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略
繁体版

第四十五章 北正祸患

    赫羽知他存心为难,便赌气不做声,只摆出一副厉色来想催他快些走,班怀信见了,朗声笑道,“陛下,老臣愿与陛下一道送送这些出征的将士们,大将军,请吧。”

    赫羽闻言,心中虽有一百个不愿意,却也推拖不得了。

    出征的号角响了起来,城门缓缓打开,女君在百官的参拜声中轻移莲步,怀信公和大将军分列左右,紧紧跟着,所过之处,将士无一不跪拜。

    自昨日知晓军情紧急,班怀信亦是半宿难眠,及至此时,方觉这心头的沉重轻缓了些。这大凉的大将军虽是今日方上任的,与他相识亦有二十载,并无生疏,边走着边就战事与之商讨起来。

    “大将军,不出两月便要入夏,入了夏,我大凉兵力须得逊南泽两分,是以,若能在此之前了了战事,那是最好不过。”

    韩刍夫目视前方,淡淡道,“南泽的将士离了他们的故土,兵力亦会有所减弱,怀信公无须多虑。”

    “此话…何意?”

    “怀信公真的不知?”

    班怀信怎会不知,只是,若真的如此,这南泽人野心已然昭昭。

    韩刍夫见老者不言,又追问一句,“西边的鲜卑人向来是最不安分的,单将军为何只布兵三万在那处,韩某不解。”

    “你当真不解?”

    韩刍夫笑了笑,他自己也知晓单可法用意何在。鲜卑人狡猾,行踪向来难测,因其存活艰难,是以多唯利是图之众,即便暂时能与大凉两厢安定,也难免哪一日遇重利相诱,做出于大凉不利之事来,单可法想以轻敌之策寻个时机将其一举歼灭,不料却壮志难酬身先故。

    赫羽听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尽在是打着哑谜,竟当自己这女君不存在般,又气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便拿出君王的威严来,沉声问了一句,“大将军此去南泽,年底可回得来?”

    “末将何时说过要去南泽了?”

    赫羽闻言转身,瞪着一双杏眼,不无迷惑,“你不去南泽,那去哪里?”

    韩刍夫与班怀信对望一眼,均是大笑起来。

    “陛下,方才我与怀信公说的话,莫非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朕…听不懂。”

    韩刍夫见女君这般实在,亦觉自己欺她太甚,忍住笑意解释起来,“此时正与季将军交战的五万南泽士卒只是障眼法,那八万精兵并非是去支援南疆战事的,高辛晟定是又与鲜卑人勾结上了,要合力打开大凉西边的口子,是以,臣须领着单将军留下来的五万亲兵和骁卫将军拨出的一万骁卫营将士去往西边,与那里的驻军汇合,共同抵御南泽将士和鲜卑遗族,陛下,可懂了?”

    少女一双杏眼眨了几眨,“你是说,南疆暂且无忧?”

    “正是。”

    赫羽闻言,沉吟一番,竟觉茅塞顿开。是了,若是南泽人真的图谋南疆,先前便该出奇兵攻其不备,却只遣了五万人在那处纠缠,原来竟是诱敌之计。

    可转而一想,自两年前鲜卑人一番闹腾,西边三万驻军所剩无几,兵部费了好一番工夫,总算是将那处的空缺填上了,虽如此,却多是些新兵秧子,如何能与南泽精骑抗衡。

    “大将军,单论兵力多寡,我大凉只怕讨不到好处去的。”

    “那依陛下所言,大凉须得多少兵力,才可成事?”

    赫羽一愣,“自然是多多益善。”

    “陛下只知,大凉将士在南疆讨不到好处去,却不知,南泽的将士在西边,更是水土不应,那处多风缺水,春夏交替之际更甚,大凉久处中土之地,将士们去了那处若是有三分不适,南泽将士则就有五分,如此,还需怕他们么?再者,鲜卑人本就是习惯了见风使舵,他们此时与南泽勾结,待大势一变,必然心生不定。”

    赫羽听得此人将这其中利害说的这般明白,俨然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也只得点了点头,再一想,这鲜卑人竟如此卑劣,不禁出声骂了一句。

    韩刍夫闻言,却笑言道,“有这样卑劣之人替大凉守着西境,不好吗?”

    赫羽听他笑的洒脱,自己心头却是坦荡不起来的,幽幽道一声,“大将军说好,便就好吧,不过…大将军此番若是料错了,可如何是好?”

    “那末将如何也要留着这条性命回来,由陛下亲自来取,如何?”

    赫羽见他话中带笑,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慌忙移开目光望向了远方,“朕就送到这里,大将军,上路吧!”

    韩刍夫拜别了二人,跨上一早就在那处候着的白霜,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赫羽望着那个背影,竟有些失神,心中好一番较量,自然是盼他留下性命的,只是他若能不再回来,就更好了。

    班怀信望望马上身影,再看看女君面上惆怅,好奇问一句,“陛下莫非不希望大将军回来?”

