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金王圣母
帝元136年,秋
西域
云梦三国摆脱鬼祸阴影,厉兵秣马,整顿旗鼓。世有传言,说君子国与此次鬼祸有关,却并无真凭实据。三国有意合兵越过长羊山,攻打君子国,但即将出兵之际,漳夕国却突然退出。君子国早已陈重兵于长羊山下,云千两国踌躇不前。
伏獠国收复积角城后,继续积攒军力,于秋中出兵,以近十万大军,一举收复复昱城,开始重建。
刕阳国内,大公子乐崖稳定北方局面,军政一体,上下一心,与国主旭目烊南北对立。那齐乌被封为北刕大将军,统帅刕阳半壁近四十万大军,尊荣日盛,对青丘国之掳掠亦变本加厉,致使青丘狐人生存堪忧。
众人劝旭目烊出兵征讨,却被他一再拒绝。出人意料的是,他同意了与绾绮公主的婚事,商定择良辰吉日完婚。
东土
青帝有意将洛玥公主嫁与白帝少昊,此议一经提出,遭到举族六位长老的极力反对。
当初琼花仙子是因其地位低下,且资质平平,方才有三位长老勉强赞同。但洛玥公主天生木灵,且身份尊崇,众长老岂能同意她外嫁。纵然青帝与公主皆有意愿,但族内阻力太强,此议暂被搁置。
北境
黄帝对公孙姬姓两大宗族之掌控日益稳固,凡有政令,姬姓族人无有不从。常陵水军频繁出海操练,轩常军亦扩充军备,增添战马,于西北边境屡屡增兵。其西出之心,昭然若揭。
南疆
心炎公主花栎瑾回归三苗,通过族内考验,顺利继承白苗圣女之位。后经诸方谏言,又改尊为三苗圣女,独享南疆苗人之尊崇。
炎帝于炎坪堡西向三十里外,紧邻黄义大渠之地增设南兴堡,鼓励苗人越过千瘴山,与炎族之人共居此地。凡有愿往者,免除徭役赋税,奖励田亩稻种以及耕种器具。初时收效甚微,但在三苗圣女倡议之下,渐有苗人愿意前往。
西域,伏獠国,筑圩城
一个高逾三十丈的巨灵,频繁行走于卫邙山与亡精之海之间。不断自山中取回巨石,投入精海之中。睡醒而作,累极而息,随意往地上一躺,便是鼾声如雷,传遍十里。筑圩之事虽然枯燥艰辛,他却甘之如饴。
夜色深沉,星光点点,久垣肆躺在大圩之上,鼾声连天。一道身影自天上翩然落下,直直落在他那巨大的脸庞上。
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鼾声,仙子掩唇一笑,抬起如玉般的小脚丫,在他鼻头踢了一下。
久垣肆惊醒,睁眼就看见一张令他迷醉不已的娇艳脸庞。他急忙化作凡人形态,上前将华漪仙子紧紧抱在怀里,猛地吻住她芬芳的唇瓣,贪婪不已地吮吸着那香甜之气。
过了许久,方才不舍地将仙子松开,望着她道:“你怎下凡来了?溱雅星君她……”
华漪笑道:“我苦苦哀求多日,姐姐才允我来见你一面,却只得片刻功夫。你……不再消沉了么?”
久垣肆摇头笑道:“我心结已解,现就只等我那小兄弟归来。”
“你的心结……就已全部解开了么?那我们……今后怎么办……”
久垣肆一手托起她圆润的下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道:“华漪,待我了却人间之事,定为你去闯那雷劫!纵然受尽万般苦难,我也绝不放弃你!”
东土,圣源山
圣源山乃洛水发源之地,山顶耸拔入云,积雪常年不化,乃孟延族之圣地。山顶有天池,雾气缭绕,暖意融融,池水平滑似镜,飘着几片莲叶,透着点点生机。
两道人影静立于池畔,都是一样的窈窕动人,那绝世的容颜,令天人艳羡。
望着那宛若仙境的湖景,洛玥公主轻叹道:“你当真让他去了?你……怎么舍得?”
宓妃黯然说道:“舍得?我怎可能舍得,但我又能如何?若不让他去,只怕他会后悔一生。他与玉瑶的第一个孩子,尚未出世就已患上空瞳疫,第二个呢?第三个呢?他们如何能承受十子七丧之痛?”
洛玥公主一阵沉默,良久,又问道:“事已至此,若他不能归来……你当如何?”
“若是那样,我将从此了却凡心,遁入观世之道,静候下一个阳冥行者。”
“若他回来了呢?你又当如何?你虽与他坦诚相见,但你……真能彻底敞开心扉么?”
沉默半晌,宓妃神情黯淡,幽幽道:“我不知道……”过了一会,又问道,“你呢,你当真要嫁给少昊么?”
洛玥公主轻叹一声,“我也不知……”
澄脐山,莫离峰
七重洞府内,僵卧数十日的榆兕兽终于开始出现变化!那原本的成峰兽身,渐渐泛起耀眼光芒,随即缓缓变大,几乎将整个洞府填得满满当当!
