国的鸣甲军。观其动向,似乎正是往尾崖城而来。

    这时有探马归来,对公孙溥急声禀道:“真君,小人已探明消息,十万鸣甲军已自戈易城出发,直奔此地而来。另外,宿羊城内也派出五万枭齐军,现正在大禹山中朝此进发,两拨人马预计今日日落之前就能抵达城外。”

    公孙溥面色微沉,在他身边站着一个黑袍男人,乃是北境十二雨师之一,凉岩寿,也是公孙浦的心腹。

    凉岩寿沉声道:“真君,没想到刕阳国竟会派兵来此,此次他们集结十五万大军,看来对尾崖城志在必得。”

    公孙溥神色凝重道:“恐怕他们还不止十五万大军,昨日我们派去天子畿中搜寻昆仑军踪迹的探子来报,君子国还有五万兵马囤积于卫邙山附近。想来,那五万兵马也是冲尾崖城而来!”

    “那他们岂不是有二十万大军?如此一来,我们怕是要从青阳郡再增派兵马。”

    公孙溥摇头道:“我北境兵马大多囤积于西北边陲之地,青阳郡中不过区区一两万人马,调来此处耗费时日,而且也帮不了大忙。此次守城,我们还是得靠自己。”思虑片刻,又问道,“城中粮草准备得如何?此次守城定然耗时日久,我们须得准备充足。”

    “现在城中的粮草只够大军五日之需,不过两日前,属下已派人去平廊郡加紧调拨,想必今日便能抵达城中。”

    “此地距离平廊郡路途遥远,粮草配送之事,定要安排妥当。”

    “属下明白,真君只管放心,粮草配送一事,乃是由百里大人亲自督办,定不会出任何差池。”

    公孙溥点点头,又问道:“城中百姓近来如何?可有动乱之事发生?”

    “依照真君之令,将士们入城之后,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百姓们安生度日,并无乱事发生。”

    “如此便好。”

    二人登上南门城楼,公孙溥眺望远方,目光微沉,“此一战甚是艰巨,我们须得全力守城!尾崖城于我西出大计至关重要,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属下明白!”

    澄脐山外,翠玉湖畔

    兀宁筵率领的五万枭齐军自昨晚退兵之后,便驻扎在了翠玉湖畔。见他们并未远去,蓐收率领的伏獠军也驻扎在莫离峰下,静观其变。

    凝立于湖岸边,放眼望去,湖水碧绿澄澈,雾气袅袅,直如仙境。

    这等美景厉南殇自是无心欣赏,愤恨道:“哥哥!那些伏獠挑夫竟敢公然与我们作对,待此行事了,我定要领兵踏破积角城!”

    无拘国不似君子国那般兵多将广,损失三万兵马于他而言可谓元气大伤,这口气厉南殇绝难咽下。

    兀宁筵亦觉痛心无比,却又满是无奈,不忍对弟弟发火,只得叹息道:“南殇,你今后须得收敛脾性,凡事三思而行,那三万人马……唉……太可惜了……”即便事先猜到他此行可能讨不了好,却怎也想不到,三万人马竟在两日内被几千夷人打得全军覆没。

    厉南殇含恨道:“哥哥,我在复昱城中还有三万兵马,要不要即刻将其调来?你我合兵之后,就不用再忌惮莫离峰下那些夷人挑夫!”

    兀宁筵听得连连摇头,“你万不可再鲁莽行事!你将兵马全都调走,复昱城怎么办?你应当尽快于国内重新募兵组军,莫离峰下之事,就交由君子国来处置好了。”

    “哥哥莫要担心,我无拘国内人人皆兵。想要重新补充几万兵力,乃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你说那老鬼会愿意来此么?”

    凝望着那烟波浩渺的碧绿湖水,兀宁筵冷笑道:“为我们,他自是不会。不过,为了这翠玉湖,他一定会来!我们只需守住此地,那些夷人定会出来。山中道路狭窄难行,于我骑兵作战不利,但夷人若敢来此交手,我们定能将其一举歼灭!”

    厉南殇面色稍霁,冷笑道:“还是哥哥考虑周到,只要没了湖中玉矿,那仙姑子便无法笼络人心。待那些乌合之众各自散去,莫离峰下的苗人就成了待宰羔羊。到时,不怕那仙姑子不将圣婴交出来!”

    说话间,在翠玉湖边已渐渐聚集了百余人,他们都是从军中挑选的精通水性之人。

    此刻,枭齐军中已然传遍,这湖泊下面到处都是上等美玉。只不过湖水较深,且湖面上大雾不散,极易迷失,故而只挑选了百余水性极佳之人,率先下水探宝。

    见人员聚集完毕,兀宁筵大声道:“取回玉石最多者重重有赏!下水!”

    话音一落,那百余人便迫不及待地钻入水中。如今尚是隆冬季节,湖水冰冷刺骨,但有巨利驱使,竟也不觉寒冷了。

    随着一阵噗通声响,百余人转眼消失在了水下。岸边围观的众人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湖面,脸上挂满了新奇之色,恨不能自己也钻到水下一看究竟。

    不知不觉,湖面上的雾气变得愈发浓郁,渐渐笼罩了整个湖面,站在岸边完全看不到水下的情形。

    厉南殇皱眉道:“哥哥,这湖面上的雾气有些古怪。我昨日来此,这里便大雾弥漫,今日竟还是这般模样。现在已近午时,这雾气不仅没有消散,怎么反而还变得更加浓郁了?”

