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无赦第一部悍刀无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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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诸事成迷

    来福、去喜护送胡跌儿乘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行至谷口。天色渐黑,前面大路空旷无人,劲风卷着飞沙,瑟瑟而过。回望来路,谷中昏黑,并不见旁人跟至。

    来福令车夫将马车停在谷口一侧,靠山而驻。三人挤在车内,脚炉中的火炭早已熄灭,车中寒意渐浓。

    “爷,身上的伤无碍吧?”来福侧头看着胡跌儿。

    “无碍。”胡跌儿摇摇头,便不言语。

    “不知赫爷、伍爷,还有那几位大爷什么时候能出来,看那易公子的样子,倒像是有些底气的。”来福靠着去喜,小声说着。

    “等着吧。”去喜吐出几个字。三人便又都是沉默不语。不多时,那车夫在外言道:“几位爷,那赫爷和伍爷几时回来。难不成咱要在这里过夜吗?”

    “说不准几时回来,你先打个盹,等几位爷过来,咱们再一起赶路。大不了去前面镇上休息一日。您受苦了。”来福从车里答道。

    “哎,咱走长途的车把式既然能赚得这份钱,便就能吃得这份苦,这也不算什么?”那车夫说着,跳下车,从车辕上挂着的口袋里抓了两把草料,喂到马嘴里。重又上车,将屁股下坐的羊皮褥子抖开,裹在身上,瑟缩地蜷缩在车上。

    山谷中的风忽紧忽缓,头上的一弯新月从一片云后闪去另一片云后。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山谷中传来喊声:“来福、去喜在那里么?”

    本已迷糊的来福猛地惊醒,拍拍身边的去喜道:“我听到赫爷的声音了,他们出来了。”

    去喜点头道:“我也听到了。”两人忙起身下车,昏暗月光下,只见那山谷出口处站立一人,看身形正是那赫老大。

    “赫爷,你总算来了。来福、去喜在这里等您多时了。”来福语带哭腔道。

    来人前行了几步,走近两人,月色之下看得清楚,正是赫老大,只是须发有些凌乱。“来福,就只这一辆车么,其余车辆都去了哪里?”

    “赫爷,你走后,那罗虎子又返身回来,与蔡九爷三人交手。三人都被他打败了。那易爷出来,让我两个护着有伤的胡爷先行,让我们在山谷出口等您。那罗虎子并未阻拦,我们便到了这里。其余车辆还在那山谷之中。伍爷……”来福嘴快,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又问询伍烘的消息。

    “嗯,我已见到他了。他想回山谷中看看,便让他去了。”赫老大吐出一口大气,仿佛疲惫至极。来福不再多说,上前搀扶赫老大,被赫老大摆手制止。他径自走到一块山石旁,俯身坐下,默声不语。

    不多时,伍烘从山谷中奔出,神色匆忙,脚下甚疾,看到来福、去喜两人,站住身子,急声问道:“你赫爷可出来了?”

    来福借着月光看到伍烘脸上神情,心里吃了一吓,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时舌头打结,说不出话。

    “我在这里。”赫老大听到伍烘到来,出声言道。

    伍烘不再理会来福两人,朝声音来处奔去,见到大石上坐着的赫老大,附身凑到近前,低声道:“我在山谷里找到了咱的车队,几辆马车四散在山谷各处,车内并无山匪翻动痕迹,只是,只是……那齐八爷和那吴老爷子都被人杀死在车里了……都是脖颈中刀,一刀毙命。几名车夫也都死了,都是头上受了重击,也是一击毙命。”

    低头闭目歇息的赫老大听了伍烘之言,猛地睁开双眼,望向前方,面色说不出的狰狞,低声念道:“我就知道定然出事了,只是,只是……哎,我两个的名声算是折在这趟行程上了。”

    伍烘面色凄惨,继续道:“那蔡九与那易公子却不见踪影,或是天黑,我没有发现他两个的……尸体。等天大亮了,我再回去仔细查看。”

