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

    已入秋。

    天微亮，丝丝寒意浸着露水打湿空气。

    “梆...梆...”

    一声接一声的劈柴音规律响起。

    半米高篱笆围起的小院中，一位身穿单薄衣衫少年正举起手中短斧，越过头顶。

    少年眼神清澈，目带坚毅。

    霜露冰冷，少年却不觉凉意。

    半息停顿。

    “呵！”

    一声闷哼，短斧被少年用力砍下，劈入身前木墩上的干柴中。

    干柴顺势一分为二，飞到两边地上。

    少年名叫方尘，今年十二岁。

    劈开一截木柴后，方尘又拾起另一截放在木墩上，挥斧继续。

    半个时辰后。

    地上已经满是被劈开的木柴料子。

    方尘放下手中短斧，掀起衣衫，一把抹在脸上，将额头上密汗擦去。

    腹部隐现的肌肉线条，紧凑坚实。

    “呼...”

    短吁一下后，方尘弯身一块一块捡起地上木柴，兜在怀中。

    实在兜不住了，方尘才步履蹒跚的朝着院内一间小屋走去。

    院子不大，仅有三间木屋。

    一间是堆放杂物之用，兼着烧火煮食。

    一间是方尘房间，还有一间是方尘爷爷房间。

    方尘走进杂物屋，放好木柴，抖掉身上沾惹的灰尘。

    小声嘟哝着：“煮点粥，爷爷快醒了。”

    方尘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非常疼爱方尘，每次进山砍柴回来都会提着一只野味，做给方尘吃。

    还会用木头制作各种有趣的玩具给年幼的方尘玩耍。

    只是随着爷爷年岁渐长，身老体衰。

    在方尘八岁时，便不能再进山了。

    更是在方尘十岁时，感染风寒，大病不起。

    从此便卧榻床头。

    方尘十岁开始下地刨田，进山砍柴，照顾爷爷。

    近两年，爷爷的身体更是身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本来还能在方尘搀扶下，到院中走走透透气，晒晒太阳。

    现在是下床都变得异常艰难。

    方尘从木桶中盛出一碗黄白粗米，又从院中圆井中接来一盘清水。

    三番清掏，洗滤粗米干净后，和着清水放入一口黑锅中，盖上木盖。

    接着拾起几根木柴，推搡进黑锅底下，然后点燃木柴。

    方尘坐在柴火前，呆愣的盯着燃烧的火焰。

    “小方尘，爷爷以后老了，你要学会自己烧火煮食。”

    “先把米清洗干净，再搭点清水放入锅中，改好盖子，最后点燃柴火。”

    “等半个时辰，你的早饭就好了。”

    这是爷爷在方尘八岁时教会他的。

    方尘那时候还小，不懂得爷爷说的“老”是什么意思。

    但还是很乖巧的照着爷爷说的做。

    从那之后，爷爷身体衰败更愈明显，半年后就不能进山了。

    也许爷爷早就预感到这些，所以早早将这些生活技能教授给方尘。

    “噼啪！”

    一根木柴在高温下炸开，火星飞溅出来。

    将方尘从发呆状态拉回。

    方尘赶紧拍掉身上的火星渣子，起身揭开锅盖，查看了一下黑锅里的米粥。

    黑锅中的米粥冒着白气，沸腾鼓泡，米香四溢。

    方尘贪婪的吸了一口。

    “差不多了...”方尘将锅盖放在一旁。

    走到屋角，先将一小块悬挂的腌肉取下，又从旁边木桌上抓取一只老树根。

    走出杂物屋，蹲在圆井边上，将腊肉洗净磨成碎末，又将老树根褪去老皮，露出鲜白的根茎，再将根茎研磨成粉。

    方尘小心翼翼的端着肉末和根茎粉，进到杂物屋。

    逆着黑锅上腾腾热气，将肉末和根茎粉倒到米粥上，再将锅盖盖上。

    接着又蹲到黑锅底下，推搡进更多的木柴，柴火立马燃烧的更旺。

    腌肉是村里铁匠家送来给方尘爷爷补身体的，方尘每天早上都会取下一点放进米粥里。

    根茎是一种药材，村里郎中说爷爷需要吃一点。

    于是，方尘每次进山砍柴都会找一点带回来，就着米粥一起煮熟。

    “咕哝...咕哝...”

    小会儿功夫，黑锅上白气缭绕，锅内“咕哝”声不断。

    方尘知道，爷爷的早饭好了。

    起身，清水净手。

    方尘拿出一个木碗，从黑锅中，盛装满满一碗米粥。

    双手端捧着走向爷爷的房间。

    木屋门口，

    方尘一只胳膊肘轻轻的撞击在木门上。

    “咚咚...”

    “爷爷，我进来了。”

    方尘知道，睡卧在床的爷爷这个时辰早就醒了。

    轻轻推开木门，方尘走了进去。

    木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紧挨着木床的木桌，一个灰黄色木制矮柜。

    屋内空气浑浊，夹杂着一点奇怪微妙的异味。

    方尘习以为常，径直走到床边，将热气腾腾的米粥放在木桌上。

    “爷爷，起来喝粥了。”方尘轻声呼唤着。

    床上的老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眸子里透露出岁月的沧桑和一丝温暖的感慨。

    老人干枯的手臂从被褥里伸出，艰难颤抖的撑坐起身来。

    方尘赶紧凑过去，扶住老人，帮其靠在床头。

    老人身体瘦弱，枯皮裹着瘦骨。

    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稀疏的白发散乱披在脖颈。

    “小方尘啊，爷爷说过很多次了，腊肉根药粥爷爷不喜吃。”

    老人微弱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爷爷。”

    方尘知道爷爷不是不爱吃“腊肉根药粥”，而是想将腊肉留给正在长身体的方尘吃。

    没管爷爷说的，方尘一手从桌上端着飘香肉粥，一手拿着勺子，小小的舀上一勺，放到自己嘴边慢慢吹几下，再用嘴唇轻轻触碰一下肉粥，感觉不烫嘴了，再送入老人口中。

    一勺接一勺，老人今天吃的格外多，整整一碗腊肉粥都吃完了。

    往日，老人只吃几口便不再张口，今日不知为何胃口大开。

    但是，方尘很开心，他觉得爷爷肯定是身体在慢慢变好，所以吃的也就变多了。

    “爷爷，天寒了，我一会儿进山砍点木柴。”

    方尘小心扶着爷爷躺好，盖好被褥。

    “嗯，小心点。”

    爷爷吃完粥，气色好了很多，微声担忧的说道：“小方尘啊，进山要小心啊。入秋了，山里虎豹更是凶残，不要进的太深了！”

    “嗯嗯，知道了！”方尘收拾好木碗，轻轻应道。

    小方尘进山不是要砍柴，木柴早就够用了，而是别有心思。

    “腊肉根药粥爷爷吃了大半月，今天还是第一次喝下整整一碗！”

    “爷爷身体正在变好，胃口变好，肉粥不能断了！”

    “只是腊肉和根茎都快吃完了...”

    方尘走出屋，沉吟道：“乘着还未入寒，野兽并未冬眠，进山试着猎捕一些小型野兽，顺便再寻点老根茎。”

    方尘之前从未捕杀过野兽和动物，但是看到爷爷身体正在好转，心里暗暗决定，独自进山猎捕点小型野兽或者动物，收集点兽肉，好让爷爷在冬天也能有腊肉吃。

    总不能一直靠铁匠叔家给肉吧。

    自己已经长大了，肯定能做到！

    小方尘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