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狼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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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祭灵人忍悲拜天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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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日午夜,张景圣宅院。在斑驳的月光映照之下,大门、屋门上的大红“囍”字鲜艳夺目,光彩照人,夜以继日坚守着它的神圣使命;横挂“新房”门首的红绫绸缎依然兴头不减,不知疲倦地随风摇摆,似乎要竭尽全力将这温馨浓郁的喜庆气氛传递久远。

    院里院外前来帮忙和凑热闹的亲朋邻里渐渐散去,适逢喜日闹躁一天的农家小院重又恢复了往日宁静。两束微弱的灯光分别从两处贴有喜庆剪纸的窑厦木格窗内隐约透出,与天上皎洁的满月遥相呼应,似意气相通。

    随着“吱扭”一声屋门开处,大病初愈的温秋槿手端一只冒着热气的粗瓷大碗轻轻走到下屋门前,慢伸病弱的老手轻叩门板,柔声轻唤:“花儿!花儿!”

    室内新娘打扮的张素花打开房门,望着温秋槿低声轻问:“娘,您老还没睡呀!”

    “还没呐!恁娘我这心里一高兴呀,这头也不疼咧,胸也不闷咧,一身毛病就那儿咯吧悄儿罄罄儿都好咧!”温秋槿自觉神清气爽,满脸荣光地走进室内望望左右说:“都这晚咧,宪儿咋还没回来?”

    “石宪出去送客人,不大一会儿就该回来咧!”张素花望着温秋槿手上的粗瓷大碗讪讪地问:“娘,您碗里这是……”

    温秋槿将瓷碗轻轻地放在桌上,轻声说道:“娘我熬了一碗木兰汤,趁宪儿还没回来这点儿功夫,媳妇恁只管存住气,细嚼慢咽把它趁热喝咧啊。”

    张素花凑近瓷碗深深闻了一闻,兀自口馋地咂咂嘴说:“您自个儿喝吧娘。俺晌午吃咧忒饱,就不怕给恁媳妇肚皮撑破咧!”

    温秋槿故作不满地把脸一绷道:“撑破也得喝!李大夫说了:‘生儿育女不靠天,专治不育有秘方。每天木兰汤一碗,包你儿女全又全。’”

    “娘,瞧您!哪会在那!”张素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涨红着脸说:“这种事吧,那还是该咋着咋着,要不那啥,光急那也不中!”

    “中!中!咋不中咧?恁瞧瞧人家朱道长真个儿是神机妙算,说叫咱‘冲喜’,还倒是没冲咧,恁娘这病都好一大半儿咧!要照人家李大夫说的办,顷刻再给娘生个白胖小子,恁娘还不得上到房顶打侧脚咧!”

    温秋槿手拉张素花坐在床沿上,用手轻抚张素花扁平的小肚说:“咳!只怪宪儿不知道争气,都二十好几了,整天介在外边疯疯叨叨也不知道顾家……这李大夫人称‘送子观音活菩萨’——哎,对了,李大夫还说,得掐好时辰儿,准时那啥!”

    张素花脸涨得更红了,嘴也有些变形:“那还是该咋着咋着,哪会在那!”

    温秋槿起身依然拉着张素花的手说:“天理良心,为张家后继大业,照李大夫说的,你可千万千万给娘记住咧!”

    张素花依然涨红着脸,点点头说:“娘,瞧你!俺记住就是!”

    温秋槿向张素花不厌其烦叮嘱再三,而后轻轻带上房门,悄然离去。

    大门外,身着深蓝长衫、脖系丝绒围巾,里外全新却臂戴黑纱的新郎官张石宪一脸酒气,醉态醺然地甩着膀子匆匆赶回。

    张石宪急急推开房门,环视室内不见新娘踪影,正待向室内纵深搜寻,藏身门后的张素花忽然出现在张石宪身后,用手紧紧捂住新郎的双眼屏息不语。

    张石宪轻轻掰开张素花的双手,趁势转身将张素花搂在怀里,又亲又抱,情似狂涛。张素花也从起初单纯的嬉戏逗闹,进而演变为男欢女爱、打情骂俏。

    正当张石宪、张素花心无旁骛、耳鬓厮磨之际,温秋槿听得儿子开门已回,径直闯入室内,撞见眼前一幕,犹躲不及,故意大声咳嗽两声以示提醒,而后不由分说将桌上的木兰汤递到张素花手里大声催促说:“娘要看着花儿把这碗木兰汤趁热喝了。”

    张素花接过瓷碗,笑望张石宪,面露难色:“娘,晌午你媳妇生生吃下两个馒头,这肚子大半天还是饱饱的。”说话间,还刻意从肠胃深处叨咕出一个很响的饱嗝来。

    温秋槿故作威严地把脸一绷,不容分说把碗送到张素花嘴边,“娘不管你饱不饱,娘可等着要宝宝!”

    张石宪见状,急忙上去接过瓷碗,含笑解围说:“娘,还是让我来吧!有我在这儿,您就只管放心去吧!”

    在张石宪的一再催促下,温秋槿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顾地转身离去。

    “哎哟,瞧恁娘心心念念、掏心掏肺那个样子,还真让人觉得挺不好意思呢!”目视温秋槿略显跛脚的背影,张素花不无感慨地喃喃叨叨着,忽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低声轻问:“哎,石宪,我咋老早看着咱娘腿脚好像……有点小毛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