    “嗯,是要仔细查看一番。等出了关,我两个总要给上面一个交代。”赫老大声音低沉落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那罗虎子一向只听说劫财,不想今日怎地竟杀伤人命,难不成是他不忿那几人投靠咱们,因而动念杀人。那他为何又将我们送出来?这实在想不明白了。”伍烘说着,使拳头打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一副痛苦之色。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是我们没想到的。我方才听了来福所说,觉得那罗虎子所图,仍只是钱财,并无意杀伤人命。你说那齐八与吴老爷子两人都死在车里……人应该不是罗虎子所杀。”赫老大紧皱眉头,眯着眼睛,看着昏暗的前路。

    “不是罗虎子所杀,那还能是谁,难不成,这山里还有另一股山匪?”伍烘满脸疑惑。

    “你方才说蔡九与易公子都不见了踪迹?”赫老大扭头看着伍烘。

    “是,我仔细查看了谷内各处,确是没有见到这两人……,赫老大,你怀疑是那蔡九与那易顺做的么?这又是从何说起。虽都是江湖人,我们也早做了查询,他们各处一方,之间并无争斗恩怨。我们一路行来,也并未发现他们有什么过节呀,他们之间都没说过两三句话。我没寻到他两,或就是天黑,他两个的马车去了偏僻处,我一时没有找到。”伍烘忽地眼睛一亮,转头盯着赫老大,“对了,我在那山谷中,见到一辆咱们的马车,只有车子,驾车的马匹却不见了……”

    月亮又隐去云中了,谷中一片昏黑。赫老大与伍烘四目对视,双口微张,惊诧之色停在两人脸上,一时仿佛空气凝滞。

    “若是山匪罗虎子,定不会只夺咱一匹马;若是外来人,如此偏僻之地,定然会骑马或乘车而来。如此说,就是咱们护送的人中出了祸害,到底是蔡九,还是那易顺呢?”伍烘嘴里叨念着,眼睛看着赫老大,仿佛要从赫老大脸上寻到答案。

    赫老大皱眉不语,眼睛望着远处的山壁,过了一会儿,起身道:“咱现在回那山谷中,将那几个死者简单埋了。毕竟都是江湖上一方门派的头面人物,不能暴尸山野。今后还要与这些门派往来,不能轻易得罪。”

    “嗯,顺便我两再在那谷中四处寻寻,或许能寻到那蔡九、易顺。”伍烘点头道。

    赫老大摇摇头,苦笑一声,忽地吐出一句:“我们速速行动,完事后,不等天明,便就上路。咱早日出关去领罪吧。”

    “若是咱内中出了祸害,那也不是咱两个的罪责,自有人在前面领罪。”伍烘压低声音,偷眼瞧了赫老大一眼,见赫老大面无表情,便闭口不言。

    两人走近胡跌儿车子时,伍烘又道:“所幸还有这一个,咱也不算白跑这一趟。”赫老大仍是不言,伍烘便觉无味。

    走到车前侍立的来福、去喜面前,赫老大叮嘱几句,便提身疾行,伍烘几步远随在后面,两人重又进山谷中去了。来福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悄声对身边的去喜道:“我俩个怕是免不了责罚了。”

    半响,去喜方道:“那小汤大人本就是让我们看护好车里的胡爷,现在胡爷无碍,我两个也算尽职了。”来福点点头,看了一眼天上那忽隐忽现的月亮,缩着身子,倚在车辕上,小心地四处看着。车内,胡跌儿闭着两眼,仿佛正睡得沉。

    北方的冬日停留的长久,去的也不洒脱。已经过了二月二,那早晚的风吹得仍是刺骨的寒。但毕竟那天气是一天暖和过一天了,身上的衣服轻便了,人也仿佛精神了许多。

    时近二月底,BJ城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雪,却是往年所不多见的。晨起,紫禁城的青砖地面上薄薄的覆了一层,近晌午时,风一吹,那小雪粒子便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些或浓或淡的水迹。天,却依旧是个透心儿的凉。