    “啊…怎么会?朕自然是盼着他凯旋。”

    一个月之后,西境传来捷报。

    大凉九万大军于沂水发源之地牧野与南泽八万将士銮战三个日夜,一举歼灭其主力,南泽剩余残兵败逃,沿路又遭遇鲜卑游兵的侵袭,人困马乏,惶惶不安,再无战意。

    与此同时,南疆战事也暂时歇了下来,南泽人转攻为守,按兵不动,南疆将士得以松懈下来,好好休整一番。

    鲜卑人本以为此次南泽定能成事,却不曾被大凉看破了心思,待他们八万精锐赶赴至沂水之畔时,大凉兵马已候着两个日夜了。

    南泽兵马适宜温润气候,初到牧野,便被呛了满嘴的沙子,鲜卑人见大凉士气更足,临时生变,两不相帮,只将战场给他们清理了出来,任由他们拼杀去,若是自己能再坐收渔翁之利,便更好了。

    而南泽败退之后,不少鲜卑人更是记恨南泽仗着富庶,多次欺压他们,便自组游兵,沿路扰他们军心,教他们逃跑也不得安生。

    此事传至朝堂之上,先前那些以大将军出身卑贱为由而反对的老臣们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女君自然心喜,却也未曾料到,这战事终结的这般快。只是,战事虽暂时休了,却无即刻搬师回朝之理,大将军还需驻军牧野,以观后效。

    刚一入夏,日头便就开始不饶人了,宫中自然有法子纳凉解暑。这一日晌午,女君午休方醒,芳琴姑姑便将冰块镇好的甜瓜端进了内室,碧绿的瓜瓤饱含着汁水,入口清甜无比。

    赫羽食完一小块,不禁叹了一口气,“朕在这宫里头享福的很,却不知远在边疆的将士们可都还好。”

    “既无紧急军情,便是好事,由他们待着吧!”

    “听闻西境缺水缺的厉害,那三万驻军想必习以为常了,自王舍城去的六万将士不知能否适应。”

    芳琴姑姑瞧着少女面上尽是忧色,不禁笑道,“怀信公前日进宫说,这正是大将军在刻意磨练他们,陛下又何故担心呢?”

    赫羽想起那人,登时气结,“他是个那样的人,便以为人人都像他,扔到哪里都能活命。”

    芳琴姑姑莞尔道,“陛下这莫名的气话,可是在怨大将军呢?”

    赫羽秀眉一蹙,不置可否。暗道这芳琴姑姑以往是最不待见他的,怎的如今也要为他说好话了?

    “且由他去吧,总有他待不住的那一天。”

    话虽如此,却是到了年节将至之际,由西境发来的奏本中还是未曾提及要班师回朝之事,这下不但女君慌了,班怀信亦是心生疑虑。

    磨练士气固然是好事,可堂堂大凉皇城亦不可一日无兵,这大半年间,兵部广征博纳,除了留守的两万骁卫营将士,王舍城的守军亦有四万之众,这些未上过沙场的新丁均须得好生练着,大将军却驻军西境久久不归,不由得让人着急。

    一连几日上朝,大臣们纷纷议起此事,女君听在耳里,烦在心上。自己又如何不急,只是自古以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业已催了好几次,还能亲自前去将他揪回来不成。

    而年节前最后一日朝上,自北正来了一封密函,更是让整个朝野动容。

    北正国国君已于月前薨逝,其膝下留有三子。

    大皇子穷兵黩武,且大有莽夫之行,率先纠集了整个北正的兵马数万人众,已然将皇权视为了囊中之物。

    二皇子天生残疾,不问朝事,三皇子生母家世显赫,手中虽兵马无几,钱粮却充足的很,对这帝位亦有窥视之心。虽血浓与水,这至尊之位面前,眼看着便要刀兵相见了。

    而此密函正是北正三皇子宋灵均亲笔手书的,他欲向大凉借兵五万,不但以重金许诺,还约定事成之后,愿割地而治。

    此事在朝上争论个不休,亦无结果,几位重臣便又跟到了君兰殿内。女君端坐案前,北正三皇子的手书摆在眼前,那字写的潇洒极了,虽是有求于人,字里行间却无半点卑躬屈膝之态,反而审时度势,将这其中利害说的清楚明白。

    “陛下,北正乃是一小国,咱们大可不必搭理他,他们关起门来争个不休,于大凉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此言差矣,古语有云,唇亡齿寒,若是北正内耗不断,必当引来异邦的觊觎,与其招来一未知的强敌,还是与北正毗邻更稳妥些,毕竟宋氏一族还算守信之人。”

    “他们之所以守信,无非还是太过弱小,若有朝一日强盛起来,可不就那么君子了。”

    “陛下,其它的倒也罢了,若是南泽再有意掺和进来,只怕大凉也不可置身事外。”

    赫羽将这三皇子的手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轻叹一声,“诸位爱卿说的均在理,只是,宋灵均此人,爱卿们可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