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扫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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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暴乱野风

    傍晚时分,东风也显得柔和起来。卫松雪背着失而复得的绿绮,沿着风陵湖的岸堤独自散步。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一个人来到这里面对广阔的江面,用十指弹奏出的美妙琴声来抚平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她一想到自己哥哥以前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心中便忐忑不安。她信奉天理伦回,生怕有一天有人会从她身边夺走这个一生中最珍爱的亲人。

    心烦意乱之际,她解下绿绮,盘膝抚奏起一首轻和柔缓的曲子。就在琴声响起之际,从江的遥远另一边飘来清脆悦耳的箫声与其和应。琴箫协奏,夜晚安陵城内熟悉的一幕顿时浮现在卫松雪的脑海中。

    “是他!”卫松雪喜出望外,抱起绿绮便往箫声传来的方向奔去,“这次定要看清他的真面目。”离箫声的来源处越来越近,她的心中从未像今天这般激动过,终于,当她驾着一叶扁舟驶到对岸时,箫声主人的身影也渐渐在视线中变得清晰可见。

    在岸边一处水草茂盛的地方,正端坐着一名黑衣男子。不羁的长发零乱的披搭在他的肩膀上,也遮掩了他大半面孔,腰间的佩带的镂空玉石在夕阳的斜照之下熠熠生光。

    卫松雪将船停靠在岸边,不忍上前打扰,席坐在一旁静静聆听。

    仿佛感觉到了一丝丝失落,黑衣男子停止了箫声,摇头叹气道:“为什么,为什么琴声会停止,唉!”他神情痛苦万分,用手中长剑奋力劈砍周围水草,一时间碎末横飞,水花四溅,原本平静的面孔此刻变得狰狞无比,“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卫松雪顿时被他疯狂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谁?出来!”黑衣男子猛得挥剑,方圆数十米范围内的草木全部被削平,剑气划到卫松雪的身体前方半毫的距离戛然而止。

    黑衣男子疑惑地打量卫松雪,目光落在绿绮上,忽地变得温柔起来。

    “可以为我弹一首《凤凰曲》么。”黑衣男子神情流露出期待之色。

    卫松雪呆在那里,愣愣地点了点头,道:“好……好啊……”她忐忑不安地解下绿绮,十指触到琴弦时竟有几分颤抖。

    黑衣男子失望地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你终究不是她,这世上没人能弹得出那样美丽的曲子。”他重新坐回地上,神情又恢复原本的柔和与平静。

    卫松雪感到一丝丝的尴尬,她鼓起勇气走到黑衣男子身旁,与他并排而坐,见他并无排斥举动,于是趁此机会打量他的面孔,那竟是张清秀无比的面孔。

    “公子您吹得曲子真好听,我叫卫松雪,也很喜欢乐律,希望能够与您做朋友。”她刚一说完,便觉得自己的这番话有些唐突,秀颊不禁感到一丝羞愧。

    “朋友?”黑衣男子一怔,哑然失笑。

    卫松雪点头道:“我在城里的时候曾经听过公子的箫声,心有无比向往,今日终于有缘得以一见啦。”

    黑衣男子停止笑声,脸色蓦地又转为深沉:“你叫卫松雪,我叫嘲风,想与我亲近,小心你这弱小的雪花会被我这无情的风吹散的无影无踪。”他轻笑一声,执起身旁的钓杆,抛入水中,又保持起了一个垂钓的姿态。

    卫松雪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方才的怨愤之气也渐渐消散,她本就不是个容易动怒的女孩,此刻反倒关心起对方的安危。

    “这个人神志似乎不太清楚,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得如此喜怒无常吧。”卫松雪心中忖道。她见嘲风像根木头似得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不由觉得没劲,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那里来回用手拔动水草。

    正当她失落之极,嘲风忽地扭过头,向她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莫缇赢的人。”

    卫松雪脑中搜索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认识的人很少很少,没有办法帮你,对不起啦。”

    嘲风沮丧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难道他真的死了,不会的,不会的,他不可能死的……”嘲风双手抱头,神情痛苦地在那里自言自语。

    这时从草丛中传来一阵步履与桔杆磨擦的声音,公孙战手持“军神”气势凛然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卫松雪打量眼前之人,顿时喜道:“公孙叔叔!”这几日,她频繁出没于车卿之和谢明月等人之间,为其疗伤包扎,也算是与众人相识一场。她感激公孙战当日在风陵湖率领部下奋不顾身救自己兄妹二人,因此亲切称呼公孙战为“叔叔”。

    公孙战笑道:“松雪丫头,你让我找的好苦。你的哥哥担心你的安危,特拜托我们众人寻你回去。”

    卫松雪听到这里,表情变得黯淡起来,低头沉默不语。就在公孙战纳闷之际,突然嘲风一跃而起,如疾风般闪至他的跟前,神色迫切地询问:“请问,你见过一个叫莫缇赢的人么?”