    兀宁筵同样心生疑窦,“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作怪?南殇,你可有派人去湖中查探一番?”

    厉南殇摇了摇头,“昨日方才知晓此事,还未及去湖中查探。”

    说话间,下到湖中的那些好手,有几个动作快的已经到达湖底。虽然湖水清澈无比,但因湖面浓雾覆盖,故而湖底十分昏暗,目力所及不过一丈。

    最先探底的一个士兵左右顾盼两眼,瞧见四处碧光闪闪,心情大为激动,憋着气,瞅准两块个头较大的玉石,急忙游了过去。将两块玉石抓在手中,乍一看,果然质地上等。按捺住激动心情,就欲朝湖面游去。

    然而才一转身,竟迎面撞上一个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怪物!

    大惊之下,啊得一张嘴,冰冷的湖水立时从口鼻之中灌入肺里,瞬间将他呛得喘不过气来。

    怪物猛地伸出利爪,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抓,殷红的鲜血转眼将湖水染红。吃痛之下,他再顾不上手中玉石,随手丢弃后没命似地朝水面游去。

    众人正在湖边等得心焦,过了好一会,终于,第一个人在水面露出头来。众人大喜,正欲开口询问,却只听那人惊恐至极地大声呼喊,“水……水鬼!湖里有水鬼!”一边喊着一边拼命朝着岸边游去。

    “水鬼?”

    厉南殇和兀宁筵微微一惊,相视一眼,满脸狐疑。望着那飞快游向岸边的士兵,正欲再问,这时,水面上接连出现动静。

    刚刚潜入水底的百余好手此刻已浮上来大半,每个人都是神色惊慌,好似撞鬼了一样。不少人都叫喊着湖中有水鬼,然后迫不及待地返回岸上。

    二人抓过第一个上岸的士兵,怒声问道:“你到底在水下看见什么了?”

    那士兵惊魂未定,颤声道:“禀……禀少国主,水下有个青面獠牙的水鬼!”说着将手臂伸出,那里有三道深深的抓痕,皮肉翻卷,触目惊心。

    “少国主,那水鬼甚是凶猛!小人若是慢上半步,怕就没命回来啦!”

    接连上岸的士兵都在满脸惊惶地与众人诉说着水下见到的可怕一幕,众口相传,没多久,水鬼伤人之事便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

    见此情形,兀宁筵与厉南殇相视一眼,神色阴郁之极……

    尾崖城

    夜幕悄然降临,寒月星稀,凉岩寿立于北门城楼上,正一脸焦急地等待着。

    自平廊郡运来的粮草,看时辰应该早就到了,可现在天色已晚,运粮队伍竟仍不见抵达。一个时辰之前,他曾派人前去路上查探消息,到现在也杳无音信。

    正等得不耐,又要派人前去探查之时,终于,远处快速奔来一骑。凉岩寿心中一动,连忙下到城门口,远远地望向来人。

    “雨师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那人正是此前派去探查粮草之人,他神色慌张,未至城下就已在连声呼喊。

    凉岩寿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莫不是粮草出了事情?!”不及多想,连忙迎上前,急声喝问道:“何故惊慌?粮草呢?粮草现在到哪了?”

    那人未及下马便急声禀道:“雨师大人!小人奔至五十里外,遇见两个押运粮草的士兵,询问之下方才得知,此行运来的粮草……全都……全都被人劫走了!”

    “什么!?”凉岩寿大惊失色,急道,“你可曾问清是何人所劫?”

    “是……是昆仑军!”

    “昆仑军?他们怎会出现在粮道上?”凉岩寿一脸难以置信,过往数十年,从未有西域军队进入过北境本土,昆仑军这一手着实令人猝不及防。

    转念一想立即明白,“他们原本藏身于天子畿,定是从卫邙山绕道进入我北境境内!这些人……好大的胆子!”

    他速将粮草被劫一事禀报公孙溥,得知消息,公孙浦也是心中一沉。大战在即,粮草短缺,乃兵家大忌,当初昆仑军失守尾崖城,正是因为粮草不足。北境境内没有内贼作梗,本以为粮道通畅,却没想竟也出了这等事情。

    凉岩寿沉声道:“真君,属下已派人连夜赶往平廊郡催粮。百里大人定也知晓粮草被劫之事,应会尽快派人重新运粮过来。”

    公孙溥忧虑不减,蹙眉道:“平廊郡内兵力不足,根本没有足够人手来护送粮草。倘若昆仑军一直守在粮道之上,他们很难将粮草运送过来!”

    “可平廊郡内的兵马几乎全部调至尾崖城,短时很难再调集足够兵力啊。”

    思虑片刻,公孙溥当机立断道:“立即从城中抽调两万兵马,前去平廊郡接应粮草!”

    “这……属下遵命!”

    凉岩寿心中微惊,西域大军已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此刻再从城中分兵,必使城中压力倍增。然而,粮草之事不容有失,他不敢迟疑,连忙领命去了。

    “等一下!”刚行至门口,公孙溥又突然将他叫住,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令他极为不安的想法,“你可曾问清,那两万昆仑军劫得粮草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个……倒并不清楚。真君,您有何顾虑么?”

    公孙溥摆了摆手,“算了,你先去吧。”望着凉岩寿离去的背影,他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忧色,“希望是我多心了吧,希望……他们没那么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