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曲阳败退回来，光头大哥的心里早已一片寒意，乱麻一团，手下山贼也是人心惶惶，但是几天下来，满怀希望的奔袭、饥渴难耐的等待、令人胆寒的埋伏、鲜血淋漓的屠杀、失魂落魄的逃跑已经耗尽了他们全身的气力，只是凭着求生的意念一路狂奔回山寨，回到山寨，那点仅存的支持的意念一消散，所有人都像散了架一样，稀里哗啦地跌坐在地上，一时也没有其他动劲。一直睡到傍晚，光头大哥还是先醒了过来，走出房门四处一看，见其他山贼都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走近了去看才看清其实有的山贼已经醒了，只是圆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天空，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根本没有看他，光头大哥心中叹了一口气，提上刀绕着山寨转悠起来。慢慢的，有的山贼也爬了起来，但是没有几个跟大哥打招呼，不是低着头瞎晃，就是闷头坐在一边。陆陆续续也有一些山贼通过其他道路回到山寨，但神情气氛都是一般的失魂落魄。山寨内的气氛很是诡异，光头大哥心中暗叫不妙，他很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在山寨内的威信前所未有的低，如果不是大家还没缓过劲来，估计已经有人在琢磨着要推翻他，另立大哥了，这个时候一定要找到人来承担责任，还需要有人替他煽风点火，转移大家的视线。忽然看到罗勇刚坐在一根旗杆下低头认真擦拭着自己的那柄大刀，心想前夜正是他在关键时刻护着自己杀出重围，一直以来自己怎么就发现这么一个赤胆忠心的部下呢？想着快步走了过去。“兄弟，如何？”光头大哥靠着罗勇刚坐了下来。“大哥，没事儿，一点皮肉小伤。”罗勇刚抬头一看是大哥，往旁边挪了挪。“没事儿就好…诶，兄弟啊，你有没有觉得山寨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光头大哥忽然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地说。罗勇刚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周围，又低下头来，口中冷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哪个兄弟的血不是冷的？”“哎，是大哥对不住你们…他妈的，都是让周元礼那个混蛋给涮了！”光头大哥也是自觉惭愧，不过他很快给自己的心理找到了发泄对象：“大刀啊，你看，兄弟们都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咱们得想个办法让兄弟们出口恶气，让兄弟们的血热起来，重振山寨的威风！”“大哥有什么打算？”“呵呵，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我带回一个老太婆？”“不是很清楚，知道。”“恩，那个老太婆就是周元礼那个混蛋的老娘！”光头大哥忽地闪现出阴狠的眼神，声音也变得阴仄仄地：“你跟我来，咱们把那个老东西押出来，今天就用她祭旗，让兄弟们好好发泄一下！”罗勇刚跟在光头大哥的身后七拐八弯地绕到山寨的后山，最后停在一个黑漆漆的笼子面前，吱呀打开笼门，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光头大哥冲罗勇刚一使眼色，罗勇刚弯腰走进笼子，看见笼子里左边阴暗的角落蜷着一团东西，他提着刀一步步逼过去，走近了一看，真是一个老人家，面色憔悴，骨瘦如柴，因为没有力气，只好靠着笼子支持着身体，即便如此，面上却保留着冰冷平静的眼神，正是周元礼的母亲。“老东西，快出来！”光头大哥见老人毫无动静，一声怒喝。老人扭过头冷冷地瞪了光头大哥一眼，竟然毫无惧色，虽然气力虚弱，但语气毫不示弱：“年纪大了，走不动。”“他妈的，老骨头，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硬！大刀，把她押到前厅去。”说着自己大步走了进去把老人揪起来，几乎是半拖着把老人拖了出去。光头大哥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罗勇刚没有动，走了好远才忽地感觉身后好像没有人跟着，回头一看罗勇刚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大刀！罗勇刚！快走啊！”“哦！”罗勇刚忽地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快步赶了上来，可是光头大哥没有注意到罗勇刚的全身在不住地颤抖。是啊，多么熟悉的情景啊，当年那些贪官污吏冲到他家里抢东西的时候，老母亲抱着家里的钱罐怎么都不肯放手，就是被他们这样活活拖出去打死的，这些混蛋！这些该死的混蛋！罗勇刚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眼前站着的隐约就是那些该死的官兵，地上被拖着的就是自己的老母，他的拳头越抓越紧，这些披着人皮的狼！“你看着她！我把兄弟们都叫来！”光头大哥忽地停住了脚步，把周元礼的老母往地上一扔，罗勇刚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山寨中央的空地上，这里是平时山寨全体聚会、喝酒的地方。不一会儿，山寨里仅剩的几百个兄弟都来到了广场上，恶狠狠地盯着场地中央跪在地上的老家伙，四下点起了几十根火把。“弟兄们！弟兄们！你们跟着我都是要发财过好日子的！本来我们现在应该再曲阳城里数票子，搞婊子，好不快活！可是，可是！就是眼前这个老东西的儿子曲阳卫周元礼卖了我们！说是要帮我们开城门，结果竟然是埋伏！弟兄们！弟兄们！今天我们就杀了这老东西祭奠我们死去的兄弟！”光头大哥举起手中的长刀往空中一举。“杀！杀！杀！”广场上七零八落地响起了附和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这些零落的喊杀声越来越一致，最后竟然合成了一个节拍，杀！杀！杀！的声音震撼着广场，也震撼着罗勇刚的心。“大刀！动手！”光头大哥看罗勇刚一直没动手大喝道。罗勇刚闻言浑身一震，抬起头看着周围的情景，火把映射在他的眼中，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像洪水一样喷涌而出：周围都是火把，大队的士兵狞笑着在他的家里烧杀抢掠，倒在血泊里的老父老母，跟着自己跑不小心摔倒被追上的官兵压在地上的弟弟，周围大队的官兵挥舞着火把在喊着：“杀了他！杀了他！杀！啊，哈哈哈！”“啪！”光头大哥看罗勇刚毫无动静，愣在那里，忍不住冲上来甩了罗勇刚一个耳光，罗勇刚登时被打醒过来：“还愣着干什么？动手！”罗勇刚回过神来，左脸上热辣辣的，咬了咬牙，手中的刀一紧，没动。“诶，他妈的！”光头大哥见罗勇刚神情奇怪一动不动，也不管他，干脆自己冲上来，举起手中长刀就要砍下去。“啪！”整个广场突然安静下去，众山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罗勇刚竟然一脚踢倒了大哥，横刀护住了那个老东西！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该有什么反应。光头大哥从地上爬起来，起先也是极度震惊和意外，很快就缓过劲来，立起刀，冲着罗勇刚怒目大吼：“罗勇刚！你想干什么！让开！”罗勇刚神情肃然，但拙于言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是横刀护着老人家，不让开也不说话。“嘿！妈的，找死你!”光头大哥心想怎么搞的，不过这时候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下不动手劈了他们，我以后还怎么当大哥！想着举刀就要朝罗勇刚冲过去。只听“噗！”的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把短剑从暗处飞射出来，堪堪刺透了光头大哥的胸膛，光头大哥双目圆睁，低头看了看没入胸口的短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口中的鲜血泊泊流出，忽然浑身一软，栽倒在地。

    紧跟着黑暗中一声唿哨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