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拔剑曲
繁体版

章二十六 可怜人没有资格可怜别人

    所有人都明白这里是不可能再呆下去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汇集,离开是唯一的选择,于是陈良决定带着这群孩子立刻动身回帝都。

    只有到了帝都才算是安全,可是他们这群人目标太大了,要想在不惊动各方势力的情况下带着他们来到帝都无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在得知王朝还会有人过来的时候陈良松了一口气,那个漫天光影的夜晚便是一个足以引动整个世界变动的漩涡,会把各方势力全都吸引过来,在这里呆的越久就越危险,但是眼前这群少年虽然身怀神器可终究还是孩子,实力不可能骤变,带着他们赶路不可能走得太快,况且招摇过市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现在半村的结界封印刚破,即便是那些人即刻向这边赶过来也需要一些时间,而这些时间便是他们回到帝都的最佳时机,最起码他们要在这段时间里与王朝的人汇合。

    在这里还好说,毕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一旦进了城,人多眼杂,各方势力盘踞很难发现是不是有鬼族的人,更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南国这些少年能够活着回去,陈良知道这么一大群孩子很难不引人注目,化整为零虽然冒险可是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一种方式,陈良的想法得到了江山月的认同,老妪也是点头。

    临行前陈三千用个小缸捧着那条不知卖萌可耻的小鱼,休息时小鱼总是吐着泡泡,一脸无辜地看着陈三千,其实所有人都没有多少行礼需要收拾,王爵变得沉闷了许多,脑子里时不时闪现出与父亲之间的对话,王思远无疑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只是淡定而从容的选择了死亡。

    王爵记得当章翼的手下推开门时,王思远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便是那位后娘也是一脸淡然,似乎死亡并不恐怖,活着才是折磨。

    王爵痛苦的捶着头,他很希望自己能够昏过去,然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父亲还在,一切都是一场梦,只要睡醒了他们就都还在。

    可是他睡不着也昏不过去,他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不逃,假如他真的看透了所有的事情那么他为什么不带着自己逃走。

    王爵低着头,他在害怕,身体在颤抖,他让自己不再想那些事情,于是他握住了一把剑,那把是一把短剑,比匕首要长,看起来十分精美,当手握住剑柄的时候心才是平静的。

    长安不喜欢王爵,因为他总是抢走大哥的东西,可是今天他却是站在了王爵身旁,王爵是除了三千之外半村年纪最大的孩子了,所以单以年纪论的话,长安还要叫他一声哥。

    长安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了王爵身旁,然后递给了王爵一个水袋,水袋里装的却是酒,酒入口极辣,随后便像是一团火焰下喉咙里烧起来,王爵被呛得咳了几声,却又是狠狠灌了一口。

    “我爹从来不让我喝酒。”王爵说道。

    长安挑了挑眉,随后王爵笑了笑说道:“很奇怪我爹也会管我?”

    长安没有说话,王爵却是摇了摇头,“你不懂,我爹那个人是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理想,每天就是找药熬药配置什么偏方,我娘死后他就基本不管我了,可他总是喜欢看着我,冬日暖阳里,他缩在墙角,看着远方也看着我,你能感受的到,那种欣慰的目光。”

    王爵又是喝了一口酒,似乎已经开始适应那种辛辣的感觉,他幽幽的说道:“我娘死后,我就在害怕,害怕哪一天我爹也死了,所以我就让自己变得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长安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三千。”

    “这就是你欺负我大哥的原因?”长安将水袋夺了过去,那些酒是他偷偷灌的,娘亲不许他喝酒,可是娘亲不知道他已经早就有了酒瘾了。

    喝了一小口,长安细细的品味着酒水在舌尖炸开的滋味,随后满意的摇了摇头,“王爵你知道吗,以前的时候我很讨厌你。”

    王爵笑道:“现在就不讨厌了?”

    长安摇了摇头,“现在也讨厌,只是没有以前那么讨厌。”

    王爵呵呵一笑,可是眼神很冷,“你在可怜我?”