光芒尚未褪去,那庞大的怪物陡然冲出洞府,一跃而下,轰的一声,直直落在山脚。那里聚集了数十万九寨之人,他们早已静候良久。
见那光芒笼罩的庞大怪物降临面前,众人立即爆发出阵阵欢呼!
怪物的身躯又继续涨大了一些,身上的光芒方才缓缓消退,直至最后露出本来面目。只见它头似蛮牛,不生犄角,双目青红,獠牙毕露。身躯宛若巨石,呈青褐之色。四肢壮如抱柱,带着勾镰利爪。
这正是兰芯炼化穷奇的岐珠之后,幻化而成的兽身,三界巨像,夔朔!
众人满含期冀地望着夔朔,但它那凶厉的面孔又着实令在场之人生出些许畏惧。莫离峰下静默无声,就只听见夔朔粗重的喘息。
良久,它似已渐渐适应了新的身躯,气息开始变得平和而舒缓。一阵微光闪现,转眼间,那庞大的身躯消失不见,化作了那个熟悉的俏丽身影。
兰芯碧目一睁,精光爆闪!气息微动,绝美的身姿缓缓升起,悠然漂浮于半空,令众人仰望。
岐性绝顶摄穷奇,撼地之身现九夷。众人今始尊圣女,寒夜历尽迎朝黎。九寨之人纷纷拜倒在地,齐声呐喊!
“拜见岐黎圣女!”
兰芯缓缓扫过下方众人,素手轻扬,众人纷纷起身,举目凝望着她。下一刻,她的声音有如洪钟鸣响,浩然传遍澄脐山!
“九州之夷,夜尽至黎!即日起,九夷之地,更名九黎!九寨众生,归于一体,皆为我九黎族人!”
帝元137年,夏中
桃源岭,位于旭珠峰下,因九州四大盛景之一的昆仑桃花源而闻名于世。只是到了这等季节,桃花已然落尽,桃树上只剩鲜美异常的桃果,此时正是成熟之季。
世人多闻桃花景盛,唯有白帝城中的百姓最是知晓,那桃树上结出的桃果才是真正稀品。
那桃子丰沛多汁,鲜甜甘美,闻一下心脾尽润,尝一口满嘴留香。只是这桃子熟期极短,外地之人若不来昆仑山下,实难得尝其美味。此桃即为西域众口相传之佳品,蟠桃。
白帝少昊广邀四帝,再次会盟于昆仑山桃源岭。四方宾客皆至,西域诸国毕齐。众人齐至桃源岭中的齐昊台,此地正是西域会盟之所,众人皆不陌生。
只是对于此番白帝会盟之意,所有人都满头雾水。去年白帝方才继位,时隔一载,竟再次邀三帝前来,实不知他到底有何要事,非得如此郑重。
齐昊台四面兵士林立,庄严肃穆,其间设有软座桌案,桌上摆着美酒佳肴,当然也有那美味的蟠桃。穿过人群,顺着台阶拾级而上,有一宽大的平台,其上共设四个尊位,自然就是四帝之座。
此刻,三帝皆已落座,一边饮着美酒,一边品着美味的蟠桃,谈笑风声,气氛甚是融洽。
炎帝燧人昶笑道:“去年得尝这西域蟠桃,记忆犹新,没想到,今年又能尝此美味,快哉快哉!”
黄帝公孙澈淡淡笑道:“得尝美味固然快事,只是不知,今次白帝为何召集会盟。”
青帝晏穹微笑道:“既然召集会盟,自是有关乎西域兴衰乃至中原九州的大事。白帝并非轻率之人,断不会无故邀吾等来此。”
思虑片刻,公孙澈道:“去年此时,西域闹出阴鬼之祸,据说,那十日齐天之灾,正是因此而来。如今劫兆已现,雷火天劫恐会提前,难道,白帝邀吾等前来,是欲商议此事?”
二帝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只饮着美酒,品着蟠桃。
台阶下,多是西域诸国的国主贵戚,他们之间的相处可就不那么融洽,言语间尽是争锋之意,目光里暗藏凛冽杀机。
刕阳国主旭目烊领着大将军虬湛前来,乐崖并未受邀,却是领着那齐乌不请自来。旭目烊虽无心相争,但乐崖却是步步紧逼,毫无见好就收之意。
云梦三国因未能合兵攻打君子国,而相互生出嫌隙,漳夕国再次受到云千两国排挤。面子虽未挑破,但心早已不在一处。
旁人不知,匈安黎怎会无心攻打君子国,但洣苼一封书信传来,叫他怎能忍心置其安危于不顾。
尚廉固如今可是全无往日那嚣张跋扈的气焰,只默默坐在那里,不与人攀谈。阴鬼之事,众人心照不宣,自也无人愿意搭理他。云千两国伐他之心未死,若兵锋一起,他君子国照样九死一生。
厉南殇此次也被尚廉固叫来,他本无心来此,只愿在无拘国内逍遥快活。断臂复生之后,他变得更加骄纵淫逸,与兀宁筵一起,在国内极尽荒唐之能事。
陆吾鸣渊来与珑以贞三人最是安静,默默坐在那里饮酒品桃,对众人的唇枪舌剑浑不在意。鸣渊来虽不插话,但心中却有隐忧,毕竟他异人国四城失了三座,叫他怎能甘心。珑以贞更不必说,青丘狐人受尽刕阳国凌辱,她身为国主,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一时却又无能为力。
砰!
