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可以笑了。”莎迦维娜眯起眼睛看着星琉璃说道。

    星琉璃没有理会她带刺的话语，而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抛下夫洛森离开呢？失去人心之后，你似乎没有留在那里的理由了。仅仅是想要一个容身的地方，即使把范围缩小在残光高原以内，对你来说也随处都是。”

    莎迦维娜长了下嘴，但一下子没说出什么话来。

    轻咬一下嘴唇，然后倔强地道：“只是为了维持夫洛森和默尔特相持的局面好浑水摸鱼罢了。”

    “但本身夫洛森的局势能维持住就全依靠着你一个人啊。你已经不需要夫洛森了！”

    “那就是备用的实验体。”

    “你刚刚好像说，默尔特发起袭击的时间是你着手为自己进行晋升的前夜？”从事件的排序上来看，这个说法依旧站不住脚。

    毕竟她自己的一切准备已经妥当就要晋升，已经可以算是研究结束了。

    “我总不能在外面被敌人打入的时候晋升吧，本来也是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徒增干扰之后失败率增加了怎么办？”莎迦维娜愣了下之后继续反驳。

    “但你也完全可以在混乱中带着准备好的东西离开啊，直面默尔特的风险和推迟计划暂避锋芒二选一傻子都知道选哪个吧。”星琉璃继续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准备的东西那么容易转移……”

    莎迦维娜毫不犹豫地就要继续反驳下去，但是在看到星琉璃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之后，那倔强终于还是软化了。

    “好吧……”她缓缓低下头，“我承认……我放不下夫洛森。”

    随后，她带着茫然抬头看向封印之间的天花板，那个默尔特意志闯入时破开的大洞。在那之上，可以看到上方建筑的痕迹。

    “失去了人心之后，难道不应该变得彻底无情吗？为什么，我还会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本来也已经不曾再正眼看过那个国家了。

    本来也只是将那个国家当作一个工具才留着的。

    本来也是准备将那个国家残存的人们当做备用实验品的。

    可是在看到在火海中哭嚎的声音时，身体先一步思维冲了出去。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屠戮着胆敢闯入她的都城的默尔特士兵了。

    “你，即使失去了人心，也没有真正地伤害那个国家吧。”

    “呵，这话你自己说着不觉得虚伪吗？虽然没有直接损害过，但我后期基本不再理会国家事物，除了偶尔和军队交流得到情报以外，甚至都已经很少和下属们见过了。对于一个国王而言，这种行为不就是对国家最大的伤害吗？”莎迦维娜不屑地说道。

    只是她的这份不屑，似乎更多地是面向她自己。

    “从普世价值而言，你的不对当然比对的要多。”星琉璃也没有反驳，也是赞同地点头，不过很快又转而道：“但是，这不是也说明，你即使失去了人心，但却依旧存在着身为夫洛森女王的自觉吗？”

    “……”莎迦维娜没有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来那只白角巫妖对于人类的感情确实没有那么了解呢，做了交易，却没有把东西都拿干净。”星琉璃开玩笑似的笑道。

    莎迦维娜沉默了，而星琉璃也没有打扰这段宁静。

    晌久，莎迦维娜才再度抬头看向前方的封印，语气恢复了平澹：“星琉璃，你来吞噬它，完成仪式吧。”

    “什么？”星琉璃愣了下，一下子脑袋没有转过来。

    “你来完成仪式，由你来成为虚空神种。”莎迦维娜如此澹然地重复了一遍。

    “等下等下！怎么突然又变成这样了！？”星琉璃混乱道。

    这个时候，两人的身份似乎才回到了正轨上。

    而星琉璃脑袋一片混沌。

    莎迦维娜放弃完成仪式的理由，星琉璃还可以看得出来，但此时的这个决定确实相当出人意料。

    看着星琉璃之前那种“知心大姐姐”的气质顿时消散变回了平日里的小傻子，莎迦维娜无奈地叹了一声：“别傻了。”

    说着，她挪开星琉璃扶着她的手，强使自己站直。

    星琉璃愣愣地看着她，而莎迦维娜也对着星琉璃的视线继续说道：“你知道的，同一个灵魂没有道理分开那么久。本质终究是一个灵魂，最终的归宿也是为一。能维持到现状，已经是我依靠法术得到的结果了，但我已经快不行了。”

    当她完全脱力到连这具尸体的运作都无法维持的情况，分离灵魂的法术将失效，到时候作为弱势方的她，会和往常一样，回到星琉璃的灵魂中去。

    但是，却也和以前不一样。

    她作为暗琉璃的人格会消失。

    灵魂性质拆分导致的人格分裂不是正常情况，而这种情况能维持住完全是因为那个召唤仪式的影响，归零后的星琉璃灵魂第一要求是回复完全，通过成长以补完自身，为此放任暗琉璃的这部分独立。

    但此时星琉璃借用了她的部分回归仪式继承了莎迦维娜过去的大部分力量，记忆的苏醒也象征着灵魂的觉醒已经开始。

    如果莎迦维娜想要占据主导，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吞噬虚空生物完成意识进行晋升。她的灵魂膨胀之后，高于星琉璃的灵魂，就可以在重新的融合之中占据主动。

    可惜，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这个半死不活的状态去尝试吞噬，那么结果毫无疑问就是反过来被这只虚空生物反噬，那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对于莎迦维娜，即现在的暗琉璃来说，她已经结束了。

    阿隆或许有办法让她保留下来，不，应该说是绝对有办法将她保留下来。

    只要她去祈求，阿隆肯定会回应她的。

    可是，莎迦维娜不会那么做，过去的那个失心女王不会那么做。

    她并非不想留下，但是她不想用自己这幅丢脸难看的样子。

    而旁边这个现在的自己，虽然记忆还不完整，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又远比自己来得完整的星琉璃。

    她是个好选择。

    她是应运而生的。

    即使莎迦维娜口头不会承认，但是她大概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终究是已经身死，关于莎迦维娜·奎尼尔这个没有多少人知晓，对于知晓者而言的象征意义也都为负面的名字，还是就此掩藏在历史的角落里，不要再被人挖出来了为好。

    莎迦维娜是失败者。

    她经历了哥哥的离去，见过了无数的悲剧，见证了父母的死亡，体会了自己的无力，怀揣的理想被撕碎，从中展露的空洞之心驱使着行尸走肉般的身体，犯下一件件罪恶的勾当。但是，到头来，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什么都没做成是，什么也没实现。

    什么理想主义，什么失心女王。

    她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希望得到呵护以及幸福的女孩。