    公孙战并没有急于回答,只是好奇地打量眼前之人,目光落在了腰间玉石之上,上面清晰地镂空了“东君”两字。

    “原来你是‘九歌’中人。”他参于风陵湖一战,亲眼目睹过“九歌”之人腰间都佩有这样形状的玉石。

    嘲风显得有些烦躁不安,恼怒道:“我不管什么‘八哥’,还是‘九哥’,你快告诉我莫缇赢究竟在哪里?”

    公孙战心中被这股气势震得微微有点失神,他冷哼一声,随口说了句:“他已经死了。”

    嘲风闻言惊得后退数步,目眦欲裂地拼命摇头道:“他死了?不,不会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不可能有人能杀得了他。”他情绪激动异常,猛得抬头瞪了公孙战一眼,袖中突然脱出一把散发寒气的软剑,瞬间万影闪动,草木破碎,无数剑气电光般切向公孙战。只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道血色划过天空,公孙战的左臂被整条切下。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卫松雪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惨剧便在瞬间发生。

    公孙战咬紧牙关,怒视眼前之敌,冷汗直流:“贼人,好快的剑法。”

    嘲风冷冷道:“你什么都可以说,唯独不能说他死了。你说一句,便卸掉你一只手臂。”

    公孙战右手握紧“军神”,强忍身体剧烈疼痛,从牙齿缝中硬生生吐出三个字:“他……死……了”话刚出,公孙战猛得瞬间聚力,饱提内元,使出“军神”绝技“沙场斩将式”,刀锋脱出,所有力道集于一点,目标却是在于对方头颅。

    嘲风冷笑一声,手中软剑练条一般舞动,寒气四散,刀剑相交,各种气力交汇碰撞。公孙战惊于对方剑气来势,顿觉压力,一时身体不支,寒气侵入全身,只听见肌肉的撕扯声,持刀一臂顿时不翼而飞,空中再次出现醒目殷红。

    嘲风收剑道:“双臂已失,再无提刀之力,你走吧,我不杀废物。”

    公孙战受此大辱,不逊于战场上被人生擒。他心中疼痛与怒火难当,宁愿死在对方手上,也不肯这般苟且偷生。

    嘲风转身欲走,忽得听见耳边传来虚弱的声音:“你说的莫缇赢,他……死了……哈哈……死了!”他捂着双耳回过头来,却见公孙战正一脸嘲讽地对着自己微笑。那种神情,那种笑容,竟是那般从容与诡异……

    嘲风眉头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袖中剑倏时滑出,扭曲成圈状套在公孙战脖颈,只听觅“咔嚓”一声,一道血柱喷涌而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浓的腥味。

    几滴鲜血飞溅在卫松雪那洁净的裙裾上,迅速扩散开来。一道红色的细流渗入土壤中,正在缓缓浸湿她脚下雪白的丝履。卫松雪目光呆滞地看着滚落在一旁的公孙战的头颅,眼前一黑,身子软倒在地上。

    深夜的尚香谷场,大多数人已经就寝。谢明月与左思,江渚清二人围在一张床前,等待着陆机的苏醒,可是眼前的老人仿佛是有意与众人开玩笑似的,依就在昏迷沉睡中。

    “怎会如此?”郭象神情疑惑道,“明明祛除体毒,即便炅昏迷,也该醒一醒了。”他用手探听了下陆机的脉搏,却依就是一脸的茫然。

    谢明月沉冥一阵,对众人道:“天色已晚,大家旱些休息去吧,这里便交予我和郜前辈了。”

    左思和江渚清二人点了点头,先后出了营帐。

    谢明月观察了下陆机的脸色,轻声道:“郭前辈,在昏迷这段时间是否有人接触陆先生?”

    “我寸步都不曾离开过这间营帐,休息期间也命令卫门严禁外人进入,陆机伤情不明,若有人接触,我定会加以制止的。”

    “若非是此人所为,那又会是谁呢?真令人费解。”谢明月目光深邃,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对郭象道:“可否解下陆先生的衣物,让晚辈检查他的身体。”

    郭象惊道:“难道你认他的身体被人动了手脚。”

    谢明月抿嘴一笑:“查验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