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选择
回首往事,不胜唏嘘。
徐立觉得自己可能老了,明明他才二十多一点。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过去了,一旁的王城和顾长风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又无意中得知了一个大秘密。
这偌大的新军营地的建立竟然还有这神秘的剑君一份功劳,难怪他要终日坐镇于此。
明明他们听说军中供奉每月都要完成任务,只有这位是个例外,这就是地位的体现啊。
王城和顾长风与有荣焉,不自觉挺起了胸膛,想起徐立刚才提到的问题,他们赶紧回道:
“禀大人,卑职是第三届新兵了。”
“原来这么快的吗?”
徐立感叹了一句,然后挥手道:“行了,你们不用再守在这儿了,今后我也不需要人守着了。”
春困秋乏功是一门很奇葩的功法,修行这门功法的时候,他是处于不设防的状态的。
尽管有阵法的守护,但徐立还是用了私权,让新军将领派了几个人给他守着,以免有人不知死活地冲撞了他,打扰了他的修行。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徐立对镇鬼军的认同是在逐渐加深,不然也不会光明正大这军中修炼这门功法。
不过现在的话,他的功法已经几乎到了圆满状态。
这门功法本来就是辅助,是为了帮助筑基修士调整状态,以最完美的状态去冲击金丹。
他的积累加上天赋,修炼这门功法自然不需要像常人那样,花个十年八年,才将自己调整到最佳。
如果当年大将军用这门功法调整,不那么仓促地去突破的话,一个上品金丹是妥妥的跑不了。
不过没有大将军的突破,他们现在也不会这门安慰,徐立也早就跑路了。
只能说是有得有失。
他得,大将军失。
被徐立说以后不要了,王城和顾长风脸色瞬间败落了下来,不过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徐立就几乎相当于这里最高长官的地位,长官的命令,他们只有服从的份,不能有一丝异议。
徐立可不知道两个守门的小将的心路历程,他头脑清醒以后,现在唯一考虑的问题就是,用什么姿势去突破金丹?
至于瓶颈,不存在的。
徐立很早就知道了一个事实,他是天才。
突破筑基的时候,他有这个自信,现在要突破金丹了,他还是有这个自信。
不过大概也就到金丹了。
因为自从他突破到筑基巅峰,有了突破金丹的把握之后,他脑海中那块灰石板终于再一次有了动静。
那是一门结剑丹的无名法门。
接受到这门信息以后,那块灰石板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彻彻底底消散了。
徐立本来还担心这灰石板是当初那个黑袍人下的手段,可现在看来,人家干干净净,倒是他误会了。
还有一把石剑,也被他炼化成了银矢,成了自己的本命法器,这就更加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那结剑丹的无名法门十分凶险。
虽说突破之途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但按照这法门上的突破方式,一旦开始,就只要两个下场,成则生,败则死,根本就没有第二个机会。
如果按照传统的突破方式,也就是大将军那样的突破,就算失败了,也顶多是神魂不稳,气息动荡,元气大伤而已。
过个十年八年,养好身体,还是能再次突破,要是再用灵药灵丹滋养着,可能一年半载就能进行第二次突破。
他现在有钱有粮,又这么年轻,何必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去突破,他还有大把的机会。
所以他迟疑了。
怀着疑问,徐立背负着手,直接走出了新军营地,无意识地在野外逛了起来。
如今这里的环境已经不再阴暗,自从那一天大将军突破金丹,一剑划破云层,让第一缕月光洒下,这里长年累月累计的各种阴气就开始了消退。
三年过去,天空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蔚蓝,澄净。
只是地上还一片荒芜,这里的土地受到阴气侵染太久,生机消退,连根小草都难以养活,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变成能够正常的样子。
一步,一步,徐立走得很慢又很快。
因为他的步伐慢,可走出的距离却是一步十丈,好似咫尺天涯就在一步间跨过。
然后不知不觉中,徐立来到了镇鬼军的中军大营。
“徐立,你来干什么?”
大将军正在伏案写字,见到徐立自顾自地走了进来,不由停下了笔问道。
说实话,大将军对徐立的感官是越来越好了。
没办法,任谁每年都支援个七八十万的灵石,还一点要求都没有,他的感官会更好。
更别说在大将军心中,徐立还是当夜那个面对众多鬼军,一人迎战三大鬼将,其中两个都是鬼将巅峰,承担了正面战场上的大部分压力。
而且还死战不退,表现出了一个军人真正的品质。
徐立没说这是个误会,他当初只不过想找个耐打的肉盾演演戏而已,另一个是自己凑上来的,还有一个是凑数的。
所以徐立得了大将军的命令,除了几个特殊的地方,徐立都可自由行走,即便是大将军的营帐,他也不必通禀,就能进来。
徐立抬起头,脸上微微有些迷茫,他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对了,他刚才想请问人来来着。
遇到了问题,当自己解决不了的时候,就去多问问别人,虽然不一定会听,但总是提供个思路嘛。
而在他认识中的人,要说修行最权威的,就要当属大将军了。
所以到这里来,也就不奇怪了。
可徐立还没来得及问出自己的问题,大将军就是脸色一变,说道:“气息圆润一体,体外灵光四溢,连你都遮掩不住,你这是……要突破了?”
“怎么这么快?不是让你修炼春困秋乏功吗?”
大将军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埋怨道:
“我早就说了,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是积累,积累到了,自然就有了突破的契机。
我知道你年轻,不服输,要早点突破,可这件事是能够胡闹的吗?
我当年就是因为太仓促,以致于只能成就四品金丹,我还计划着你能成为我们镇鬼军第一个上品金丹呢。
现在好了,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有信心?”