拍案之声响起,厉南殇愤而起身,不耐道:“少昊到底何故将吾等召来此处?现在众人皆已齐至,他却迟迟不肯现身,摆得什么臭架子!”
“逆子!给我坐下!”见众人目光投来,尚廉固恼怒不已,急忙将厉南殇拉回座位。
看着这位放浪形骸的无拘国主,三帝皆无奈摇头,心中暗笑不已。西域诸国之人见他如此当众撒泼,皆面露鄙夷之色,耻于与之为伍。
这时,白帝终于现身,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快步穿过人群,走上高台,立于那宽大华贵的主座之前。拱手道:“令诸位久等,多有怠慢!望请三位陛下莫怪!”
三帝微笑颔首,怎会计较这等小事。见白帝到场,诸国之人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皆冷眼望着他,心中各有所思。有人面带嘲讽,有人冷笑连连,有人目中含怒,亦有人满怀期盼。
这时,一股惊人的寒气突然自上空弥漫开来!众人一凛,举目望去,只见一个素雅的身影翩然落下,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寒气。
那女子对四帝恭敬施礼道:“真武大帝座下弟子,寒冰使者冰夷,见过四帝。”
少昊微笑道:“原来是冰夷圣使,久违了!”他少时游历天下,曾在北境与这位寒冰使者有过一面之缘,故而识得。
“陛下好记性,竟还记得本使。”冰夷淡淡一笑,“吾今日前来,是为天劫之事。去年十日齐天,使九天火相星大盛,必使天劫提前到来。如今寒荒之内,已有浮雕巨兽呈现苏醒之征,兽灾恐会降临九州,望四帝知晓此事,早做防范。”
白帝抱拳道:“多谢圣使提醒!请圣使放心,兽灾来临,我九州四境自当携手相抗!”其余三帝纷纷点头。
“如此便好。此行事了,本使告辞。”说罢她便翩然而去。
黄帝说道:“巨兽之灾关乎九州安危,吾等自当齐心协力。白帝陛下,今日召集吾等前来,莫非就是为了此事?”
少昊微笑摇头,“非也,今日乃是另有要事,欲请三帝亲证。”
众人听得不解,尤其西域诸国之人更是疑惑不已,不知这蹩脚的白帝到底能有何事须得三帝亲证。
这时,随着庄重的礼乐奏响,数十道人影缓缓来到齐昊台。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一个盛装女子行在当前。
她容颜绝丽,身姿挺拔,动若扶风,气若长虹。再看她,步履悠然,如踏在云端,面容清冷,似凛冬寒月,凤目如炬,厉光轻扫之处,皆是惊愕骇然之色!
再看她装束:
云髻高盘金凤钗,翠簪斜落青丝海。
珠光点点耳徘徊,粉黛玉面桃花开。
白光华服金丝带,霞帔绣履青山外。
龙凤傍身连成排,直如圣灵迎面来。
在众人一脸呆滞的注视下,那女子如祥云一般,缓缓行过,直直步上高台。三帝皆一脸诧然地望着她,目送她继续向前,直行至主位王座,与少昊并立于前。
“她……她……她这是……”
巨大的震惊过后,人群中立时传出窃窃私语,不知这位澄脐山的赤练圣女,为何盛装而来。三帝之中,尤数黄帝最为心惊,对这位赤练圣女,他可是由衷敬畏。只是不知,她今日这般到此……
“难道……她要嫁给少昊?她不是有夫君了么?”见此态势,众人皆有此怀疑。
玉瑶立于王座之前,冷眼扫过台下诸国之人,凡与之对视者,无不心惊胆战!
尤其是那厉南殇,方才还一副狂傲不羁之色,现在被玉瑶厉光一扫,就只觉心口猛地一颤,再没了嚣张气焰。
这时,三卿手捧金色绢帛,来到齐昊台,穿过西域众人,缓缓行上高台,将那金色绢帛恭敬递到少昊手中。众人目光紧随而至,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齐昊台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少昊将那绢帛小心展开,淡然扫视众人一眼,随即,朗朗颂读之声,传遍昆仑山!
“今我西域,战乱不止,生灵不安,人祸不息,鬼祸不断。寡人身居王位,未能抚境安民,泽被众生,实乃憾事也!承蒙先祖庇佑,天赐玉之女,王心母仪,光曜九州!今尊奉为,西天金王圣母!与寡人共执西域神器,鼎定天下!”
(九州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