    潘石头低着头,手提着衣服的下摆,踮脚在那青石路面上小跑着。跑了一段路,停下来喘了几口大气,又小步跑了起来。迎面过来的小太监,立住身子施礼,扬声招呼着:“潘公公,小心路面,别滑了脚。”潘石头并不搭理,仍是踮着两脚,佝偻着身子,直朝曹公居所而去。

    曹化淳正在屋内练字,听见潘石头在门口气喘吁吁的请安,心中一动,知道应是来了消息了。

    “曹公,铁七来信儿了。”潘石头进到屋里,仍喘着大气,立身在曹公面前,身子或是因了兴奋,有些微微发抖。

    “哦,快读来听听。”曹公放下手中的笔,从书案后转出来,走到门前,将两扇屋门关上。

    “您匀我喘几口大气,我是一路跑着来的,知道那铁七此时来信,定是消息紧急,不敢耽搁。”潘石头喘着大气说。

    “先说说,这信是怎么来的。”曹化淳走到潘石头近前,转过身,将后背朝向潘石头。

    “今日早上,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侯坤手下收到一封飞鸽来信,看那上面有宫内的封印,便将鸽子急急送了进来。我见那上面是咱的水纹印,便知道是传给曹公的,便就没停歇,紧着给您送过来了。”潘石头嘴上说着,双手将那一截封印的纸卷呈给曹化淳。

    曹公不接,说了句:“拆了,你先看。”

    潘石头一愣,嘴上应承了一句,便将那纸卷举到自己眼前,双手颤抖着,小心地将那封印拆开,将纸张展开来,那总共是三张草纸。最先一张写的是在外的日常琐事,后面两张才是正题。潘石头将当先一张放在桌上,另两张贴着面颊细看。那两张草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蝇头小字,若是眼神不济,却难以看得仔细。

    “大消息,大消息。”潘石头声音颤抖,却极力压低声音。

    “别着急,仔细读,细细说。”曹公声音和缓低沉。

    “铁七信上说,他见到那侯家集一战之后便消失不见的胡跌儿了。”

    “嗯。”曹化淳嘴里冒出一个字,将手伸向潘石头。潘石头忙将信呈送过去。

    曹公低头看了片刻,忽地将信放在书桌上,抬头看着潘石头,面现怒色道:“铁七身负重任,混入那群江湖败类中也非容易。此行甚是重大。我看了那信的结尾,他竟是半途而废了。”

    “曹公息怒,这信还没看完。待我将这信看完。”潘石头吓得缩了一下身子,低声回复。

    沉了半响,曹化淳渐渐平复心绪,忽道:“铁七是正月十六离的京,那时,佟老大三人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他并不知道佟老大身故,胡跌儿失踪的消息。信上说,胡跌儿也与那几个投靠关外鞑子的中原武林人士一路,由两个鞑子武将护送奔向关外。”

    “这胡跌儿是投靠了关外的鞑子,这……这是怎么说的,那田公精心选出的人里面怎么会出了个叛贼?哼,看那田公如何说,这事情怕是要惊动圣上了。”潘石头念念着,低声说道。

    曹公皱着眉,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停住身子,看着潘石头,低声道:“那胡跌儿也是要去关外……”

    外面一阵风,吹得窗户“咯咯”的响动,潘石头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您的意思,那胡跌儿的失踪是田公的刻意安排,他们也做了出关去追讨崔承用那贼人的谋划。难不成,我们与田公双方为了那崔贼各自制定了一盘谋划,却都互不知情……只是,若如此,那佟老大的死,敖胖子的失踪都是田公谋划之中的么?”说罢,潘石头缩了一下身子,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仿佛被自己这一大胆猜测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