“算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味离合草,你服下后配合我给你的功法散功。反正你现在还年轻,即便跌了一个小境界也不碍事,金丹之事可没有重来的机会。”
“不是,大将军你说啥呢?”
徐立傻眼了。
“散功,你要我散功,凭啥啊?”
大将军一副你小子还来问我的表情,“为啥你不清楚吗?我早就说过了,到了筑基巅峰之后不能急,不能急!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架势,我担保,没有半月的功夫,你就是躺着不动,也得强行被逼着突破。”
“这不是好事吗?”
徐立不解道。
“行行,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我给你的春困秋乏功你修炼得怎么样了?”
大将军见徐立还搞不懂他的意思,他就有种心累的感觉,怎么他的一片好意就是不领情呢。
“大概圆满了吧,按照功法上记载的,什么时候达到想睡就睡,想醒就醒的境界,就圆满了。
这一次,我连续睡了一个月零三天,终于达到了这个境界,而且我感觉它现在对我的帮助已经微乎其微了。
我体内的气息不需要再调息,已经很圆满了。”
徐立照实回答。
大将军:“……”
“大将军,你怎么不说话啦?”徐立问。
大将军暗暗掐了一下自己,有点小痛,没有做梦。
想起那位和徐立同时修炼,可如今还在小成阶段阶段苦苦煎熬的许先生,同样都是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当初他因为时间来不及,他倒是没有修炼这门功法,但看许东亭的进度,他觉得也相当于自己修炼了一遍。
毕竟许东亭可不像徐立那样,喜欢一个人折腾,有个现成的金丹大高手在身边,他自然是时时请教。
大将军自诩就是他当初来修炼这门功法,没个五年八年,也休想圆满。
可徐立在干什么?!
他就自己整天睡着睡着,就一路睡到了圆满。
大将军默默不说话,一直到徐立叫了好几遍,才幽幽道:
“没事,继续刚才的问题,你过来找我干什么?是要突破了,找我替你护法吗?”
“不是。”
徐立终于有机会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包括剑丹之法不成功便成仁的后果。
“剑丹之法,竟有故此极端的法门?”
大将军虽然也是剑修,但他的突破方法却还是最传统的修士之法,至于更高明的,没有。
毕竟最传统的也是最适用的,大赵修行界低迷了五百年,还能流传下来这么一些法门已经是很侥幸了。
至于之前听说的金丹之法不存,所以最高修为只有筑基真人。
徐立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年轻。
有些信息不到一定层次,不接触到一些阶级,是根本了解不到的。
而且就算没有,就不会自创吗?
不然最开始的功法是哪来的。
一切看似完美的理由背后总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理由。
不过就算是传统结丹法门,大将军的战力依旧是不可小视的,海上升明月的金丹异象可不是开玩笑的。
思虑良久,大将军才缓缓开口:
“徐立,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我可以给出我自己的选择让你参考参考。
若换成是我的话,我会选择传统之法,因为我没有办法承担起失败的下场。
我身上还背负着镇鬼军的责任,我若身死,死的便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所以当年国师大人与我一见,便说我不是最高明的剑修,因为我的心中还有阻碍,永远达不到剑修的最高境界。
我知道国师大人是对的,但我就是放不下,若是我真的放下了,我也便不是我了。
这就是我的选择。”
徐立也知道旁人不可能为他做决定,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现在知道了答案,他却没有解惑。
因为这个答案只是大将军的答案,不是他的。
徐立在问自己,他修行是为了什么?
大将军的修行是为了保家卫国,他堂堂金丹修士,寿元五百,可称老祖,却将自己困于这寒州极北之地,用自己的无上权威铸就了一只默默无闻的强大军队。
为那些懵懂无知的百姓,为身后正在逐渐陷入混乱的国家,他做到了自己该做的。
可他呢?
徐立莫名地想起当年的无助。
无生鬼王突然来袭,原本祥和的山村瞬间化作炼狱,他没了家人,没了朋友,没有了那个一想起就很安稳的家。
那时候,他想的只有一件事,报仇。
所以有了一个机会后,他拼命练剑,想要成为那种大侠一般的人物,那就可以报仇了吧?
后来,他接触到了修行,才知道这个天地有多大。
他其实是很迷茫的。
因为当初毁灭他的家的那个家伙是那么强大,他有机会报仇吗?
再然后,他在白云坊市遇到了无生鬼王。
一切就变得有了目标,不管怎么样,只要一直强大下去,他就有机会。
一路前行,他最终来到了这里——无生鬼域,无生鬼王的大本营。
如今无生鬼王逃了,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离目标越来越近。
现在的话,他也就差一步。
不是他自大,一旦结丹成功,他的金丹最差也是和大将军一样,能够丹成四品。
四品金丹足够吊打无生鬼王,也能实现他最初的目标。
可这就够了吗?
那么报了仇以后,他该干什么?
难道无生鬼王就是他这一辈子的意义了吗?
……
徐立脑海中,回忆起了自己短暂的一生,还有无数个翻腾的问题。
最终,徐立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大将军,说道:
“大将军,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说吧。”
大将军知道徐立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很期待,徐立选择了什么。
他看得出,徐立一开始是迷茫的,但慢慢变得坚定起来,这样的他,才能称得上一位真正的剑修。
不管是选择谨慎还是极端,但绝对不能迟疑,犹豫是剑最大的敌人。
“若是我无法,请大将军为我手刃无生鬼王!”
徐立单膝跪下,将这个他前二十年最重要的目标托付给了另一个人。
大将军不知道徐立和无生鬼王有什么仇怨,但此刻他什么也没有问,只重重点头。
“我答应你。”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