    “不是。”长安说道:“我们这些人没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

    王爵不说话,事实上长安比他多可怜了十多年,因为长安很早之前便是个孤儿了。

    王爵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把头垂了下去,长安似乎也没有什么再说什么话的意思,场面便是冷清了下来,只是酒袋却是逐渐空了。

    江山月始终是冷漠的模样,就像是月光始终给人的一种感觉。

    白月光,

    看着人间,

    像是总有百般忧愁,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走到陈三千的身边,甚至于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目光为什么会在这个不知为何吞了那朵秋之哀伤竟然毫无反应的少年身上停留那么久,毫无疑问她对眼前这个少年是好奇的,可是在很小的时候江山月就学会了克制自己的好奇,特别是对异性,因为每当自己流露出这种情绪的时候那个人便会死。

    可是,江山月还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彼岸花的执掌者,对于十大奇花最有发言权,“你有没有想过,那朵花有毒?“江山月转过头来第一次认真的直视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说话的开头也是显得突兀而生硬。

    陈三千闻言呵呵一笑,却不答话,这让江山月觉得有些生气,于是一本正经的开始解释:“你不懂把一朵花当做食物吃掉是一件很侮辱花的事情吗。”见到陈三千依旧不说话,江山月便是正色说道,“你已经被诅咒了,等着吧,从今以后,所有的花见到你都不会再盛开了。“

    陈三千转过身来,盯着江山月,那道目光很有侵略性,“如果你想跟我搭讪,这种说话的态度就很值得再讨论。”

    在陈三千的身上已经有一道诅咒了,所以来自一朵花的诅咒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江山月很不适应那道目光,可是固执地和眼前这个少年对视,不肯退让分毫,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脸已经红得像是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所以那看似凶狠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反而透露着一股子可爱。

    终究还是陈三千退让了,“你从京城来?”三千开始转移话题。

    江山月也很配合地随着陈三千转移话题,“是。”

    “京城很热闹吗?”陈三千从一旁草地上拽了一根野草,然后开始揪着上面的叶子。

    “我不知道。”江山月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又似乎害怕陈三千误解自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立马解释道:“那里像是一个笼子,我出不去,很少能出去。”说完江山月还偷偷瞥了一眼这个少年,见他没有说什么有些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

    陈三千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很独特的东西,能够让人放下戒备,也许因为他是个傻子吧,人总是下意识的觉着傻子没有什么威胁所以不会对傻子设防。

    江山月把目光从陈三千身上离开,然后看向天空。

    京城里她见过太多的青年才俊王子皇孙,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太过聪明,聪明得让人厌烦。

    江山月偏头看着陈三千,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表现得像一个小女孩,女孩戴着面纱,很安静,安静得像一朵花。

    她并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可因为特殊的原因,她年幼时便被人带入了皇宫当中,成了最受宠的一个公主,她知道那些宠爱都是假的,所以她没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这些年来她始终在修炼,不停地闭关,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走出那座笼子。

    不可否认的是她的修炼速度让同辈人绝望,可越是这样那座笼子就越牢固。

    陈三千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没去过京城,可是我知道等我们这些人到了京城一定不会太自由。”

    江山月能够想象的到,或许陈三千还好,可是半村那些失了父母的人,一定不会允许和陈三千一样留在陈良家,要知道陈良已经是一位大将军,若是再和那些南国未来的脊梁接触太多一定会遭猜忌。

    江山月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其实你不傻对不对?”

    陈三千没回答,

    江山月笑着说道:“为什么不继续装傻,既然已经装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暴露?”

    陈三千犹豫了一下,“如果我说我不想骗你,你信不信?”

    江山月点了点头,“我信,所以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你装傻到了京城或许还能自由一点,所以,继续装下去。”

    陈三千看着水盆当中那只小鱼卖萌,当他听到江山月的回答之后抬头看向那个女孩时女孩正抬头看着月亮不说话,于是他笑了笑,“我一直都是个傻子啊”。

    陈三千已经十六岁,不得不说他生了一副好皮囊,特别是那双眼睛,纯粹得让人不敢直视,江山月的眼睛也很好看,可是她不太敢看陈三千那双眼睛,母亲说过,越是好看的男人就越是靠不住,可是她还是喜欢长得好看的,至少他们看起来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